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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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羅帳暖,玉體橫陳。
習慣了早早起牀處置公務的陳凱隨着生物鐘的指針落處,幽幽轉醒。臂彎中的美玉尚在沉睡,如蘭的呼吸隨着山嵐的起伏,彷彿這纔是此間的永恆旋律。
無有工坊的炭火煙塵、無有沙場的血腥硝煙、更無有官場上的爾虞吾詐,有的只是甜美的氣息徜徉在鼻息、舌尖,在這拔步牀上的每一寸空間之中,沁人心脾。觸手可及的,是如鋪蓋其上的錦緞般順滑的肌膚,手指劃過,一時間彷彿也難以分得清撫摸到的是錦緞,還是那白璧無瑕。
偶有輕動,懷中人幽幽轉醒,只是比起昨日,璀璨星眸中似乎還多了些許疲乏,更讓陳凱回味起了昨夜的緋靡。
靈魂交融,呼吸漸漸沉重,白璧無瑕染上了羞怯的粉紅,熾熱的陽剛便更加肆無忌憚。輕啓貝齒,軟滑的游龍乘勝追擊,突入那片從未探索過的溫熱。游龍雌雄相會,哪怕無有寶珠,也不妨其相戲一番。
官袍、羅裳,漸漸滑落,小鹿亂撞,白兔惶惶,直引得呼吸愈加沉重,甚至無需彼此感受,只需閉目傾聽也能猜到彼此的心境如何。
接下來,無非是山巒伏倒,白壁微顫。待那猛虎入林,驚得那林鳥翱翔,化作點點紅梅,懷中的璧人卻已然將小巧的頭顱鑽進了陳凱的懷抱之中。
“夫君笑得真壞,別這麼看着妾身好嗎?”
“害怕了?”
“嗯呢。”
鑽入懷中,粉嫩的雙臂抱得越緊,彷彿唯有如此方可從那份羞澀中脫身。直到良久之後,鄭惜緣漸漸的適應了這樣的處境,猛的想起來今日還有禮數要行,便連忙問起了陳凱以時辰。
“還早呢,不急。”
相擁而眠,不知多久,方有那軟糯輕釦房門,提醒老爺、夫人起牀的事情。聞言,陳凱坐起身來,錦被滑落,玉體半遮半掩間,他卻瞅到了一方點點梅花的帕子,伸手去拿,豈料鄭惜緣卻連忙搶過,藏在背後,輕咬着朱脣,又羞又氣。
“平日裡見夫君知禮守禮,想不到,想不到,哼!”
玉腿蜷縮,白皙展現無餘,鄭惜緣抓過了錦被,遮住身子,便撇過頭不去看陳凱。倒是陳凱那邊,嚥了口唾沫,攀援着錦被的邊緣,輕而易舉的便湊到了鄭惜緣的身前。
“娘子,須知道爲夫身上,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着呢。”
環臂其中,輕撫香肩,陳凱伸出舌頭點在柔嫩的朱脣之上。頃刻間,猛虎再現,笑意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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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數,未有耽誤,僅僅是顯得匆忙了些罷了。拜過了陳家的祖先,鄭惜緣的身份終定,外間可稱其爲巡撫夫人,也可以以陳鄭氏做錄,未有那定國公府小姐的稱呼已經不復存在了。畢竟,出嫁是要從夫的。
“永華拜見義母。”
拜見了祖先,自有家中人來拜新晉主母。兩邊的管家、下人們還在其次,陳凱收了陳永華爲義子,他的這個義子這兩年也一直在中左所求學,今番一早便趕來等候,這一拜是最少不了的了。
“剛進門就當媽,什麼時候咱們也生一個出來?”
陳凱的調笑,鄭惜緣連忙輕推了一把,口中提醒着還有人在,直看得陳凱一番哈哈大笑了起來。
新婚燕爾,老爺和主母如膠似漆,看上去並沒有因爲早前鄭氏家族內部的刁難而產生什麼介懷。跟着陪嫁過來的大丫鬟與奶孃對視了一眼,不由得暗自鬆了口大氣,只是這樣的擔憂,在定國公府那邊卻還要等到新郎、新娘回門子的時候才能徹底放下來了。
回門子是很快的事情,陳凱帶足了禮物,鄭鴻逵那邊也備了宴席款待,母女倆回到了後宅敘話,作陪之人也紛紛識趣兒的退下。時隔近兩年,陳凱和鄭鴻逵這翁婿二人總算是重新面對面的坐在了一起,只是物是人非,早已不同往日罷了。
“能看到你和緣緣如此相敬相愛,我便放心了。”
“泰山當知小婿是何品行。”
“自是知道,這一年多在白沙也想得明白,看得通透些了,自是知道。只是,饒是如此,也免不了有所擔憂。”
“此乃人之常情,泰山無需如此。我喜歡緣緣,緣緣也喜歡我,這就夠了,其他的那些人和事,我也懶得理會,難道爲了他們就要讓自己不痛快,您說是也不是。”
陳凱面露微笑,侃侃而談,鄭鴻逵那邊也不由得嘆息道:“能不受外界影響,堅持本心,竟成你有今日成就,絕非偶然啊。”
“當然不會是偶然,小婿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過來,也會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我的初衷,始終未變,無論是對緣緣,還是對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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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釋前嫌,翁婿二人相談甚歡。裡間,鄭惜緣母女相談如何,陳凱不得而知,但是臨別之際,那位岳母看向陳凱這個女婿的目光卻是越看越喜歡,恨不得當做親兒子看待一般,大致如何,不問自明。
回門子是不過夜的,這是傳統,陳凱和鄭惜緣早早的過去,用過了晚飯便乘着馬車返回。這一番,很多人的憂慮都放了下來,只是少了個大舅哥,卻總是讓人覺着彆扭。
這一點,陳凱沒有去問鄭惜緣,倒是鄭鴻逵提到了前些時日讓鄭肇基回白沙讀書養氣的事情。同樣是賜了國姓的,這位小國姓爺似乎有些不甚成器了。其實仔細想想也對,若非自家兒子實在不成氣候,哪個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侄子的身上?
