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歷史時空,柏林人對1941年的記憶比較黯淡,這一年經歷了蘇俄空軍的連續轟炸,經歷了阿道夫.希特勒之死以及因爭權奪利而起的流血衝突,所幸的是,這些事件並沒有對城市造成嚴重毀壞,各個時期的建築物都按照原貌保存着,而在城區的西北端有一座莫阿比特監獄,它未曾關押過非常著名的囚犯,也沒有巴士底獄那樣高聳的圍牆和不凡的歷史意義,這造型呆板的建築只是默默地矗立在機場和航空博物館的西北方,遠眺着一刻不停流淌着的施普雷河,靜觀歷史的變遷。
1941年11月7日,就在以漢斯.羅根和威廉.弗裡克爲首的憲政派佔領柏林的第二天,馮.維茨勒本的軍隊和號稱精銳的新版“元首警衛隊”重新奪回了柏林,在局勢基本受到控制的情況下,一支由黨衛隊員、“治安管理者”和警察組成的隊伍也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了施普雷河畔。這些宣誓效忠新元首的武裝分子雖然缺乏坦克大炮,卻也不是完全的等閒之輩。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在二、三十年代可算是打擊政治對手、驅除猶太居民的行家裡手,一般的槍械能夠熟練玩轉,普通軍車也開得嗚嗚作響,他們進攻非常迅速,打鬥非常勇猛,當然了,撤退的時候也是跑得非常快的。一句話:他們能夠勝任除常規作戰任務之外的各種暴力破壞活動
得益於先頭部隊閃電般的行動,施普雷河上的十座大橋無一受到破壞,按說這支人數達到四萬之衆的特殊隊伍能夠非常順暢地經由它們進入柏林城區,去行使“臨時國家元首”賦予他們的神聖使命,然而這終究是一羣缺乏嚴格組織紀律和行動統一原則的傢伙,居於後隊的看到中隊還在等候過橋,幾條主要道路上也塞滿了車流和人流,一些人便自發到附近去執行警戒巡邏任務,看看空無一人的別墅或者莊園是否藏匿了敵對人員,順便把無人認領的財物妥善地保管起來。於是,一場小範圍、低強度的搶劫在柏林北郊悄無聲息地上演了——在這種紛亂不堪的局勢下,警察是不可能像往常一樣及時出現並且阻止犯罪的,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正爲了坦蕩的前途而追隨他們的新元首呢
在莫阿比特監獄側旁的公路上,一輛奔馳製造的軍用卡車停了下來。在它的駕駛室和車廂裡,神情焦急而又有些茫然的“治安管理者”們除了配發的武器、裝着乾糧的袋子和水壺之外再無一物。行軍打仗和洗劫民居有着天壤之別,但很多時候都講究一個“快”字,當那些沿路的別墅莊園都已出現同伴的身影時,這羣勢單力孤的人只好繼續漫無目的地遊蕩。
“監獄?監獄裡應該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吧”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絡腮鬍子戴着軍隊的便帽,身上的灰色軍服沒有任何的軍銜和部隊識別,他嘴裡叼着半根菸,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不遠處的監獄。那裡唯一值錢的,恐怕就是這環境不錯的地皮了
司機是個肌肉發達的壯漢,左邊臉頰有條很深的刀疤,他嚷嚷着說:“十年前我蹲監獄那會兒,身上的財物都是暫押在監獄當局的,指不定裡面的人逃得匆忙沒來得及帶走,再者,我們的汽油所剩不多,要是繼續往前走的話,折返的時候就到不了市區了”
一個穿着灰褐色制服的瘦子從後車廂下來扒在車門上,湊道:“蹲監獄的人能帶什麼財物,破手錶,還是幾個硬幣?要不我們還是直接折返回去吧”
“你那膽還沒貓大”絡腮鬍子很是不滿地訓斥道。
刀疤臉司機皮笑肉不笑地說:“嘿,蹲監獄的也不盡是窮光蛋啊比如那些猶太佬”
“猶太佬?猶太佬不都被勃勞希奇那個僞君子放跑了嗎?”瘦子不甘寂寞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那只是做給外國人看的,傻蛋”絡腮鬍子摘下自己的便帽,理了理略顯油膩的頭髮,“機場和航空博物館都被維茨勒本的士兵佔領着,看樣子我們也只能到監獄去碰碰運氣了走”
戴姆勒-奔馳的汽油發動機是這個時代德國機械工業水平的象徵之一,但經過了長時間的使用,大概還經歷過戰火的洗禮,這輛卡車在啓動時還是破着嗓子“咳嗽”了一番。東西走向的高速公路和監獄之間還有大約兩公里的沙土路,這樣的安排似乎有意要讓送到這裡的囚犯明白自己的特殊處境。由於一道道很深的車輪痕跡,這條沙土路更顯崎嶇不平。卡車上的人一邊暗自咒罵着,一邊在搖晃中憧憬着自己的運氣,完全忽略了這些車輪印跡所潛藏的種種警示。
