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科一把拉開辦公室大門,環顧四周,辦公區寬敞明亮,員工們都在忙碌着,一臺清潔機器人從通道中經過,馬達發出低頻蜂鳴,吸管正在清理地上的灰塵,它遇到人或障礙,總會聰明地躲避。
“李秘書!”揚科喝道,記得不只一次告訴過她,他討厭奶茶,居然還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他倒要問問這個李秘書,是否存心跟他過不去。
辦公區沒有迴應,同事們呆了一下,接着繼續忙碌起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揚科看了看李秘書的辦公位置,發現正空着,嘿......這婆娘該不會是“畏罪潛逃”了吧?
“李喻!”這次他乾脆直呼她名字,可是仍沒有任何迴應。大家看見老闆怒氣騰騰,如驚弓之鳥,還是閒事莫管爲妙。
一個消瘦的身影急步而至,她穿過繁忙的辦公區,來到揚科面前時,氣息已經微喘。
“波士!有什麼吩咐嗎?”
揚科發現是總務部的海倫,總務部管理着機甲公司的日常大小事務,身爲部長的海倫,可以說是公司的二把手,通常在這個職位上都是些盛氣凌人的女強人,但她卻是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絲毫沒有強大的氣場,難以想像,她能管理得了如此龐大的企業。
“李秘書呢?”揚科問。
海倫顫顫地回答:“她今天沒有上班!”
怪不得他總覺得公司比以前清靜,原來她根本就沒來上班。平日裡,李秘書總是喜歡往他的辦公室鑽,讓他十分厭煩,今天倒好,只是咖啡卻換成了奶茶。
“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嗎?”
海倫搖搖頭,“她沒有聯繫我。”
“我去,好歹也打電話請個假吧!把公司當成是旅館嗎?”揚科生氣地說,“今天的奶茶是誰衝的?”
“是我!”
海倫在揚科面前總是怯怯的,甚至目光也不敢直視。
“海倫,難道你沒聽說過嗎?我不喝奶茶!”揚科瞪着她說,雖然她平常並非負責這項工作,但連老闆的喜好也搞不清,在揚科的眼中也等同失職,而且,她肯定沒有看過他的自傳,這讓他更不爽。
“對不起!”海倫深深一躬。
當她再次擡起頭,揚科看見淚光已經在她的眼眶裡閃爍,本來想好好訓她一頓,此時卻開不了口。海倫是機甲公司的老員工,從創立機甲公司時,她就一直是揚科的左右手,工作能力雖不算突出,可爲人隨和,深得同事們的愛戴,機甲公司在她管治下井井有條的。
“唉,算了,以後長點記性!”揚科展示了仁慈的一面,畢竟她是總務部長,爲了一杯奶茶而當衆責罵,會讓別人在背後詬病。海倫在同事之間人氣很高,這得益於她低調的個性,揚科認爲她擁有很好的外貌條件,標準的瓜子臉,五官精細,身材勻稱,眼睛總是水汪汪的。只是她不善於修飾,妝容淡如清風,衣着也很保守,與公司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形成鮮明對比。
“是,我會記住的,很抱歉!”
海倫單薄的身子又往下一躬,樣子楚楚可憐。
“哦,還有。”揚科在她將要轉身離去時說:“將茶水間的清潔大嬸辭退。真是搞不清狀況,她居然打電話向我請假。”
海倫眉頭一皺,有點犯難,“那空缺......”
“用機器人補上。”揚科說完,隨手關上辦公室的門。
海倫茫然地向着辦公區走去,上司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要親自辭退別人的是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個大嬸。
遠遠的,海倫就看見小優站在辦公區旁邊,小優外表漂亮,性感的迷你裙下是一雙玲瓏玉腿,謀殺了不少男同事的目光,在機甲公司這個充滿雄性的森林裡,她就是一道亮麗風景。
“部長!”小優向海倫招手,臉上掛滿親切的笑容。
“小優,怎麼了?”
海倫拉開椅子坐下,在電腦資料庫中找了找,打印機一陣蜂鳴後,吐出一頁A4紙。
“我......辭退信!?”小優剛想說明來意,就被剛打印好的信件嚇了一跳。
海倫嘆了嘆氣,將信件摺好放進信封,“放心吧!不是給你的。”
聽她這樣說,小優才放鬆下來。
“呤,呤......”
電話突然響起,海倫向小優打了個手勢,示意她等會。
“你好!這裡是總務部。”
“喂,我要請假!”電話裡頭是一個沙啞的女聲。
“請問是哪位?”
“李秘書!”
“李秘書......你的聲音怎麼了?”海倫驚訝地問。
“沒什麼,總之今天我不上班了!拜拜。”
嘟......