“兄長生下來就沒有過過苦日子,大抵是因爲這般纔會如此的吧。”
陳凱和鄭惜緣的婚事,明面上是黃老夫人和鄭鴻逵的阻撓,背後則是那些鄭氏子弟們的垂死掙扎。這裡面,跳得最歡實的就是鄭肇基。說起來,有陳凱這樣的妹夫,對鄭肇基應該是難得的好事,奈何鄭肇基卻並不這麼認爲,反倒是極力阻撓,這裡面有受了其他鄭氏子弟蠱惑的成分在,但更多的還是在於其自身。
據陳凱所知,婚事重新抵定下來前的一段時間,鄭鴻逵斷了鄭肇基的月錢,失去了經濟來源的小國姓爺就只得回了白沙向父親服軟,早前在他妹妹面前耍的那套長兄氣魄也蕩然無存。
無論是什麼時代,飽食思**,吃飽了肚子纔有精力和心思去折騰,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以着鄭肇基的身份,餓肚子倒是不至於,但是花天酒地的日子過慣了,大手大腳的習慣了,真去過些尋常日子,或是在鄭成功那裡找份事情來做,鄭肇基也是不會能夠受得了的。
這位大舅哥暫且可以不用理會了,甚至從那些跳樑小醜在暗地裡瞎折騰時,陳凱也沒有把此人放在眼裡過。很多事情,不需要刻意爲之,尤其是不需要和那些小人一般見識,大事做好了,往往就將會是時來天地皆同力的局面,今番這樁婚事的解決,也同樣是如此。
回過了門子,陳凱這邊前來拜賀的人也越來越多了起來,尤其是那些鄭家的親戚,一口一個姐夫,一口一個妹夫,甚至一口一個姑父的叫得甚是親熱,似乎就連當年陳凱和鄭惜緣剛剛定下親事時都沒有這般熱切的。
這邊有人來拜,陳凱不光要回拜,如黃老夫人那樣的長輩處也是要走動到的。旁人不提,倒是那位老祖宗不光是很坦然的承認了她在這樁婚事中始終堅持的態度,更是對她轉圜心意也做出了同樣是爲了鄭家的表態,並且如當年的鄭鴻逵那般,很是勸誡了陳凱一般,須得以鄭家這邊爲重心的道理。
老太太還很執拗,陳凱也沒有跟她一般見識,彼此的面上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沒必要弄得劍拔弩張的,尤其是跟這樣的長輩。
鄭氏集團的屬性定位戰最終以陳凱和鄭成功的勝利宣告結束,鄭成功確保了鄭氏集團的抗清性質的思想統一,陳凱迎娶了鄭惜緣,更是正式確立了他在鄭氏集團內部第二號人物的實際地位,即便是鄭氏集團的財神爺鄭泰也要排在其後。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公認,鄭氏集團的文武、石井鄭氏家族的子弟們乃至是遠在大西南的明廷,皆是如此!
過了幾天串親戚的日子,陳凱總算是從中脫身。約上了盧若騰和沈佺期,這番聚會拖延了多日也總算是有了個眉目。
見了面,無非還是被盧若騰和沈佺期調笑了一番,共過生死自是不同,也正是因爲共過生死,陳凱纔會向他們二人直言不諱的將事情挑明。
“天地會?”盧若騰皺着眉頭,細細想來,卻也只是試探性的問道:“怕是並非那等吟詩作賦,傾吐胸臆的所在吧?”
