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遲到(完)

永曆八年臘月十七,南沙天妃廟。碼頭上還在緊鑼密鼓的忙碌着,陳凱則帶了一衆隨員前往天妃廟中參拜天妃娘娘。

大殿之中,陳凱爲首,隨後一衆將校、幕僚盡行叩拜,虔誠的向這位守護沿海百姓的神祗頂禮膜拜。叩首、祈禱,一衆人誠心誠意的向天妃娘娘禱告。無非的,只是個人情況不同,祈求的內容自也免不了要存在區別,僅此而已。

陳凱是今天剛剛趕到南沙的,說起來,明軍水師佔據河南島,炮口已經頂到了清軍的眼皮底下,廣州清軍的小動作或許還能瞞得住他,但是藩兵盡出,那可是一萬四千大軍,不低於這個數字的輔兵以及數以萬計的牲畜、大車,這樣的動靜,尚可喜那邊剛剛出了城,雖說是沒能看到吧,但是河南島的明軍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比藩兵出城也慢不了多少。

消息以着最快的速度發往東莞,不過在早幾天,城外的明軍剛剛完成了一次不成功的爆破作戰——沒有挖到地方,就埋了火藥,結果自然是請城上清軍嚇了一跳,嚇死了不知道多少個細胞。對清軍造成了這麼大的傷亡,愧疚的明軍乾脆重新挖起了新的地道,一如早前那近一個月裡做的那般。

挖掘地道還在大張旗鼓的做着,城外的各鎮則在分批潛行撤離,等到消息送到陳凱手裡的時候,大半的部隊已經撤出了東莞前線,前往南沙集結。之所以會如此,乃是因爲陳凱記憶中應該就是這些天,歷史上的決戰爆發。雖說是不知道具體是哪天,但是藩兵出城的消息送至,很多事情就可以估摸得八九不離十了。

東莞城外,明軍的攻城作戰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這只是一支小部隊,用以麻痹東莞清軍,造成廣州方面以陳凱依舊頓兵城下的假象。城外的明軍如斯,經過了第一輪爆破的城牆塌陷,守城清軍已經不敢輕動了,這些天不過是死守着城池,根據城內逃出來的百姓的說法,守軍連除了北門外的其他三座城門都用大石頭堵死了,唯恐被陳凱的重炮轟開,估摸着就算是發覺了城外的明軍營寨有異,也未必能出來試探。

“信男陳凱,伏請天妃娘娘庇佑王師,待收復廣州,信男自當向天子奏請,加天妃娘娘尊號,以彰顯天妃娘娘之功德。”一頭拜了下去,擲地有聲。隨後陳凱緩緩起身,上了香,囑咐了廟祝一番,才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

抵達南沙,剛剛下了船,陳凱便接到香港那邊的消息,說是周鶴芝和柯宸樞的援軍已經到了,只等陳凱的命令。這個消息,其實早在臘月十五就已經發出來了,結果香港方面不知道陳凱已經出發前往南沙,信使匆匆趕到東莞,又匆匆至此,才耽誤了時間。不過,現在命令已經送回了香港,相信很快的,那支援軍艦隊就可以前來與其匯合。

“約期不至,我本以爲是要帶着這不到一萬大軍前去與虜師決戰的。現在,總算是到了。”

陳凱趕來南沙,就是因爲清軍從佛山南下。既然清軍從佛山南下,那麼其目的地也就只有兩個,要不是順德,要不是新會,至於爲何會選擇後者,這一點其實是不言自明的。

佛山就在北江之畔,根本瞞不住陳凱。這一點陳凱相信尚可喜和朱馬喇也很清楚,無非就是清軍要打遠在東莞的陳凱一個時間差罷了。只可惜,陳凱早有準備,他不光是估摸到了大致的時間,更是早在出發前就已經與李定國定下了計策——由李定國出偏師,也就是靳統武的那支部隊北上三水,引誘清軍主力南下,一如衡陽大捷那般。現如今,確實出現了一些變化,但是陳凱也並不打算就此作罷,該做的,自然還是要做的!

