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七點,李維推着小杉進入軍營的食堂。
“剛洗完廁所,你能吃得下嗎?”小杉問。
“怎麼就不能了?快走吧!食堂是限時開放的。”
長長的等餐隊伍,大家手裡端着鐵盤銀匙,健壯的士官,女兵苗條,一切都那麼熟悉,又回到當初的軍旅生活。
端着盛滿飯菜的托盤,小杉在食堂中央找了個位置,香噴的紅燒肉味,還有那道最愛吃的“茄子伴肉丁”,他嘗過外面的,味道沒有這裡好,只有高功率的電爐,才能瞬間將茄子煮得稀巴爛,避免因長時間加熱造成口感下降。
李維也端着托盤走過來,兩人並排而坐。
一陣囫圇吞嚥後,李維擡頭看看周圍,“怎麼他們坐得老遠的?”
小杉喝了口青湯,盯住隔着幾個座位遠的人員,他們談笑風生,“我想,是因爲這身制服的關係,沒人願意呆在清潔工旁邊吃飯。”
“真夠憋屈。”李維又埋頭虎吞。
玻璃幕外面已經滿天星斗,星際戰艦隻剩下一個巨大輪廓,上面點綴着稀疏燈光。
“你看,是她!”
李維的模樣有些焦急,小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相隔四排座椅的位置,坐着那位女士官,小杉認出她的背影,“那又怎樣?”
“又怎樣?”李維沒好氣地重複一遍他的話,接着說,“可以找她幫忙呀,我是真的幹不了洗廁所的工作。”
小杉想了想,“我不去,憑什麼她會幫我們,搞不好洗廁所的工作就是她的主意。”
“不會吧?她不像那種人,肯定是場誤會。而且......”李維捱過來小聲說,“而且有個好方法讓她幫忙,只要咱們把她拿下,一切好說。”
“拿下?”小杉懵了,沒聽明白這個詞義。
李維左右張望一下,用不能再低的聲音說:“去勾引她。”
小杉的嘴巴張成O形,用眼尾打量着他,他的樣子不像開玩笑。
“不去,我不會幹這種齷齪的事。”
“爲了咱倆能脫離苦海,你就認真考慮一下吧!”李維說。
“要去你自己去,騙取女人的感情這種事,反正我是幹不出來。”
“嘿,說話別太難聽,她的爲人不錯,沒準你會真的喜歡上她。”
“拉倒。”
“你真不去?”
小杉白了他一眼,沒有再搭話。
“好吧!我去。”
梳理好頭髮,又整整儀容,李維猛地站起,邁着大步向前走。
小杉覺得他很可笑,雖然並不認同這種做法,但心裡有些許邪念,希望他能成功。
這時,女中士已經站起身,端着托盤準備離開,李維一個急步迎上去。
小杉看見她一愣,接着李維向她行了一個軍禮,兩人開始聊起話語,距離太遠,聽不見什麼。她的表情輕鬆,似乎沒有排斥李維,事情可能會成功。
突然,女中士朝這邊一笑,小杉做賊心虛地低下頭,飯一勺勺急着往嘴裡送。
再次擡起頭時,女中士已經將目光移至腕錶上,李維每說一句,她的手指就在腕錶上點一點,小杉明白那是留電話的舉動。
也就是說,終於不用洗廁所了。
二人相互道別,李維邁着輕快的步調走回來,小杉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
李維哼着小調,開始收拾碗筷。
小杉瞄了他一眼,問:“不吃了?”
“飽了。”
見他正要端着托盤離開,小杉急了,“事情......怎麼樣?”
“哦,什麼事情?”李維怔怔。
真是個狡猾的傢伙,太會玩弄別人的耐心了!
“別故弄玄虛,工作的事情!”小杉不再磨嘰。
李維笑了笑,“剛纔還一副聖人的模樣,你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被別人看笑話,讓小杉懊惱不以,“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我真幹不出來。”
“得了吧!其實你這種傢伙最不堪,明明心裡的想法跟我一個樣,還裝清高,壞事盡推給我幹,太壞了!”
小杉瞪瞪他,知道口舌之爭是鬥不過他。
“事情已經搞定,我把電話留給了她,相信她很快就會打過來。”李維說。
小杉放下手中的餐匙,“真行了?剛纔她衝我一笑,我還以事情敗露了。”
“哦,這好理解。”李維的嘴角輕輕上揚,“留給她的電話號碼是你的。”
“什麼?你再說一遍。”小杉懷疑腦袋兩旁的耳朵是否對自己忠誠。
李維聳聳肩,“我把你的電話號碼給她了。”
“我去!你是怎樣跟她說的?”
“我直接跟她說,你很喜歡她,想跟她交往!但你爲人害羞,又老是裝逼,所以由我前去表白。”
“你......”
