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兒,坐!”蕭莫豫破天荒主動地招呼了肖憶一次。
對蕭莫豫的向來不按常理出牌,肖憶習以爲常,也終於能夠處變不驚了。
拉了身邊的一把椅子,緩緩地坐了下來。
“憶兒,我看諍言的腿傷一時半會兒是沒有辦法了!”蕭莫豫說這句話的時候,肖憶分明聽到了其中的無力。
被蕭莫豫這個“瘋狂岳父”壓迫了這麼多年,肖憶那弱小的身心已經脆弱不堪了。
現在蕭莫豫突然這一示弱,彷彿是在醞釀一個殺招般,肖憶的小心肝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義,義父,我會再去找名醫的,你放心,義弟的傷一定會痊癒的!”肖憶信誓旦旦地保證。
其實就算是蕭疏的腿傷醫不好了,肖憶也必須這麼說,對付這個隨隨便便就能弄死自己的蕭大掌門,絕對不可以含糊,不然等他降下雷霆之怒,怎麼死都不知道。
這是肖憶整合了多年來關於被虐和逃脫的成功率所總結的經驗。
聽到肖憶的話,蕭莫豫會心一笑:“我看,這傷也不是那麼急!”
完了,這是肖憶的第一反應。
猛地,感覺一道驚雷劈了下來。
蕭大掌門準備發威了,不急着治療兒子,那就是說急着要先跟自己算賬了。
肖憶的心裡一片悽楚,不禁唸叨起了自己那個大小就沒見過的老爹:老頭子啊,你那麼早死幹嘛,你兒子都要被弄死了,你要是投胎了,趕緊跑過來救我啊!
“義,義父,我對不起你!”這個時候認錯總是沒錯的,至少蕭莫豫下手不會那麼重。
看着蕭大掌門露出一絲輕笑,肖憶頓時感受到了強大的暴風雨即將襲來。
蕭莫豫半晌沒說話,彷彿故意戲弄肖憶一般。
“憶哥哥,你找的那些江湖郎中都是一些坑蒙拐騙的,就是過來蹭吃蹭喝的。”蕭怡冷不丁道。
一席話聽得肖憶冷汗直冒,恨不得馬上跪下給蕭大掌門謝罪。
不過,心想要是蕭怡詐自己的,那豈不是賠大發了。
自從蕭疏出了事後,蕭怡整天都在府裡,每次自己過來,她都配合着他父親來修理自己,惹得肖憶惆悵不堪:沒過門的媳婦終歸不是跟自己穿一條褲子的啊!
於是,肖憶堅持着默不作聲,反正沒有比死更慘的了!
好死不如死的有尊嚴些!想到這,肖憶暗暗佩服自己的功力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只要今日能夠安然無恙地走出蕭府,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咳咳”蕭莫豫輕咳了兩聲,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肖憶後背站的老直,準備迎接蕭莫豫的審判。
“義父,想回江南了!”說完,蕭莫豫的臉上有露出那“虐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義父,那月月是不是也要跟着回江南啊!”肖憶用着幾近絕望的聲音問道。
在他心裡,蕭莫豫說的話從來就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就是肖憶想拿他的聖旨來壓,都會被蕭莫豫一口唾沫星子噴回去。
就像之前,肖憶只是頒了道聖旨說要娶她女兒,這蕭老頭不急不躁直接帶着一家人跑江南去了。
任是後來肖憶寫了幾百封懺悔書派人送過去,那蕭莫豫愣是眼皮子眨都沒眨一下。
肖憶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命運了,可能今晚,也可能是明日,自己就要和心愛的月月再次相隔兩地了。
蕭莫豫可是出了名的護短,如果說女兒是他上輩子的情人,那兒子就是他的命根。
現在,肖憶都快把蕭莫豫的命根廢了,蕭老頭能不跟他急嗎?
