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王守仁等人處理政務之時,突然城中敲響警鐘,號角齊鳴。
一瞬間,他們訝然相視。
繼而四面城頭軍士紛紛前來回報,有敵來襲。
聽着這些奏報,王守仁皺眉不已,不由得望向明中信。
明中信苦笑一聲,您還真當咱是叮噹貓啊,什麼都知道?
“敵蹤可曾探明,究竟是何方軍隊?數量幾何?”明中信只好將目光投向來報的軍士。
“賊寇們不知從何處而來,漫山遍野,旌旗招展,不知道有多少,盡皆是打着彌字號旗!”
他們不在各地守城,緣何來此?明中信一皺眉,心中突然一動,難道?不由得,他將目光投向王守仁!
“走,看看去!”王守仁率先站起身形,向外行去。
也對,得先看看來襲之敵的具體情況,才能做好應對啊!
一行人策馬而行,來到了城頭。
擡眼望下城頭,卻只見城頭之下,距離城池三裡之外,彌字大旗飄揚,風吹卷大旗,列列作響。
大旗之後,如雲的賊寇刀山劍林,無數面招展的大旗迎風而展,賊寇們默默在陣前安營紮寨,呈半月形,團團圍困着城池。居然異於以往的賊寇,那肅然的氣勢,那森然的風貌,與軍隊迥然相同。顯然,這支軍隊絕非烏合之衆,相反,精銳異常。
而後方仍舊有軍隊不斷趕到,一支,兩支,三支,十支,接連不斷出現,加入這賊寇其中,猶如星星之光逐漸融入了這浩瀚的軍陣當中。
這密密麻麻的軍隊,雲集的軍陣,人羣車馬,黑壓壓一片,無邊無際,目光所及,盡皆彷彿是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沉重地壓在了城頭之上衆將的心中。
城頭之上的沙場老將們望着這一幕幕,心頭砰砰直跳,心思沉了下去。
那一眼望不到邊的營寨,那飄飄然如密林的刀山劍林,那如雲般飄揚的旗幟,一切都顯示了這支軍隊前來此地的決心及意願。
這是要開戰的節奏,而且,可以預料,這場戰爭,必然會非常殘酷,非常持久,而且,必然是慘烈異常的戰爭。
城頭的氣氛異常凝重,無論是軍官還是將士,盡皆心沉似水。
“這是要與咱們死嗑啊!”明中信嘆道。
王守仁瞅了他一眼,廢話,這陣勢,這結論是顯而易見的,還用你說?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風涼話!
“黎世子,此番守城之戰咱們必須得齊心協力了!”王守仁望向黎敬甫。
“那是自然!”黎敬甫面色凝重地點頭道,繼而他的目光轉向了城外,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他也意識到了,如此多的軍隊,顯然這領軍之人必然是事在必得,最可能針對的,就是那欽差大人王守仁,但自己這又算什麼?池魚之殃?還是陪襯?
但現在這種情況之下,自己與欽差大人可就是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跑不掉,只能齊心協力守住城池。
再說,他可也想到了,之前大明軍隊可是沒有運用那件利器,如今正當其時,讓這些傢伙領教一番,就是有些心痛,畢竟,如果按正常而言,只需他在今後的攻城戰中表現上佳,那些利器可就是咱的囊中之物!被這般損耗,太過可惜了啊!
但有什麼辦法,畢竟,利器誠可貴,性命價更高,若爲性命故,利器定可拋!
事到如今,也只好忍痛割愛了,好在,此番與欽差大人及明師爺患難與共,建立深厚的情誼,想必這番劫難過去了,依咱們的生死交情,相信他們必會對自己有所補償的!如今,也只有如此自我安慰了!
“永彥,率領咱們的人,協助守城!”黎敬甫下令道。
“諾!”
“世子,末將呢?”霍將軍在其身後,請命道。
一直以來,霍將軍就在城門處與後黎王朝軍士們一起等候,畢竟,世子沒有宣佈對他的處置,他不敢離開軍營,此番賊寇圍城,他感覺這是他的一個機會,定可以再立新功,相信能夠抵消世子此次的怨氣,堵住他的嘴,令自己脫身!故此,強自硬着頭皮,請命!