陳奇策的一個副將率先抵達,帶着的船隊是用來協助陳凱運輸大軍的。這是陳凱與陳奇策早前就已經約定好的,至於陳奇策本尊,則帶着艦隊遊曳西江,以防萬一。

命令,是順流而下,飛快的送到了香港。這座中轉站是明軍經營數年的所在,相關設施齊全,倉儲豐盈,大軍經過了臘月十五和臘月十六的兩天休整也總算是緩上了一口氣來。一旦接到命令,周鶴芝和柯宸樞便連忙命令大軍登船啓程,絕不再耽誤一絲一毫的時間。

艦隊以着最快的速度抵達南沙,船到時,已經是第二天一早了。前衝鎮、後衝鎮、中權鎮、後勁鎮、鐵騎鎮、驃騎鎮和撫標七部已經登船,艦隊抵達,周鶴芝、柯宸樞等衆將連忙下船來見陳凱,告罪以約期不至。

陳凱出發時是十月初一,抵達香港時是十月十二,短短的十一天,艦隊就已經穿越了粵東沿海,不可謂不快。抵達香港,陳凱便讓周鶴芝立刻返程去接柯宸樞率領的那支援軍,結果周鶴芝回去時很順利,只用了十三天而已,可是再回來時,路上遭遇風浪,收斂艦隊外加上方位不明,實在花費了太多的時間,等到他們再出現於廣東沿海時,已經是臘月十四了,艦隊確定了是在大鵬所附近,當即就調轉船頭,直奔香港而去。

看着眼前告罪的衆將,水師統領平夷侯周鶴芝、左提督柯宸樞、援剿後鎮總兵官藍登、護衛前鎮總兵官沈明、護衛後鎮總兵官陳魁、護衛左鎮總兵官蕭拱宸、護衛右鎮總兵官沈奇、護衛中鎮總兵官陳堯策,這些將帥大多與他有舊,尤其是柯宸樞和藍登,是共過生死的交情,絕計不會故意耽誤行程的。

回想一番,歷史上奉命前來赴援的將帥,林察、周瑞、王秀奇、蘇茂、林文燦、黃元、陳勳、杜輝、楊正、陳澤,這一次沒有一個至此。並非刻意,因爲這些將帥現在都有着同樣重要的工作去做,比如林察、杜輝,現在正在瓊州坐鎮;比如周瑞、王秀奇等將,則正在奮戰於福建;唯有一個是例外的,那就是蘇茂,由於施琅提前被陳凱送出了歷史舞臺,連帶着這位施琅的親信副將也一併哪裡涼快去哪裡了,估摸着這時候都投胎轉世了。

十幾天的路程,走了兩個月,說起來聳人聽聞,可事實上,類似的事情,其實並不鮮見。

遠的不提,只說最近幾年,只說發生在鄭成功所部身上的。永曆三年,鄭成功調虎離山,從海澄奇襲雲霄,花了不過一天的功夫,但是前一年的同安之戰,從東山島去救援同安,結果花了五天才僅僅是抵達金門——五倍的時間,竟然都沒有走完之前的一天的行程。更誇張的還有,鄭成功收復臺灣,從廈門啓程到澎湖,將近四百里地,僅僅花了一天的時間,但是從澎湖抵達臺南,距離少了一倍拐歪兒,卻足足花費了七天的時間才抵達,算起來就是十四倍的時間!

風帆戰艦的時代,海上行舟,速度已經遠勝於陸路,一日千里說不上,若是順風順水,也是八百里加急才能追的上的速度。但是,這樣的迅捷,就好像在走高速一樣,快是快,可萬一碰上堵了車,弄不好幾天的吃喝拉撒都要在高速路上解決,反倒不如尋常路面上慢慢開過去要更爲順暢。

仔細想想,永曆四年時他也曾往來於廣州和南澳之間多次,結果每一次花費的時間都是不一樣的。這一遭,若是按照原本歷史上的時間點,這時候已經快要分出勝負了,就算是立刻出發也必然是晚了的。但是這一遭新會城破,清軍是要先從三水開始着手,在掉過頭南下,耽誤了幾天的時間,而這幾天的時間現在已然是最後的生機。

“原本我曾與西寧王定計,引誘韃子南下,如此還可以耗費韃子更多的時間。但是這一遭倒是低估了韃子,他們沒有按照我設計的劇本走下去,反倒是直撲了新會。”

衆將單膝跪在陳凱面前,口稱死罪,陳凱卻站起身來,將他們一個個扶了起來,隨即便對他們慨然言道:“兵形似水,變化無常。這一次,我也算錯了一些東西。但是,王師前期的順利爲我們爭取了有限的時間,現在儘快啓程,與西寧王會獵於新會城下。戰利品我已經預定了,那就是尚可喜的狗頭,諸君請助我一臂之力!”

“末將等必勠力死戰,絕不使一虜逃脫!”

