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科酒杯輕輕放在服務生的托盤上,轉過身來,說:“海倫,我想請你跳一支舞。”
“嗯!”
他將一直捥着的手輕開,“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吃點東西。聽說,吃點食物不易暈倒。”
“波士,你是聽誰說的?哈哈。”這個觀點也太搞笑了吧!
“醫生!不管真假,在這個重要時刻我不想暈過去。”揚科望了一眼遠處的食物區,說:“聽說,酒店剛剛從北海空運了一批新鮮的吞拿魚,你先在這裡等着,我去弄點回來。”
他說去就走,食物區聚滿人,想要弄到搶手的吞拿魚,得跟人擠擠。比起新鮮的吞拿魚,他所說的“重要時刻”更讓人感興趣。
一個俏影走近食物區,她是3M化妝品公司CEO,被稱爲商界第一“財女”的劉雪,會場中很多人都垂涎露背長裙下的曲線,但她避開了他們,向揚科靠近。遠看兩人的背影,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她跟揚科搭話,但揚科的心思明顯不在她身上,他只顧着將吞拿魚夾往盤子中。不一會兒,劉雪便失去耐心,往會場另一邊去了。
燈光通明的會場中央,一對對男女挽着彼此的手,隨着悠然的樂章起舞,他們自信美麗,商界的領袖們!性感的女郎啊!盡情地展示着各自的魅力。
和他們相比,自己一直過着那種,公司與住所的兩點一線生活簡直遜斃了。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會場的一切變得更加迷離。
醇美的香檳酒不能再沾,光亮的玻璃杯被放入托盤,英俊的服務生浪漫一笑,領它消失在人海。
“海倫,你好!”身後傳來一把富有磁性的嗓聲。
回頭,發現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先生。
“你好!你認識我?”腦海中沒有半點關於他的記憶,不會是想搭訕吧!
“當然認識,你是機甲公司的總務部長,名正言順的二把手。”他回答。
“你是?”
“我叫徐達,目前擁有機甲公司10%的股權,排在揚總後面,算得上是第三股東。”
徐達左手捏着酒杯,談吐有力,完全不像是年近六十的老人。
“不好意思,身爲公司的部長,我連這個也不知道。”
“這不怪你,我長年呆在火星上,極少過問公司的事,你不認識也是很正常。”
“揚總就在那邊,要不我叫他過來,你們聊聊。”
徐達望了一眼食物區,然後擺擺手說:“我不是找他,而爲你而來。”
“我?”
股東一般不會直接干預公司的日常運作,他千里迢迢從火星趕來,不會是爲了見一個小小的總務部長那樣簡單。
“你聽說過機甲公司的“人類清洗計劃”嗎?”他的聲線壓得很低。
“人類清洗計劃?”
“你不知道嗎?前天,揚總剛剛宣佈了裁員計劃,他打算將公司50%以上的人員辭退,半數的職位換成工作機器人。”
“昨天我剛出院,還沒來得及上班,這件事我是第一次聽說。”
原來這段時間,公司內部出了重大的變故。
“海倫,我想提醒你一下,在這個計劃中,沒人是安全的,下一刻丟掉工作的人,可能就是你。”
生命很大的一部分時間都奉獻給工作,年紀也不小,若是現在成爲一名失業人員,處境尷尬。當存款枯竭,水電費,生活費也無力支付,生活將會舉步爲艱,只能變賣家當,最後成爲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小揚,真巧!”
聲音的主人是小羅,身邊還跟着小貝。
“怎麼又是你們,每次在公衆場合,總是碰上你倆,該不會是跟蹤我吧?”陰魂不散的,吞拿魚已經盛得差不多,趕緊撤!
手忽然被這兩個傢伙拽住,“小揚,別急着走嘛!我們還有很多事跟你聊。”
“放手啊,我沒什麼跟你們聊。”
“喲,我還真不知道,你是個吃貨。”小貝盯着兩盤盛滿吞拿魚肉的碟子。
我去,你這個蠢貨!
小羅偷笑着說:“哎,小貝。你有所不知了,你看看,兩個盤子,兩隻叉子,明顯就是爲別人而盛。”
小羅這傢伙算是有點智商。
“到底是誰,能得到我們尊貴揚總的特別服務?”小貝終於露出八卦的本色。
“我猜肯定是一位大美人!”小羅也附和着,“但兩人的關係好像還只是一般!”
“這話怎麼說?”揚科問。
小羅拽着小貝的胳膊,“小揚,你看我跟小貝。關係要好吧?”
何止要好,簡直是超友誼的關係!
“你看我們是怎麼做的。”小羅說完,從餐桌上捏起一個小碟,盛了一點吞拿魚肉,然後用一隻叉子戳了一小塊,放到小貝的嘴裡。“好吃!”小貝笑說。
兩個大男人在大庭廣衆之下,這畫面也太美了吧!美得直叫人想吐......
雖然很是噁心,但小羅的話一點沒錯,“這個主意不錯!”果斷將手中兩碟吞拿魚肉放在一盤,叉子也只帶一支。
捏着碟子,小心穿過人羣,海倫還呆在原來的地方,只是旁邊多了一個人,一個六十左右的老人,他挽起海倫的手,然後輕拍了一下手背,“你太瘦了,得多吃點。”說完就離開了。
“那是老徐嗎?他不在火星上好好呆着,幹嘛跑來這裡?海倫,他跟你說什麼了?”