黎敬甫上下打量着霍將軍,皺眉不已,本來,自己想要打壓這不聽話的傢伙,但卻差點被他逼得顏面盡失,輸人輸陣!現在居然又湊到自己面前,真真是太過腌臢!
雖則心中萬分厭惡這霍將軍,畢竟,這傢伙可是支持咱的兄弟繼承皇位的,與咱不是一路人,否則,咱也不會針對於他,將他的戰功抹殺,甚至還想着借刀殺人,令其喪命在這大明的國土上,到時既可以除去這眼中釘,肉中刺,還可以消弱兄弟的勢力,真真是一舉兩得。
但是,這小子還真是命大,居然在那般慘烈的戰況之下還能夠逃出生天,實在出乎咱的預料,無奈只好借題發揮,將其打壓下去。
眼珠滴溜溜亂轉,黎敬甫心念一動,既然這傢伙請戰,那就讓他到最危險之地去,咱就不信了,他每次都能這般命大,逃出生天!
瞬間,陰轉晴,黎敬甫面色泛起笑容,“好,霍將軍真乃是後黎王朝的忠臣良將,既然心存報國之念,此番守城咱可就真心靠你了,這樣吧,任命你爲後黎王朝的全權代表,指揮這守城事宜,切記,不可喪失了後黎王朝的英明,要奮勇爭先,向大明將士這個友好鄰邦展示我後黎王朝的軍威,不過,切記,要與大明將士同生死,共存亡!”
他如此擠兌霍將軍,霍將軍自是沒有什麼抵抗之力,唯有遵命!
黎敬甫與黎永彥相視奸笑,這還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如果你裝啞巴,也許咱還能放過你,讓你起碼在這大明軍營中留下性命,但你卻如此急切地想要擺脫這罪名,那咱也就不客氣了,就讓你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王守仁望着這一幕,心中甚是難忍,想要爲霍將軍出頭,但人家畢竟是後黎王朝的將軍,自有後黎王朝的王法管束,自己插手可就有些不妥了。
但眼睜睜望着這忠肝義膽,勇猛無敵的霍將軍被如此針對,他真心難以過得去自己那道心門!
然而,看旁邊的明中信,卻是一臉的胸有成竹之色,一直以來,這明師爺算無遺策,自己如果擅自行動,如果將明師爺的計劃破壞,那可就壞了大事了!故而,他此番深怕破壞了明中信的安排,也就只好強自按捺下自己的心緒,靜觀其變。
但是,至始至終,黎敬甫如此虐待霍將軍,還將他置於危險境地,但明師爺卻是穩坐釣魚臺,絲毫未動,這他就不明白了!難道,明師爺想要在霍將軍生死存亡之際纔出手?
無論他如何想,但黎敬甫卻是志得意滿,雖然現在面臨被圍之運,但他卻心情無比愉快,畢竟,有此機會打壓敵對勢力的將領,他可是求之不得啊!在以往來說,這機會可以說是千載難逢!
不過,他的心思可不在霍將軍身上,霍將軍對他來說,不過是一芥蘚之敵,根本算不得什麼,他也無心投入太多精力,但對明中信,他卻是無比的潛心,畢竟,明師爺可是事關他的前程以及皇位,他豈能不上心?
“明師爺,”黎敬甫訕訕笑道。
“黎世子,有何吩咐?”明中信笑着轉過頭顱,望向他,畢竟,剛纔,明中信可是正在觀賞着城外的敵營,此番詢問,乃是份屬應當,還不失禮數。
“明師爺,不知道這守城與攻城是否相同,能夠獲得那件利器?”黎敬甫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哦,您說什麼?黎世子!”明中信卻是一臉的懵懂,眼神中充滿了一種叫迷惑的意味,顯然,他沒有聽清楚黎世子的話。
“這?”畢竟,黎敬甫還是要些臉面的,人家第一遍都沒聽清楚,你再重複一遍,尤其是當着這些將領的面,是否有些太不害臊了?故此,他心中糾結無比,是問好呢?還是不問好呢?