“等等!”至少也說明一下原因吧!海倫無奈地放下電話。
小優將這看在眼裡,她瞄了瞄李秘書的位置問:“她沒回來嗎?”
海倫點了點頭,總務部的工作已經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她還要頂替秘書一職。
“哼!真是個麻煩的女人!”小優憤憤不平地說,對於上次被李秘書教訓的事情,她還耿耿於懷。
“別亂說,會被別人聽見。”海倫提醒她。
小優卻不以爲然,“怕什麼?反正公司裡每一個人都討厭她,仗着是波士的直屬秘書,整天在公司發號私令,外人不知道,還以爲她是機甲公司的女主人呢?自己的穿着不倫不類,還指責別人,海倫你說,她是不是很過份?”
“好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恨不得再長出兩隻手來,你找我有什麼事吧?”海倫利索地將信件密封好。
小優對她眨了眨眼睛說:“噢!是這樣的,今天傍晚我有個約會,必須提早下班。”
“這怎麼行?公司現在人手緊張,連我也要身兼兩職。”海倫搖搖頭說。
“拜託了部長,是個很重要的約會!我下半生的幸福就全指望你了。”
說到這個份上,海倫也不好拒絕,看了看日程安排,只要儘快完成手頭上的工作,勉強還能擠出一點時間。
她看了看時鐘,“只能幫你頂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足夠了,謝謝部長!你人真好!簡直是天使下凡!”
“得了,回到前臺工作吧!”
海倫最受不了就是小優那機關槍般的恭維,每次她使出這招,總會讓海倫徹底沒轍。
李喻的身體軟弱無力,頭昏昏沉沉的,一大早起牀就覺得身體不對勁,以致錯過了上班的時間,她只好打電話向揚科請假,順便博取他的一點關心問候,誰知人家壓根沒將她放在心上,二話不說就掛斷電話,還叫她大嬸。
大嬸?我哪一點像大嬸了?今年不過才三十歲。
她從牀頭櫃上取來鏡子,照了照,鏡中的自己雖然沒化妝,但也不至於是個大嬸吧!
她按下了腕錶的錄音鍵,大聲地說:“我是美女!”又重放了一遍,她聽到的並不是原來的聲音,而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女人在說話,聲線略帶沙啞。
“老天!不會吧!可惡的感冒!”
這讓她悔恨交集,居然讓揚科聽到了,不過他好像沒有發現是她,李喻不知該高興還是傷心。
看了看腕錶的體溫監測,已經38度,高燒越來越嚴重,看來不能一直在牀上呆下去,她掀開被子,踏上拖鞋,走起路來輕飄飄的,依窗遠眺,外面灰濛濛,正下着細雨。
李喻摸了摸前額,燙得不行,必須得上一趟醫院。簡單梳洗一番後,她披上白袍,門上整齊地掛着七色雨傘,挑選了一把紅色的便匆匆關上門。
走到樓道的盡頭,她發現電梯前豎了一個指示牌,上面寫着“維修中!”
“天啊!這可是二十六樓。”
不遠處,幾個維修工人正圍在圓柱形的垃圾桶抽菸,看樣子也不能指望他們會在短時間內修好。樓梯遠在走廊另一端的盡頭,真是個糟糕的設計!
當李喻站在樓上往下望,階梯彎延曲折,像一條麻繩通向地面。
“今天真是倒黴透頂!”
她抱怨了一句,開始往下走,當初選擇入住這間高層公寓,還歡天喜地的,如今看來是一個錯誤決定。.......數不盡的梯級,剪不斷的思緒,這時,要是揚科能出現在面前,像上一次那樣背自己該多好啊!只是想想,也足夠她幸福好一陣子。
走走停停,這二十六層樓讓人幾乎虛脫,李喻的體力嚴重透支,加上生病,更是雙重打擊。
“李小姐,怎麼跑樓梯?電梯不是剛修好嗎?”門口的保安見她從梯間走出來,便熱情地打招呼。
聽了他這一說,李喻差點癱倒在地上,看看手錶,跑這趟樓梯用了三十分鐘,早知道會這樣,不如老實在家中呆上一陣。那幾個維修工早就下來了,正在保安室旁邊收拾工具。
保安看見她還穿着睡袍,好奇地問:“要出門嗎?外面正下着雨呢!”
李喻已經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只是揚了揚手,便撐開雨傘走出大門去。
雨點唏哩嘩啦落在街道上,周圍灰濛濛一片,就像舊時候的黑白照,一身白袍,加上一把紅傘,李喻在人羣中特別顯眼。
醫院距離公寓只有一百多米,不過幾步的路程,跟在公園漫步沒兩樣。但李喻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一陣頭暈目眩後,身體向着陰冷潮溼的路面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