“當然,不是爲了做事,我何苦浪費這般時間。”
以他們的瞭解,陳凱確實是這種人,說好聽了叫做有志向、有上進心、有行動力,說不好聽了就是工作狂、沒人性。
不過,與很多人恰恰相反的是,陳凱從來不認爲工作狂是沒人性,有拼搏的目標,有爲了實現夢想而付出努力的行動,若是一個人不能爲夢想而努力的話,那麼和鹹魚有什麼區別,那纔是真正的行屍走肉,毫無人性。
盧若騰和沈佺期自然是能夠理解,包括他們也同樣是在爲了抗清而付出大量的精力,同樣是瞧不起那些躲在家裡,留着金錢鼠尾,穿着長袍馬褂,一天到晚只知道吟詩作對來向旁人彰顯他們對故國的思念,但卻不敢爲此做任何努力的貨色。
“既然是做事,那便算我一個,總這麼閒着也不是個事情。況且,竟成的辦法,總是很有新鮮感的。”
“正是如此,旁的不說,只說那救護的學問,確實是醫術的重要補充。哪怕就爲了這個,我沈佺期也一定入會。”
綱領、宗旨等等,陳凱一一向二人進行講解,說到底這天地會與歷史上的那般有最大的共同點就是本着驅除韃虜的目標存在的,陳凱在其中加入了大量的近代黨派政治的成熟理念,使其凝聚力更強。現階段,則依舊是以華夷大防爲先導,以滅清爲現階段的基本任務,至於最終目標,陳凱卻並不着急將其公示出來
二人隨着陳凱回了陳家的府邸,在書房,陳凱掛上了天地會的會旗,親自爲二人舉行了入會儀式。而有了這份儀式感的烘托,本來僅僅是因爲相信陳凱而入會的二人反倒是產生了幾絲對於天地會這一會社組織的向心力來。
“本朝前些年所建會社,多爲士人志趣相投的鬆散組織。有凝聚力強的,比如復社,婁東二張主張蠲逋租、舉廢籍、撤中使、止內操,以打擊閹黨爲目標。待到韃子入關,便各行其是,有的選擇抗清,有的選擇歸隱,還有的乾脆爲虎作倀,一般散沙似的。”
復社在明末影響力極其巨大,崇禎二年的吳江尹山大會、崇禎三年的南京金陵大會和崇禎六年的蘇州虎丘大會,社會影響力極其巨大,光是正式會員就前後有兩千兩百餘人,復社成員相繼登第,聲動朝野,而許多文武將吏及朝中士大夫、學校中生員,都自稱是張溥門下,用杜登春在《社事始末》一書中的記述,更是“從之者幾萬餘人”。
憑此實力,復社在地方上干擾行政、抗稅抗賦,甚至是擅自驅逐地方官,在朝中鼓弄脣舌,爲復社士人以及他們在地方上的行徑張目,打着的依舊是打擊閹黨的口號,所行的也是其主體成員的東林本色。
盧若騰提及復社,陳凱細細聽來,透過現象看本質,也無非是南方經濟的大繁榮,專制王朝的控制力下降,武將藩鎮化的同時,士紳階層在謀求地方上的紳治努力的一種嘗試罷了,倒也沒什麼好新鮮的。
“若說真正持正的,還要說幾社……”
幾社,比之復社其知名度可謂是低的可憐,但是幾社中卻出過如陳子龍、夏允彝這樣的英雄。其會社也不似復社那般賢愚皆納,吸納人員入會的標準甚高,所以會員人數始終不多。其會社宗旨,宣揚“絕學有再興之幾,而得知幾神之義“,說白了就是尊古復古,要從文章上改變這個國家,倒是與唐時韓愈、柳宗元等人倡導的古文運動有些相似。
“……幾社七子,杜徵麟、陳子龍、夏允彝、周立勳、徐孚遠、彭賓、李雯,陳、夏二公皆已壯烈殉國,徐孚遠如今正在中左所,竟成成親時他也來拜賀過。近來倒是在中左所島上重建早已星散的幾社,也有請竟成入社的打算。”
幾社七子,於《社事始末》一書中並不承認,只作六子。那杜登春乃是杜徵麟之子,書中因降清而被革除的李雯,是杜家父子的想法,還是整個幾社的決議,這到不得而知。倒是方纔沈佺期提及的徐孚遠重建之幾社,創始人也只有六個,這裡面不光是有盧若騰和沈佺期,還有魯監國朝的兵部侍郎張煌言、曹從龍以及光祿寺卿陳士京,他們被後世稱之爲是海外幾社六子。
盧若騰和沈佺期不提,徐孚遠,陳凱有所耳聞,張煌言更是如雷貫耳,倒是曹從龍和陳士京不甚清楚其來歷爲何。
“這事情,倒是有些意思。”
陳凱沒有急着答應,也沒有急着否定,他現在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個人,更是作爲天地會的總舵主存在。貿貿然的加入其它組織,哪怕並非是如天地會這般的組織,其造成的影響只怕也是得不償失,而斷然回絕,反倒是更容易得罪人,便暫且只得如此了。
吸納盧若騰和沈佺期入會,是陳凱此行的目的之一,這二人是他經過了長期觀察的,無論是人品,還是能力,加入其間都會爲這一組織做出貢獻。至於旁人如何,暫且倒也並非是急於一時的。
飲宴過後,二人一同離開了陳府。這一切,陳凱相信鄭惜緣都是看在眼裡的,而他也沒有打算瞞着鄭惜緣的打算。倒是夜深人靜之後,鄭成功特特的派人趕來,將他請到了府邸,隨後遞上了一封私信,卻讓陳凱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些傢伙,是不打算讓我好好度個蜜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