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慈被放開的時候,全身血流如注,臉色蒼白,應該是失血過多造成的,黑髮濡溼貼在額頭,雙手的手腕是深深的勒出的青紫痕跡,這種痕跡全身遍佈,是昨天的虐|待造成的。
巫妖好心,將他放在了地上,像對着一條死狗一樣,輕輕道:“他的身軀在叢林深處,接受來自四方的膜拜,你帶着骯|髒,帶着污垢,去看你聖潔的情人。”
劉慈置若罔聞,手放在地上想要支撐自己站起來,剛接觸到地面,疼痛使他忍不住想要叫出來,但是倔強的本性讓他把自己的悶哼聲吞在了肚子裡。
“你應該像聖徒一樣,跪着前往,你的聖廟。”巫妖從樹枝上走了下來,光滑白皙的腳踝在地面的映襯下顯得異常的妖孽,頭髮長的要接觸地面,“如果你還能活兩個月,不,半個月,你們整個人類大約都要見面了,以樹的面孔,相互吞噬,真正的叢林法則。”
“人類會戰勝你的。”劉慈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他說話整個脖子會痛的厲害,因爲昨天的那根樹枝直接傷害到了他的聲道,脖子上都是深深的痕跡,已經從紅色轉到紫色的淤痕。
“不不不,我不需要戰勝。”巫妖昨晚折騰的心滿意足,此刻倒像一隻貓,輕盈優雅,緩緩地擺擺手,“你們弄錯方向了,敵人從來不是我,我只想要當幫兇,推波助瀾而已。”他彎下|身,朝着劉慈伸手,劉慈看到其中一根手指的顏色變得血腥,臉色一變,直接打掉他的手,“滾。”
“你應該對我,嗯,客氣點。”巫妖眯起了眼睛,“即是我在千里之外,他的身體,我是想毀就毀,能力從來不會受到距離的約束。”
劉慈猶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手伸給巫妖。
巫妖毫不費力就將他輕輕拉向了懷裡,然後親了親那雙紅腫的脣,啃齧起來,劉慈心中泛着噁心,昨天那種非人類的能力讓他通身冰冷,現在也是。
想到親自己的不知道是什麼物種,他真的有種,把自己的骨骼拿出來清洗的衝動。而現在他只能去忍受這種衝動。
甚至繼續忍受折辱。昨天巫妖留在他身體裡的痕跡,此刻都清楚的印在他的腦海中,他清楚的記得昨晚的自己流淚了。
那是他很久不曾有過的感覺。
“走吧,去找他。”末了,巫妖輕輕嘆了一句,然後手拂過劉慈的脖子,劉慈發現他的聲道一點都不痛了。他盯着那雙手,聲音沙啞,“你到底是誰?”
“種羣代表的生命,永恆的孤獨。”巫妖最後告訴了他,他此刻的眼神和以前的他一點都不一樣,每一刻的他都不是一個樣子,此刻眼神滄桑而豁達,帶着羣星的光輝,“走吧,此刻你離開,你終將回來。”
劉慈想找到他我就帶他走,爲什麼要回來?
有時候命運的走向往往和想法背道而馳,最後劉慈不緊沒有離開,還主動回來這裡,再也沒有離開——當所有可以選擇的人都選擇離開,去往更爲廣闊的星辰時空時,他選擇了留在這裡。言語無法交流,然而動一動,便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靈魂的羈絆讓他無法遠行,如同引力,在速度足夠的時候我們可以掙脫,然而感情如同黑洞,一旦靠近,便被吸附,再也不能不能有脫身之際。
待劉慈蹣跚遠去,巫妖的身體忽然散了成煙霧狀,朝着周圍蔓延,霧並沒有因爲散開而變得稀薄,黑霧猶如信息,傳遍整個森林,那些被截成兩段的,被連根拔起的樹都返回了原地,那景象太過於詭異,這次他沒有干擾人類的通訊器,讓衛星和仍在上空盤旋的無人機將這些圖像採集過去。
那些黑霧在空氣中顯出一種波動,這種波將這片森林感染,進而擴大,離這裡不遠的洛明頓感應到了這種波,波段顯示器將這段波採集了過去,經過底下固體介質,傳遞到了西倫的科學院。
喻文晦最先提出對這段波進行解讀,因爲從迷失森林發出的任何波都可能是“那個人”告知他們的信息,而在災難面前,信息作爲重要來源,不惜任何代價都要獲取。
這個申請以他爲領頭人進行簽字,兩位軍方領頭人聯合簽字同意,研究密碼學與數學規律的人才開始對這股規律波段進行翻譯,作爲克洛斯元帥和喻臣瀾參加五國聯合會議的重要材料。
五國聯合會議在科斯洛伐先生提出繼續並且加快海洋之心建設之後便提上了議程,在科斯洛伐先生的邀請函下沒有人敢拒絕,沒有人會反駁這個給人類帶來貢獻的老人的要求。
教皇西斯爾亦受邀,整個神降大陸除了冰雪之原因爲通訊中斷,並且極少參與政治活動,在此次會議中缺席,按照綜合實力來排,帝華,新廷,辛古,拜修斯,拉布斯多達,教廷,人全部到齊。
而在會議開始的前一個小時,波段翻譯成功,成爲了此次會議的開場白。
與會者八人:教皇西斯爾;帝華兩位元帥克洛斯,喻臣瀾;新廷首相及軍隊最高執行官於連,傀儡帝程邱白;辛古總理穆璐達;拜修斯六王聯合政治領袖約翰·塞巴斯;拉布斯多達宗教領袖特倫姆。
以上爲神降大陸五國及教廷最高領袖,喻文晦看見他們仍然是面無表情,繼續組織自己一會兒開會要整合的資料,將它們一一過目,將自己最近的研究成果以及此次清|剿失敗帶來的嚴重後果,他研究時候的專心致志讓他本人看起來氣質冰冷,而他本人懂得這點,也享受這點,從沒有想過改變。
主持會議的是喻文晦以及在實驗基地無法趕來只能通過海底光纜進行視頻會議的科斯洛伐先生,各國已經將這兩天失敗的行動提交,並進行總結。
大家並沒有什麼要遮遮掩掩的,因爲這次損失的並不是一個地區或者一個國家,而是除了冰雪之原區域的整個大陸,最後衛星採集到的信息清楚的告訴了他們一點:敵人,是幾乎殺不死的。
沒有人敢大意,沒有人敢狂妄的站出來說打包票,這次坎如果過不去,會不會整個人類都面臨滅頂之災?