“慘了,蕭老頭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的月月啊!”肖憶的心裡不住地哀鳴。
“月月留下。”蕭莫豫的語氣不溫不火,聽不出一絲感情波動。
留下?呵呵,一定是聽錯了,蕭老頭你沒說錯吧!肖憶纔不相信這是蕭莫豫說的話。
“義父,別走了,帝都呆得好好的,平時我也好過來竄竄門。再說,再說月月已經習慣了在帝都,再走的話,月月會適應不來的!”一番話說的是情真意切,卻是肖憶壯着膽子說的。
蕭莫豫既然說要走了,你丫的再留就是對他不尊重。不尊重就是找虐,找虐就是管你是天王老子,蕭大掌門都照收拾不誤!
不過,今日,肖憶想象中的暴風雨卻沒有降臨。
蕭莫豫一副心情難得很好,不跟你小子計較的樣子,重複道:“月月留下。”
“義父!”蕭莫豫話音剛落,肖憶繼續沉聲喊道,大有你不把我女人留下,老子跟你拼了的態勢。
只是,當這兩個字剛喊出口,肖憶驀地發現,蕭莫豫剛纔真的是說要讓月月留下!
膛目結舌地站在原地,再也吐不出一句話,那表情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岳父大人我愛死你了!
“憶哥哥,美不?”
“美!”
“幸福不?”
“福!”
“怕我爹不?”
“怕!”
……
經過這麼多日的折騰,蕭莫豫的心裡已經漸漸接受了蕭疏的腿傷。
想到轉眼來到帝都又有很些年了,便打算帶着一家子再回去住段時間,畢竟人老了,都是戀根的。
而且,回了江南也可以圖個清靜,方便蕭疏的養傷。
至於蕭怡,蕭莫豫倒是看開了。
如果是蕭怡情竇未開,就是肖憶帶着大軍來堵截,蕭莫豫也要把蕭怡帶走。
只是,現在蕭怡一片芳心都給了肖憶。
用蕭莫豫的話來說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反正插都插了,老頭子我也不管了!當然前提是肖憶的後宮迄今還是空着。
“義父,謝謝!”肖憶心有餘悸後,激動地說道。
“憶兒,我們走了,到時你得好好照顧月月,要是欺負她,乾孃可不饒你!”華彩幽笑罵道。
“這是自然,都是月月欺負我的!”肖憶說得很是大義凜然。
在一旁聽了安靜了半天的蕭疏擺了擺手,一臉肅然:“爹,娘,還有月月,你們能先出去嗎?我跟義兄有些戰情之前沒來得及說。”
蕭莫豫和華彩幽齊齊點了點頭,拉着準備留下來旁聽的蕭怡麻利的出了大廳。
“爹爹,以前我在御書房,有什麼大事,憶哥哥都不會趕我的!”蕭怡嘟着小嘴,不滿地說道。
“是爹孃疏忽了。”華彩幽彷彿這纔想起自己女兒和肖憶的關係一般。
“今日不一樣,你大哥讓我們出來就有他的道理。”還是蕭莫豫開的清,如果是有什麼戰情,蕭疏大可直言無懼,不必如此。
“哦,我明白了,那爹、娘,我回房間去了哈!”蕭怡懂事地說道。
“好,去吧!”
蕭怡徑直往閨房走去,回頭見蕭莫豫二人已不在庭院,便快步往回走,來到了大廳外。
“大舅子,什麼戰情要跟你妹夫說啊!之前不已經兩清了嗎?”肖憶揶揄地說道。
蕭疏輕笑,注視了肖憶半晌,心照不宣一般。
“義兄,還記得當初我爲什麼要從軍嗎?”蕭疏問道。
肖憶一愣,思緒瞬間回到多年前的那個午後。
那時,肖憶告訴蕭疏將來要娶他妹妹,蕭疏便說自己要掌握兵權。
兩人爲此還調笑一番,說是肖憶要是將來有負於蕭怡,蕭疏便發兵入宮擒王。
想到這,肖憶的臉上露出了懷舊的笑容。
當初才十幾歲的少年,現在已經成了大楚的英雄!