她明顯收起了一些神色,“沒什麼,剛好碰到,閒聊了兩句。”
“我一來,他就要走,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也許他剛好有事去忙。”
奇怪!她怎麼突然爲老徐辯護......哎,不管了,吃魚要緊!
海倫瞧了瞧手上的碟子,問:“怎麼只有一個叉子?”
“哎,不湊巧!食物區只剩一個碟子,一支叉。我好不容易纔搶到的。”
“那......”她犯難着。
“我餵你!”
海倫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閃亮的銀叉在碟子中一戳,輕輕帶起一塊鮮嫩的吞拿魚肉,將它送至海倫的嘴邊,她臉帶羞澀,低下頭。只好定在那裡等待,時間一長,她有點不好意思,左右看看周圍的目光,才靦腆張開小嘴。
少女般的神韻,比鮮嫩的吞拿魚更誘人。
“你看那不是揚總嗎?”
“對,是他!”
“旁邊的女人是誰,從未見過!”
“兩人很是親密的樣子!”
“那女的身材不怎樣,樣子也沒我好看。”
“就是。”
“她是怎樣把他搞到手的?真難以置信。”
旁邊的“三姑六婆”又開啓了八卦模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就像耳邊上煩人的蒼蠅。
海倫也聽見她們尖酸的言語,不自然地伸手,將長髮的留海捎在耳後,眼神往一邊撇,頭更低了,也拒絕繼續餵食。
媽的,這些死八婆!
“你們在說什麼呢?還讓不讓人省心,要是再讓我聽見你們說她的壞話,小心我用襪子塞住你們的臭嘴。”老子不發威,還真被當成病貓。“還有你!也不照照鏡子,卸下那一尺厚的妝,尊容不比街上的大嬸強多少,居然還敢說比海倫好看,簡直是笑死人了。”
“哎啊,他發慓了!爲了那個狐狸精。”
“什麼嘛,還是第一大企業的總裁,其實就是一個老大粗。”
“討厭,居然說我是大嬸。”
“咱們走吧!腕錶公司的餘總比他強多了,高大,優秀,關鍵是不會亂髮脾氣。”
“對,到那邊去。”
蒼蠅飛走了,耳根也清淨下來。
“海倫,你別介意!”
她抿抿嘴,“她們說得對,我的身材和相貌比不上她們。”
“怎麼會呢!你比她們強多了。她們比不上你,也不配跟你比。”說真的,海倫這種素顏女孩,的確沒她們驚豔,但她的真實也很討人喜歡。“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你同意了她們的觀點,也就間接承認我是一個老大粗。”
海倫嫣然一笑,一笑化解了現場的尷尬,倒是希望她能多笑一點,這樣的她看起來更自信,也更讓人着迷。
現場響起巴赫的《B小調》,音調懸在大廳上,如絲綢繞過耳邊,將聖潔留於心田。
懷中的美人兒啊!到底在想什麼呢?你那跳躍的目光,總是難以捕捉,到底誰纔是你心中的如意郎君?值得孜孜不倦去尋覓,你輕輕一句“他到那裡去了,明明剛纔還看見。”卻對身邊的癡情人視而不見。在醉人的夜色中,誰得到了你的芳心!
你的明眸閃過一絲神采,舞步隨即被打亂,我只能被你那顆動盪的心牽引着,乾脆放棄抵抗,任由她引領至任何地方。
“啊喲......”
突然的一聲慘叫,打亂了舞會中所有人的步伐,他們圍着中央,在交頭接耳。
一名男子捂着左腳,指着一名雙手環在胸前的女人說:“李喻,你這個瘋婆娘......”旁邊的舞伴拉拉他的手問“波士,你沒事吧?”而李喻一直盯着她,十足是一個怨婦。
“揚總,真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我胖了不少,沒踩痛你吧?”李喻對着另一個方向說話,只用眼尾的餘光掃掃他。
“你......”揚科又痛又氣,真讓人揪心,那真皮皮鞋之下的腳指一定腫得不行。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誰叫你們在大庭廣衆之下摟摟抱抱的,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這復仇的小妖精,生氣時還帶着孩子氣。
“我去,我跟海倫是在跳舞你懂嗎?就像你跟餘總那樣。”揚科氣極了。
“李秘書別誤會,我們不是你想像中的關係。”海倫也從旁解釋,她是機甲公司的總務部長,記憶中她很少參加社交活動,若不是二人提起,真不知道她就是機甲公司的二號人物。
“誤會?我真是誤會了,以爲你是心底善良的人,誰知道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狐狸精。”李喻的情緒近乎失控,指着她的鼻子痛罵。
爲了不讓事態惡化,只好伸手將李喻拉開,海倫也扶着揚科離開會場。
雖然她表面看上去強悍,但內心柔軟如海綿,不一會兒,豆大的淚珠從她臉上滑落。站在旁邊不能爲她做什麼,只有遞上一張紙巾的份兒。
“餘生,謝謝!讓你看笑話了。”她擦着淚說。
“你喜歡他?”
這個特別的女人倔強地嘟着嘴,回答:“誰會喜歡那種冷酷無情的傢伙。”
明知她只是口是心非,但是心裡沒有一埋怨,反而更欣賞她率真,單憑這點就足以讓人向她抱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