喻文晦一字一頓的把波段翻譯結果念給在做的各位,沒有利用任何電子器材,他手中拿着一張紙,紙上面是記錄的結果。
之所以說沒有利用電子儀器,是因爲這次波段的翻譯把統計的機器給卡住了,沒有任何徵兆的,換了每一臺機器都如此。喻文晦在換了兩臺機器第三臺仍然在卡的時候直接確定了這裡面含有能夠將信號器和諧的諧波,他自己還花了半天弄出來一個特別的過濾波器,純手動,就不會被卡住了,過濾之後進行統計,光腦分析又開始出錯,一波三折之後終於出來結果。
“向還在奮戰的你們致敬:
向一切在做無力且徒勞的掙扎的你們致敬,你們盲目且勤奮,你們勇敢的犧牲,如同前赴後繼撲往火焰的飛蛾。
你們的敵人是你們的母星,而一切桎梏,anti,以及你們身上的詛咒,均來自你們愛而不遺餘力破壞的母星。
死,或者離開,是你們唯二的選擇。
給予你們忠告,是我僅剩的仁慈。”
喻文晦冷漠沒有波動的聲音搭上這種神經病一樣裝高貴兮兮的說話很是讓一干政治家們頭疼,尤其是幾位軍人領袖,青筋暴起,雙手攢起拳頭,骨骼都暴露出來,顯得十分憤怒,顯然這次每人的麾下都有不少傷亡,而陌生的作戰對手,怎麼都殺不死的對象,讓每個在場的,每個領戰的人都頭疼。
“啪”的一聲,喻文晦把那張紙拍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面無表情道:“各國都來總結一下自己的失敗經歷吧。”
面前的八人齊齊黑線。
“不說?”喻文晦聲音像是很無辜,表情跟他的聲音一點都不搭,冷漠的看着自己前方屏幕,光屏數據一直在跑碼,喻文晦心算的很快,他無需藉助機器就可以達到比機器更快的計算速度,饒是不帶入感情,看到那些數字他心中仍然一緊。
死亡數字有時候不僅僅是數字,它的背後,是具體到每個人,每個生命的可貴。
喻臣瀾輕聲咳了一下,“讓我來說吧。”他的面色凝重,帶着深深的悲哀,喻文晦看着自己的父親,觸了一下光屏將話語權轉交,他的背後,是科斯洛伐那雙深邃的眼睛,和那頭花白的頭髮。
“本次清剿,聯合朱雀戰艦,白虎,麒麟三部,組以五百小隊,最後安全撤離者,四百八十六隊,犧牲者,七十人,皆是自軍部精英。”他說到這裡將右手食指中指並齊,按在右側眉毛邊,在場所有軍人與非軍人均起立,喻文晦如是,在視頻裡的科斯洛伐亦如是,右手兩指並齊莊重觸眉,然後握成拳頭側放胸膛偏左側,只聽到喻臣瀾聲音凝重,悲壯: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爲鬼雄。壯士音容宛在,魂兮歸來!”
那是神降大陸自古以來對將士們的哀悼,這禮儀傳承到了今天,在近二十五億人淪陷,近百分之二十神降大陸居住面積被侵擾之後,他們能做的,便是承載了這苦難,然後盡力去反擊。
他們在朱雀戰艦上裝了電子眼,然而戰艦全數回航,所以從回航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失去了楚明非他們的消息。
喻文晦雖然直覺上覺得自己二哥沒有死,但是並不能真的確信,沒有科學依據的問題僅憑着依據“我覺得”是沒有人會給他調動權力的。而他在劉慈他們身上添加的信息素,已經完全追蹤不到了。
究竟是什麼在阻擋他們?又爲什麼,“那個人”會說是他們的母星驅逐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