“妹夫,是想說,如今你的腿廢了,我會不會銷了你的兵權吧!”肖憶莞爾一笑,對於功高蓋世的臣子來說,最怕的無非是狡兔死走狗烹,蕭疏也不例外。
蕭疏點了點頭,表示默認。其實,兵權對於他並沒有太大掛礙,蕭疏最擔心的是自己妹妹未來的幸福,如果自己沒有制約肖憶的手段,那蕭怡的將來就是板上的肉末。
如果肖憶有天變心了,自己的妹妹豈不是要在那清冷的皇宮孤老終生。
躲在窗外的蕭怡亦是看到了這一幕,莫言宵跟她說過蕭疏從軍的真正原因,當時的蕭怡心裡還怨自己終究還是躲在了父兄的羽翼之下。
雖然她很想衝出去說她相信她的憶哥哥之類的話,但卻也更想聽到肖憶接下來怎麼回答。
“大軍五萬隨你下江南如何?”肖憶彷彿再說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是莫言宵在這裡,一定會左一句“皇上三思而後行”,有一句“皇上勿要後悔”。
先不說五萬大軍兵馬衆多,單單是入駐江南就已經足夠令大楚震動了。
江南乃天下商貿中心,只要蕭疏下個令扼斷江南的商業命脈,那整個大楚的經濟命脈將會徹底癱瘓,到時天下民不聊生,就是肖憶派出整個國庫也是杯水車薪。
肖憶此舉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決心,要是自己對不起月月,蕭疏隨時都可以幹掉自己。
聽到肖憶的話,蕭疏一愣,隨即會心一笑:“兩萬足矣。”
“大舅子這麼關照妹夫啊!”肖憶假裝感動地說道。
“太多了,費口糧,兩萬就可以殺到邊關了。”蕭疏淡淡地說道。
簡單的一句話,說得肖憶一陣無語。
衆所周知,江南水路阡陌縱橫,兩萬大軍想要直達邊關確實是十分容易的事,蕭疏是在告訴肖憶,到時他可以跑出去和戎狄合作。
肖憶一臉黑線地看着自己的大舅子,果然打過仗就是不同:變奸詐了!
“你敢!”開玩笑地拍了一下蕭疏的大腿,惹得蕭疏一陣鬼叫。
“憶哥哥,你敢打我哥哥,我要去告訴爹爹!”蕭怡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進來,同時一陣香氣也撲鼻而來。
對於肖憶說的“我去告訴爹爹”,肖憶已經修成正果般不爲所動,一臉色迷迷地盯着蕭怡,嘴巴微微張着,那口水就要留下來一般:“月月,好香!”
蕭疏輕咳了兩聲,示意肖憶不要當着自己面惡心自己了。
出去打了兩年多的仗,蕭疏原以爲自己這個昏君妹夫會多多少少有點長進,現在一看,是長進了,昏庸得更肆無忌憚了。
想起剛纔肖憶信誓旦旦的保證,蕭疏心想,自己是不是白給肖憶養了兩萬兵馬了。
看到肖憶這副無賴的模樣,蕭疏心裡已經無比地肯定,到時肖憶把兵馬交給蕭疏後,又會擺起他那“甩手掌櫃”的譜來。
兩萬兵馬啊,就一天吃的喝的就是一筆不小的花費,要不是他蕭家家大業大一般的人還真吃不下。
想起剛纔肖憶說的那麼快,直接要丟五萬兵馬過來,蕭疏分明看到了肖憶那得逞般的眼神。
暗歎一聲好像,幸虧沒全吞下,不然到時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後來事實也證明,肖憶真的給了蕭疏兩萬兵馬,不過說是兩萬,那是明面上的,在肖憶死皮賴臉地昏君施壓下,實際上愣是丟了三萬給蕭疏,弄得蕭疏啞巴吃黃連欲哭無淚。
至於糧餉俸祿,肖憶丟了一句:你看着辦吧。
當然,這些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