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人死後靈魂會完全脫離身體,如果只離開了一半又會怎麼呢?沒人告訴過我,我想,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就是詐屍!
我能聽到霰彈-槍的爆鳴,幾乎震破耳膜,曾經在軍中服役,我知道子彈是以超音速飛行,也就是說,戰場上你不可能聽到向自己射擊槍聲,因爲在那之前,你已經被子彈爆頭。
被霰彈-槍近距爆頭的場面無比震撼,大口徑的子彈鑽進前額,不止是腦門大開,整個後腦會被子彈破片炸飛,腦袋濺一地。
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甚至來不及感覺到痛苦,我不但聽到了槍聲,也感覺到臉上粘滿了粘粘的東西,噢,我的瑪麗亞!但願那不是我的**。
這似乎說不過去,我睜開左眼,用力眨了眨,發現玄冰肅立着,槍口冒着白煙。
我伸出舌頭,往臉上一拐,腥腥的,臉上的“白豆腐”果然是腦髓。
“感覺怎麼樣?”玄冰將霰彈-**在肩,就像在看笑話。
我沒死!那......
玄冰揚起下巴,嘴角上彎,瞧他那得瑟的樣子,我轉過頭,差點嚇個半死,伏在我身上那個屍首的頭顱不翼而飛,脖子之上只剩一點皮肉連半個下巴,牙齒吊在我眼睛前左右迴轉着。
我立刻將屍身推開,伏在地上一陣嘔吐。
玄冰退出空彈殼,冰冷的槍口又頂在我後腦勺上,“不想腦袋開花就給我老實點。”
“別開槍,一切都聽你的。”我將雙手舉得不能再高。
他從衣袋中拿出一支注射器,放在地面上,用腳一踢,它向我滾過來,撞停在鞋子旁邊。
“打上這一針!”
我瞄了一眼腳下的注射器,針管裡裝滿白白的液體,跟他給我注射的麻醉劑一模一樣。
“公主!”我睜大雙眼,驚訝地指向玄冰的身後,他下意識地回頭。
當玄冰發現身後沒什麼,把頭扭回時,我早以消失在他面前。
在鐵架的掩護下,我躬着身子跑向陳列室出口。
“混蛋!”
聲聲的槍響傳來,鐵架上的玻璃罐瞬間炸開,一時間,子彈一顆顆地擦着腦袋飛過,防腐液和碎玻璃,還有爆開的內臟,不斷濺在我身上。
一個飛身,藉着衝勢越過沒有掩護的過道,落地後緊接着兩個翻滾,身子已經出了門口,剛從地上爬起,子彈長了眼睛似的,接踵而至。沒有任何喘氣機會,我一口氣跑完十米了樓道,直達梯間。
不能被動挨打,得想個法子。
腦子靈光一閃,我脫下一隻鞋子扔在樓梯下,以反方向衝上頂樓。
在拐角停下,細聽,腳步聲果然向樓下衝去。
呵呵,我不愧是一個天才!
正得意忘形時,腳下踩空,“噢......”直接滾下一段階梯。聽到了動靜,本來往下的腳步聲,又向上衝來。
我去,沒想到會弄巧成拙。
顧不上疼痛,我登上天台,想找到清洗大廈外牆用的升降機,但天台之上,只有一臺大型的抽風機和一個拖着長線的破舊信號發射器。
天台邊緣的護欄很是低矮,將上半身探出去,所有景物離我非常遠,向下望,大廈在視覺中是漸漸縮小的過程,感覺就像只用一根鋼筋站在雲端,看一眼就讓人眩暈。要想從外牆向下攀爬,沒有抓手也是不現實。
“砰!”
子彈打在手邊的護欄上,炸出手掌大小的一個缺口。
“跑呀!怎麼不跑了?”玄冰舉着槍從天台的入口走來。
“拽什麼?有種放下槍單挑。”我說。
“臭傢伙,你的激將法對我沒用。”
“對,就像美女對於太監來說沒任何作用。”
“激怒我對你沒好處,只會讓自己吃子彈。”
“你有沒數過剛纔開了多少槍,你還有子彈嗎?”
玄冰一愣,看來他也不肯定,剛想打開槍膛,又停住了,將槍口對準我,“要不咱們賭一把?”
“算了,我跟你回去,但你得過來扶我一把,我畏高,腿腳正軟着。”
“鬼才不信你,等我靠近後,你再趁機奪槍。”
“靠,我有那麼壞嗎?”
“你壞透了!”