卡車很快在監獄緊閉的大門口停了下來,執勤的哨卡內空無一人,厚重的大門上掛着偌大的鐵鎖。獄警?要麼是各自避難去了,要麼就在“臨時國家元首”指揮的這支龐大而複雜的軍隊之中吧
絡腮鬍子試着倒騰了幾下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開鎖技巧還不足以應付這種大鎖,便從腰間拔出P38,後退兩步。這時候,從車廂裡下來的人們連忙往後退,有幾個還忙不迭地捂住耳朵。
砰砰
清脆的槍響在空曠的田野中迴盪着,卻沒有鳥兒從灌木叢中驚起。
擁有碩壯身材的刀疤臉司機主動上前將那打壞的大鎖取下,然後憑着渾身的蠻勁推開了這安裝有滾輪的大門。
看着情景,監獄裡十有八九是空空如也的,但衆人還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樹林離監獄的高牆得有百多米,但院子裡還是飄落了不少枯黃的樹葉,靠近牆根處的車庫應該是用來停放囚車的,這時候卻整齊地排放着兩輛軍用“甲殼蟲”和五輛軍用卡車。
刀疤臉司機放聲笑道:“哈哈,夥計們,這些汽車不錯啊,賣了它們也夠我們賺一筆了”
且不說軍車好不好賣這個問題,這傢伙壓根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被多少支步槍給盯上了。肌肉再多,能擋住子彈嗎?
手持P38的絡腮鬍子雖然一臉疑惑,但顯然是受到了刀疤臉司機的影響,他僅有的一點警惕也被輕易擱置下來。
“大家進去看看,速度快一點”
“喔……”
手裡端着槍,這羣“治安管理者”一股腦衝進監獄,完全沒有防備意識。
刀疤臉司機很快來到一輛灰白色迷彩塗裝的甲殼蟲前,打開車門瞧了瞧:“霍,看起來還挺新的,估計都沒用超過一年吧”
見周圍沒有異常的動靜,絡腮鬍子已經將手槍插回到腰帶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嘀咕着說:“弄回去重新噴漆,銼掉編號,誰知道它們是哪來的”
刀疤臉緊接着又爬上旁邊的卡車看了看,雖然覺得有些舊,但還是心滿意足地說:“這年頭卡車奇缺,賣回給軍隊也值個六百馬克吧?”
小頭目點着香菸,冷笑道:“嘿軍隊算什麼這一次只要我們的元首能夠掌控局面,軍隊的沒落就指日可待了”
話剛落音,便聽的“砰”一聲槍響從監獄裡面傳來,回聲很長很長。
這一下,絡腮鬍子驚得連嘴裡的煙都掉在地上,正欲拔槍,卻聽到刀疤臉滿不在乎地說:“他們碰上開不開的門了吧”
自己剛剛還以槍開鎖,絡腮鬍子自然不好指責下屬們浪費子彈,更何況他們不是軍隊,有彈藥則用,沒彈藥可以遠遠躲到後面去搖旗吶喊,這便放下心來,有些憤憤然的從地上撿起煙,自顧自地嘀咕着什麼。
砰
又一聲槍響從監獄裡面傳來,沉悶,且在樓道里久久迴盪着。
“哎,老大,我們這裡好像只有三個人會開車,但這裡有七輛車,加上我們自己那輛,八輛呢怎麼辦?”刀疤臉幸福地糾結着。
從地上撿起的煙已經熄了,絡腮鬍子只好重新劃了一根火柴,吞雲吐霧道:“你、馬科、盧基,再算上我,四個人嘖人手是不夠要不折價轉手給其他人?”
“沒關係,我們這裡有足夠的司機”一個陌生而冰冷的聲音很突然地從門口傳來。
“噢?”絡腮鬍子沉浸在有關買賣的思考之中,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等他轉過身,嘴裡的煙便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站在監獄大門口的是個身材很普通的傢伙,戴着平沿的傘兵頭盔,穿着灰色的傘兵作戰服,繫着黑色的毛絨圍巾,蹬着一雙半高的軍靴,一看就很暖和。
“耶?你是哪個部分的?”絡腮鬍子正想要伸手拔槍,但刀疤臉及時阻止了他,並示意自己的小頭目往上看。
鐵絲網圍牆裡的矮牆上,監獄二樓和三樓的窗戶前,手持毛瑟步槍、傘兵自動步槍以及衝鋒槍的士兵們正冷冷地看着這兩個大蠢蛋。
“關門”那個身材普通的傘兵軍官面無表情地說着,帶滑輪的大門便在一陣低沉的隆響聲中緊緊合攏了。
從莫阿比特監獄到柏林北郊的機場,直線距離只有5公里,而此時守衛那座機場的,僅僅是馮.維茨勒本手下的一個步兵連,滿打滿算還不到2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