“黎世子,有何疑問,但講無妨,如果明某無法爲您解釋,自然還有學問高深的欽差大人爲你解惑!”明中信笑笑。
“不是那件利器的事?”黎敬甫終究是一國世子,沒辦法如同明中信般臉皮比城牆還厚,只好直言。
“喲!”突然,明中信一個蹦子,叫道,“您說這啊,那還不是咱一句話的事嗎?”
什麼?這樣的話,意思就是沒問題了?黎敬甫心中一陣驚喜。
“明師爺的意思是照舊?”黎敬甫滿面驚喜地望着明中信。
“錯了!”明中信卻是搖搖頭。
錯了?黎敬甫受不住這心臟忽上忽下的感覺,一臉的懵逼。
“不錯,錯了!”明中信解釋道,“守城豈能如同攻城,如果守城成功,自然是攻城的兩倍!”
兩倍?這下子,不只是黎敬甫,就連旁邊的黎永彥也是滿面的震駭,他可是親自經歷過那件利器的,自然明白他的威力有多大,對世子的幫助會有多大,此時聽得這個消息,自是心中激動,難以自抑。
“當然,這得守城成功,否則,城破之日,就是明某利用那些利器與賊寇同歸於盡之時!”說及此,明中信卻是一臉的正氣,一副義無反顧的模樣。
“壯哉!”黎敬甫滿眼的小星星,衝明中信抱以大姆指,稱讚有加!
“行了,現在說什麼都爲時過早,還是請黎世子照顧好自己,如果情勢不妙,還請黎統領帶着世子,遠離這禍亂之源,留待日後再行東山再起,與那些賊寇算總帳,也好爲咱們報仇血恨!”明中信搖頭嘆息道。
“好,黎某現在就組織將士們,進行守城備戰,誓與這座城池共存亡!”黎若甫卻是一臉的激動,慷慨激昂道,“另外,黎某現在就發信鴿,召集各地的後黎王朝子弟前來助陣!最不濟,也能夠從外面打亂這賊寇們的佈置,衝出一個缺口,爲欽差大人爭取一線生機!”
“黎世子有心了!”到此時,王守仁不能再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上前拱手身黎敬甫行禮道。
“大人客氣了!”黎敬甫此時早已經被那利器填滿,什麼都容不下了,只是望着王守仁傻笑,憧憬着今後的美好生活。
畢竟,在他看來,雖然賊寇衆多,但是要知道,此番黎敬甫前來助陣大明,雖然是本着幫助大明平定雲南的心思,但不可否認,心中依然有些私心,他就想乘亂撈取一些好處,最成功的做法是,在大明雲南行省境內扶持一些親後黎王朝的大明官員、將領把持雲南行省各府縣城,謀求更大的利益。更甚者,有機會的話,儘量將這大明雲南行省的版圖納入後黎王朝,那就是最好的了!
當然,他也深得這是妄想,畢竟,現在的大明,兵強馬壯,雖然有賊寇叛亂,但他們相信,一定不會長遠,到時,雲南依舊是沐昆的天下,依舊是大明的屬地!他們此來,也就是謀求一些政治上的庇護,經濟上的補償,最大的願望是獲得大明王朝的正式認可,頒佈詔書,令後黎王朝獨領風騷於這大明南部,統領緬甸、老撾等地,到時,後黎王朝就可以明正言順地統轄此地,獲取更大的利益。這,就是後黎王朝派後助陣的背後深層次的原因。
當然,他們此來,也缺少不了欽差大人王守仁那張能夠將死人說活的三寸不爛之舌!以及王守仁代表大明爲後黎王朝劃出的那一張大餅。
“快看,城外賊寇有動靜了!”一位軍士喊道。
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城外,卻原來,就在城頭各人各情心思之時,突然,城外賊寇的營帳之中,旌旗晃動,厲喝之聲不絕於耳,敵營之中一陣騷動,顯然,有所大的行動。
一時間,大家緊張萬分,望向敵陣當中。
只見敵營當中,一騎白馬緩緩馳出了營帳之中,向城頭之處奔來。
突然,明中信眼前一凝,眼中寒光電閃,一臉的難以言諭的表情。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