我聳聳肩,認栽。
經過剛纔的交手,玄冰知道我的身手很好,不敢向前靠近。
“這樣耗着也不是辦法,我真的走不回去,要不你拆下那一根電線,將一端扔過來,我牽着就可以向前走。”我指着他旁邊被廢棄的通信發射器,上面掛着一條八米長的白色電線。
他猶豫了一會,“別耍花招!”一隻手舉着槍,另一手去取掛在發射器上的電線,過程中雙眼保持着高度警惕。
第一次拋線,線頭距我有一米遠,“你靠近一點行嗎?”我伸手夠不着。
他向前走了幾步,剛好站在那臺巨大的抽風機前,距離我六米左右,再次向我扔,線掛在被槍打壞的護欄鐵條上。
“行了吧!”他問。
“行了。”我笑了笑說,“小海,馬力全開。”
#明白#
抽風機的馬達立刻發出轟鳴,一陣強風將玄冰颳倒在地,積在扇葉上的灰塵不斷脫落包圍了整個天台。
當風勢漸退,玄冰馬上去撿落在地上的***,手觸碰到槍把一剎那,我的腳也踩住他的手。他抽不回只能擡眼直瞪,我拍拍身上的灰塵說:“這回你死定了。”
我撿起***,以一種俯視的姿態對着他。
“求你放過我!”
“你活得太久了,是時候見鬼去!”
我扣下扳機,槍管中發出“嗒”的清聲,便沒了下文,“靠,沒子彈!”
只是一愣,玄冰撲了過來,抱住的我雙腳,失去平行後,後腦撞在護欄上,幾度昏厥。他扯着衣領將我拉起,接着我的下巴因重擊而歪向一邊,身子像落葉般轉了一圈,仰面倒在地上。
意識處在一種奇怪的狀態中,沒有痛苦,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雙眼直直地盯着天空,它是那麼湛藍和深遠,內心有一種巨大而寧靜的美感。
半邊的天空被玄冰遮去,“這個身體屬於我,你只是一個複製品!”他的拳頭落在我的鼻樑上,一股液體立刻從鼻孔噴出。雖然他的臉容扭曲,但現在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完美的。
不需要爭辯,沒有抗爭,我想一直呆在那個地方。
“雷雨!”突然出現一個女聲,打破寧靜的一切,像在雲端傳來。
雷雨?
雷雨......
痛苦開始刺激着大腦皮層,身體的重量一下子又出現,我推開玄冰,搖晃着從地上站起來。
往身後看去,元莎正站在天台的入口處,熟悉又陌生的眼淚從她眼角滑至下巴。
又一拳打中我的左臉頰,後退三步才穩,吐出口中的血水後,我說:“你也太弱了吧!”
“少得瑟,你現在連站立也成問題,憑什麼跟我鬥,今天我就要把你這個複製品打趴在地。”說罷,玄冰緊握着雙拳。
很久沒有痛快地幹架,大腦興奮異常,我彷彿就是爲此而生,“過來,書呆子!打贏了我,這個身體就屬於你。打輸了,就回到靈柩裡。”
玄冰咬咬上衝,打出一記直刺拳,距離胸口三寸時,我以一個側推掌撥開他的拳勢,轉身揮肘,精準擊中他的鼻子。他踉蹌後退幾步,捂着鼻子,血從指間往下滴,“噢,老天!......噢。”
“幫你整整容。”我衝過去,他象徵式揮手拳還擊,側身避開後,一記左勾拳找到他的下巴,腳步幾個搖晃,他蹲在地上,“別打了!我投降。”他擺擺手說。
我鬆開拳頭,甩甩手說:“很遺憾,你要回到靈柩中睡覺。”
“我用了兩百年按排的一切,居然被你這個複製品破壞。”他雙手撐着地面,看上去很不甘心。
“我叫雷雨。不想下巴被打掉就好好記住這名字!”
我的鼻子破了,有輕微腦震盪,他更慘,鼻骨折了,下巴需要矯正。
我偷偷地看了元莎一眼,等了兩百年的人又要沉睡,她會有何反應。
沒有眼淚,沒哀傷,她只是面無表情站着,看我的眼神也沒半點怨恨。
我回過神,玄冰已經撲到面前,沒想到他會突襲,“我纔是真正的宿主,不可能聽命於你。”推撞中,我跟他意外地摔下天台。
下面就是萬米高空,我本能地抓住一根電線,而玄冰抓住電線的另一端,電線中段掛在護欄的一根細鐵,下墜停止了,我們懸在半空之中,只要手一鬆,立刻會摔個粉碎,更糟的是隻要兩人其中一個堅持不住,那另一個也會失去撐。
“我快沒力氣了。”玄冰咬着牙說,手部的青筋全顯現。
“我不比你好多少。”我回答。
突然頭頂上的太陽被什麼遮住,往上望去,元莎從天台上探出身。
“殿下快救我!”玄冰掙扎時,線的兩端也上下活動起來,十分不穩定。
“嘿,不想死就別亂動。”我罵。
我明白他爲何雀躍,現在能救我們性命只有她,元莎公主。
但有一個大難題,兩個人之中只能救一個,是玄冰,還是我。她會怎樣選擇?
我只是看着她,沒有作聲,等待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