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的媽媽叫易歡哦!
在溫栩去往停車場的路上,天色其實幾乎已經大暗。路燈散着柔和昏黃的光暈,走馬燈似地一點點蔓延到街道的盡頭。然後,溫栩就那麼背影孤單地在路上慢慢走着。
他走的很慢,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底在哪裡。
暈眩着頭走過拐角,一直昏頭轉向着的溫栩猛然聽到喇叭的聲音,極端刺耳。當他擡起頭時,看到一輛幼兒園小車已經停在了他的跟前。他微眯眼,忍着車燈的強烈刺激,微側頭看向了前方。
很顯然,只差那麼幾步,他就要被車子撞到了丫。
車門打開。溫栩以爲下來的會是痛斥他的司機。但是並不是司機。透過光影,他看到有一個小小身影從車門跳了下來,大聲叫喊着朝他跑來——
“溫叔叔,溫叔叔——”
這個聲音?!
溫栩微一眨眼,忍住車燈帶來的刺激直接面對了車子的方向媲。
“溫叔叔!”一直叫喊着的小孩終於停在了溫栩的跟前。
身後一路跟上的幼兒園老師邊跑邊叫:“易梓辛,慢慢跑,先回老師這邊!”很顯然,對於這個乖巧起來無比乖巧調皮起來又是翻天覆地的孩子,她們這些教育工作者只能既愛又無奈。
幾乎就是在聽到“易梓辛”三個字的時候,小刀完全停在了溫栩的跟前。
“你叫易梓辛?”溫栩低頭,眨了眨眼,讓視線清晰一些。從第一次碰面到現在,他都只知道他叫小刀。
小刀點點頭,“嗯!小刀就是易梓辛,易梓辛就是小刀。”
那位幼兒園女老師看到跟前稍顯纖細的溫栩,臉似乎是紅了紅,然後她朝溫栩微微一笑,“你好!”
溫栩也無可無不可地打了個招呼,禮貌足夠,但清冷依舊。
“小刀,你認識這位叔叔?”幼兒園老師問道。
小刀重重點頭,“雖然只見過兩次面,但是小刀和溫叔叔很熟悉的哦!”說這話時,小刀頭仰得高高的,顯得驕傲無比,“上次小刀在碰到溫叔叔的時候,還出手仗義相救了呢!”
溫栩有些疑惑,他低頭看着這個眉目柔軟乾淨的孩子,問道,“我記得我們只見過一次面,哪裡來的第二次?”
小刀努了努嘴,“因爲第二次在小刀救叔叔的時候,叔叔暈倒了啊!但是小易她只說叔叔是睡着了而已。小易肯定是騙小刀的啦,怎麼會有人在雨裡睡覺的嘛!”小刀開始碎碎念開來,“小易一直把小刀當小孩子,小刀明明已經長大了的。蘭蘭老師,小刀都六歲了誒,小易還以爲小刀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的。”
本來就只是小p孩一個!蘭蘭老師只能呵呵一笑,想習慣性地伸手摸摸小朋友的頭,卻見小刀若有似無地躲了下,於是,她收回手,溫和地笑笑,“那是因爲你媽媽關心你啊,小傻瓜!”
小刀和蘭蘭老師你一言我一語講開了去,只剩溫栩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他細細回想着幾天前發生的一切。
跟前這個叫小刀的孩子說,他和他的媽媽在雨中“救”了他,而據他所知,將他從雨中帶到小民房的分明是那個叫易歡的女人!
等一下!
易歡!易梓辛!
影像交疊,溫栩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身邊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小孩。
見溫栩盯着他瞧,小刀彎着小腦袋,純良地問道:“叔叔,你怎麼了?”
溫栩慢慢蹲下了身,“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小刀很不解地重複道:“小刀叫易梓辛啊!”
溫栩的眼神,用着一種罕見的柔軟,真正意義上的,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小刀一番。
鴆羽般烏黑的細碎短髮,漆黑卷長的濃密睫毛,還有那對琥珀色的淺棕瞳孔……這個孩子所擁有的這對瞳孔,猶如兩枚精緻的小太陽,乾淨剔透淺淡溫暖——
居然,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女人的瞳孔,一模一樣……
有種莫可名狀的心緒,在心底百轉千回,然後它們猶如春日的嫩芽,從他心底,破土而出。
“你說你今年六歲了?”溫栩再次問道,語氣卻安靜到波瀾不驚。
小刀點點頭,“是啊,小刀六歲了,但是小易還是把小刀當小孩子看,小刀明明長大了的。”這個名叫小刀的小p孩子依舊在孩子氣地計較這個問題。
溫栩朝小刀伸過手,在蘭蘭老師極端不可思議的眼神下,他的大手慢慢攏過了小刀的小小肩膀。
蘭蘭老師猛然瞪大了雙眼。
他居然不排斥這位溫叔叔的觸碰!
從來不喜歡他人觸碰的小刀居然不排斥這個“溫叔叔”的觸碰?
小刀偏過小腦袋,看了眼溫栩的雙手,笑了,“叔叔,你的手上有薄荷味哦!”他最喜歡的薄荷味。
“你喜歡薄荷味?”溫栩的眼裡分明閃過一絲亮色。他極端中意薄荷涼煙,長年累月地吸菸,讓他的指間自然而然地帶了很清冽很好聞的薄荷味。
小刀咧嘴燦爛地笑,有點像在討要吃的,“叔叔,小刀最喜歡薄荷糖的哦!”
花語是“願與你再次相逢”的薄荷,小刀喜歡,而他溫栩,也極端喜歡。
然後,在小刀翹首企盼的時候,溫栩用很清冽很清冽的聲音繼續問道:“那小刀是在什麼時候出生的?”
小刀擡頭想了想,“夏天,小刀是在夏天出生的。”
一個一個線索,將溫栩心裡存在着的懷疑一點點打破。
六年前,在夏天出生的,名叫易梓辛的,幾天前還和媽媽“小易”一起救了他的小孩……
“你的媽媽叫什麼名字?”好一會兒,溫栩終於慢慢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小刀平視蹲在他跟前的溫栩,眉眼彎彎,回答得理所當然,“易歡,我的媽媽叫易歡。”
易歡!
真的是易歡!
居然真的是易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