衆將領命,紛紛登船,艦隊由陳奇策的副將帶路,他是最熟悉這裡的水文地理情況的。綿延不絕的艦隊從南沙天妃廟碼頭啓程,浩浩蕩蕩的向西而去,進入水道,隨後途徑潭洲水道、桂洲水道、東海水道等珠江三角洲這塊沖積平原上縱橫交錯的水陸交通網,七拐八拐,進入西江時已經是在江門的上游河道了,再向北行事,只要繞個彎兒,就可以抵達鶴山。

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在那些七拐八拐的河道上,期間面臨着逆流、逆風乃至是少量艦船的擱淺等事故,仰仗着有嚮導帶路,才總算是在那片迷宮式的地域找到了出口。不過,這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二的一早了,艦隊拐入了西江水道,接下來便可以順流而下。眼見着距離江口不遠了,陳凱下達命令,艦隊開始在那裡調整隊形,以便於登陸和水戰的戰鬥任務展開。隨後,揚帆而下,直接便出現在了周郡村以東的江面之上。

“陸師沿江登陸,先期登陸的部隊就地結陣,以防陸師突襲,騎兵前出,探查情況!”大聲的下達命令,座艦桅杆上的旗手揮舞旗幟,各艦更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迴應。

“至於江上之事,就看江都督的了。”

“請撫軍放心,末將必不辱命!”

明軍開始在周郡村一帶登陸,後續的艦隊中分出來的一支由江美鰲統領的艦隊。這支艦隊剛剛拐入西江,正在順流而下,但是他們並沒有直接駛向潮連島北面的周郡村一帶搭載艦上明軍登陸,而是在下一處拐口拐進了海洲水道。

原來,清軍缺乏艦隊保障,通過西江時是依靠江門以東的那些江心洲,憑江心洲作爲跳板,搭建浮橋,大軍才實現了快速通過。江門以東的江心洲,最主要的便是潮連島,但是潮連島向東的那一處也並非是直接連着陸地,而是隔着一條海洲水道。清軍在海洲水道上一如潮連島連接兩處那般搭建了浮橋,江美鰲的艦隊駛入無人把守的海洲水道,便撐足了風帆,疾馳而下!

帆被風吹得奮力鼓起,艦船在風帆的帶動下加速前進,直奔着海洲水道上的那前後五條浮橋。

戰艦飛一般的駛來,浮橋上正有從北面趕來報信的清軍信使。明軍一度佔據順德,清廷在佛山以南的統治秩序已經徹底崩壞了,此番又是爲了爭分奪秒,一路狂奔到江門,哪裡有時間恢復當地的統治秩序。

沒有了那些地頭蛇的支持者,清廷過來是過來了,可是身後卻沒有張眼睛,對於從順德以南進入水道的明軍哪裡還能做得到及時發現。甚至這一個信使,也是留在半路用以看管糧道的綠營派遣來的,只是等到他們發現明軍的時候,陳凱的艦隊已經眼看着就進入西江了。

信使拉着戰馬,走在浮橋上,生拉硬拽着,好一會兒了也沒有把戰馬拉過去。遠處,明軍的戰艦飛速駛來,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的放大,信使睜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戰艦直愣愣的衝了過來,耳畔已經充滿了戰馬的嘶鳴和負責防禦浮橋的清軍的尖叫。

腦子裡是一片的空白,信使就這麼站在那裡,拽着戰馬的繮繩,眼見着戰艦飛速駛來,一動不動。

轉瞬之後,戰艦與浮橋相接觸,厚重的船頭稍一阻滯,浮橋的吊繩撕裂,吊橋當即在戰船駛過的瞬間分崩離析,連帶着那信使和戰馬也一同消失在了崩壞的江面之上。

第一次的撞擊結束,緊接着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撞擊,浮橋在順風順水的戰艦面前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頑抗,輕而易舉的就被戰艦衝得粉碎。緊接着,最後的一道浮橋,上面已經逃得空無一人了,只見戰艦與浮橋再度觸碰,江門的清軍主力與北面的陸路交通便徹底斷絕,江水也不再是通途,而是成爲了攔在清軍與歸途之間的刀山火海!

江美鰲的艦隊順流而下,輕而易舉的便掃清了海洲水道上的浮橋。這是第一步,與此同時,周鶴芝的艦隊也開到了潮連島以北,開始炮擊保護攔江鐵索的清軍營寨。炮彈噼裡啪啦的打在那三處分別位於潮連島和兩岸的小寨,簡易的木寨子分崩離析,明軍乘着小船直接在炮擊的同時迅速拉近雙方的距離,只待靠近了,炮擊停止,明軍一擁而上,迅速制服了小寨的清軍,以着最快的速度將攔江鐵索挖了出來,擲入江水之中。

戰艦開始掃蕩連通潮連島的浮橋,亦是以着那最野蠻的方式。而此時,明軍的部隊也在迅速的登陸,第一批的部隊已經在周郡村以南列陣。撫標的大旗下,陳凱位於大軍中央,只一揮手,整隊完畢的這幾個鎮便踏着堅定的步伐,滾滾向南。

遲到,不是不到。或言之,只要沒有塵埃落定,便無所謂遲與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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