小杉直直瞪着他,已經連話語也不能組織。
“小杉,她爲人很好!也許相處下來,你們真會成爲一對戀人。任何事情開頭不盡是美好,但結果也不一定會很壞。”李維拍拍他的肩膀,“就當是給自己和他人一個機會。”
小杉推開他的手,“別說得頭頭是道,你的心思我明白,爲了不再洗廁所,你不惜把我出賣。”
“哈,話不能這樣說,爲了我,也爲了你自己,洗廁所的工作,沒誰願意幹。”
“你幹嘛不留自己的電話?”
“你的成功機會比我要高嘛!”李維吱起牙齒笑,“接下來就看你的,要麼跟她約會,要麼我們繼續洗廁所。”
事到如今,小杉也沒了脾氣,沉默一會,他開口問:“她是怎樣說的?”
“她朝你笑,情況你都看到了,她沒說什麼,但電話號碼是真的記下了。”
清潔工的宿舍與軍營捱得很近,就幾步路的距離,室內擺設簡單,十平米的空間,只有一張雙層的鐵架牀,一個不比人高的衣櫃。
灑水聲從廁所傳來,還夾帶着李維的哼唱。
小杉躺在鐵架牀上鋪,手裡拿着一頁廣告紙,任憑他如何用力扇動,豆大的汗珠還是從額頭滾下。
他衝着廁所喊:“拜託,你還要洗多久?”
李維回話:“你再等一會,這種鬼天氣,宿舍連空調也沒有,真是難以置信!我得多呆一陣子,誰願意拒絕這冰涼的愜意呢!”
看看腕錶,剛好八點,這個傢伙在廁所呆了半個小時。
小杉解開腕錶,塞在枕頭底下,閉上雙眼,嘗試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
想什麼呢?對了,想像空調正從四個方向吹,冷得哆嗦一下,還得有一張科幻的椅子,疊着步走過去,坐在椅上,兩條交差的安全帶立刻將身體扣住。視線前方突然亮起,屏幕上顯示着十字座標,各系統的數據,他發現體溫出現異常,數值急劇上升,紅光從熒屏透出,“警告,溫度到達臨界點!”他想解開胸前的扣子,但似乎故障了,火苗從四周竄出,“警告,滅火系統失靈,請及早逃生!”烈火包圍着他,那該死的扣子......
“小杉,你怎麼了?”李維伸手推推他。
小杉雙眼突然睜開,從牀上坐起,一抹額上全是汗,呼吸變得沉重,他定定神,順着扶梯攀下。
李維看見他走進廁所,門被猛地關上,“搞什麼?難道這傢伙今天洗廁所時,把腦袋也洗壞了?”
涼水從腦門頂一衝而下,心中的鬱悶卻難以消除,身爲一名機甲師,不能再翱翔宇宙,當了一名可笑的清潔工,恐怕沒有誰能承受得住這個變化。
小杉洗刷一下身上晦氣,走出廁所,李維對他說:“從剛開纔始,你的枕頭就響個不停。”小杉掀起它,拿起腕錶,上面顯示有個陌生來電。他從腕錶上拔出一個微型聽筒,塞進耳朵裡。
“喂!”
“是我,已經到了你宿舍的樓下。”聽這細細的聲音,是女中士。
“哦。”
小杉走至陽臺,往下張望,人沒見着,只有一輛吉普車停在路燈下。
“你打算讓我等多久呀?”聽筒裡又傳來她的聲音。
“對不起,我這就下去。”
這樣的生活不能再持續,必需來個大逆轉!
小杉套上白T恤,繫好鞋帶,臨走前不忙在鏡子前晃了晃。
李維對他說:“魚兒已經上釣,這回全指望你了。”
距離吉普車兩米的位置,小杉止步,猶豫着什麼,最後才下定決心去拉車門把,他有一個底線,只要她提出過份的要求,他就立馬走人。
女中士坐在後座,身穿潔白裙子,搭配一條閃閃的鑽石項鍊。兩條纖細的吊帶,越肩而過到達花瓣狀的胸託,支撐着白裙的重量。
小杉輕輕坐在她旁邊,“抱歉長官,讓你久等。”
“沒關係,只要不是讓我等到滄海桑田。”她眼帶笑意地說,“劉離,我的名字!以後你就叫我阿離,他們都這樣叫。”她的聲線輕柔,氣質比第一次碰面時更迷人。
小杉點點頭。
自動駕駛模式開啓,吉普車駛出宿舍區,夜幕下的基地燈光繁囂,艦影巍峨。
劉離將視線從外面收回,頭轉向小杉,“你們的事,我聽說了,都怪我的下屬自作主張。這段時間先委屈一下,等到下個月,我會把你們調至“北極星號”上,它也該洗洗了。”
計劃成功了,但她想要得到什麼回報?
小杉茫然地瞧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