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花園中,周惜若看見那人,緩緩上前,打量了她上下道:“一大打扮果然是個標緻的美人。”
那女子含笑低頭:“還是得多謝娘娘的賞賜。”
周惜若道:“人靠衣裳馬靠鞍,錦衣美飾本宮很多,賞賜給你只是順水人情罷了。以後的路還要靠你自己走。不過奉勸你一句,小心爲上。”
“多謝娘娘教誨。今日見過娘娘以後恐不能再親自拜見了娘娘。還望娘娘體諒。”那女子平靜道。
周惜若輕嘆一聲,道:“這本宮知道。”
她說罷轉身要離開。那女子眼神複雜,忽地在她身後問道:“娘娘難道不擔心嗎?總有一日也許我不會遵守與娘娘的盟約。”
周惜若頭也不回,淡淡道:“等你有朝一日走到可以與本宮比肩的位置,你也許就會明白今日我助你是爲了什麼。”
她說着消失在那女子的眼前。
……
臘八節過後很快便迎來了新年。前邊的戰事停了,狄國國中部族內亂嚴重,雖然狄國極其不滿秦國與齊國的議和,但是沒有秦國的支持,狄國自知不能打贏這一場仗,面對寒冬,面對日趨缺少的糧草在節前,狄國的十萬大軍開始有撤退的跡象。這一年的寒冬,齊國終於從戰爭的泥沼中抽身,一年多的戰事重壓之下,朝中老臣零落,新人崛起,一種欣欣向榮的氣氛令整個朝堂煥然一新。
紅日東昇,龍越離坐北朝南,升龍庭,接受文初四年最後一天百官的朝拜。山呼海嘯一般的萬歲聲響徹金鑾殿,年輕的帝王,生氣勃勃的臣子,一切與平日那麼不一樣。龍袍紫金玉冕,十二梳明珠簾之後是他俊魅傲然的面龐。
他的聲音一改往日的慵懶,變得低沉悅耳:“衆愛卿平身。”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龍越離薄脣邊含笑,妖嬈狹長的深眸中看向那輪紅日,微微眯起。這一年,齊國盛世之始,這一年,他才二十六歲。
……
祭拜過太廟,到了晚間整個皇宮熱鬧沸騰起來了,在最大的啓德殿裡面歌舞聲聲,羣臣內眷、宮妃誥命濟濟一堂,處處是人聲鼎沸,宮人們臉上也是喜氣洋洋的笑容,賞賜如流水源源不斷地賜下,美酒不斷,佳餚不停。
周惜若坐在御階之上,才飲了幾杯就已醺然欲醉。她扶着額頭,看着龍座上的龍越離,眼前迷迷濛濛,人影重重。繁華盛世,他終於得償所願,如今的他如日中天,誰也不能再抵擋他周身的光輝。她再轉眸看向御階之下,人人面色通紅,不知是高興還是被殿中的酒氣醺染,一張張臉上都是高興的笑,笑得這麼燦爛。
“蓮妃娘娘,臣妾敬娘娘一杯。”眼前有一道窈窕的人影上前,對她說道。
周惜若看了幾眼,舉杯喝下。
那宮妃看着她,嫣然一笑:“蓮妃娘娘果然豪爽。臣妾仰慕已久。”
周惜若笑了笑,忽地指着她問道:“你是誰?”
那宮妃面上頓時一白,周惜若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四周的人都聽見了。那宮妃面上尷尬,眼中淚水不禁滾動,委屈道:“臣妾賤名,娘娘恐怕忘了。”
周惜若面上醉意醺然,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本宮怎麼不記得?”
那宮妃泫然欲泣,楚楚動人。皇后忍不住解圍:“蓮妃忘了嗎?她便是文美人。”
周惜若支了額頭想了想,皺眉道:“本宮只知有位凌更衣,哪來的美人?”
凌瑤一聽,低了頭輕輕啜泣。皇后面色一沉,皺眉冷聲道:“本宮把凌更衣的位份提了,不再是小小的更衣,難道蓮妃忘記了不成?”
“看來蓮妃娘娘果然喝多了。”不知何時,越卿卿款款上前,面上含着譏諷的笑意。
周惜若見她來,長吁一口氣道:“世子妃終於來了。”她說着拉着越卿卿的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吃地笑:“我正要走,這個位置正好給世子妃坐。”
此話一出,皇后與越卿卿還有凌瑤三人皆是臉上變色。這一句意有所指,令越卿卿臉色忽紅忽白。
周惜若看了她們三人一眼,忽地輕笑道:“本宮喝多了。皇后娘娘,且容臣妾退下更衣醒酒。”
皇后見她搖搖晃晃都站不住的樣子,眼中掠過鄙夷,不悅道:“既然如此,退下吧。”
周惜若草草行了一禮,由宮女扶着退了下去。身後傳來越卿卿安慰凌瑤的聲音:“凌妹妹,別難過了。蓮妃娘娘只是喝多了,並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
周惜若由宮女扶着出了啓德殿。宮女見她走得歪歪斜斜,不勝酒力的樣子,心中不禁搖頭。可出了啓德殿,周惜若卻慢慢站直身子,腳步漸穩,長長吐了一口氣,醉意全無。
她一側頭就看見宮女疑惑的眼神,不禁一笑,淡淡解釋道:“出來後吹了吹冷風果然腦子清醒許多。”
宮女不疑有他,笑道:“娘娘清醒就好。奴婢帶娘娘下去更衣。”
“不必了。”周惜若揮了揮手,道:“你去喚晴秀來伺候就行。”
宮女還在猶豫,周惜若從袖中掏出一枚金裸子放在她的手中,含笑道:“今兒過年,這個就賞了你,去買點姑娘用的體己之物。”
宮女一看歡喜不盡,連連謝賞這才退下。周惜若看着她離開,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四周已無人,怕冷的內侍和宮女早就不知何躲到了何處偷着喝酒,只有啓德殿中歌舞依舊。
她的身邊空無一人,寒氣從四面八方吹來,令她不禁縮了縮。天地一片茫茫,重重宮闕立在夜幕中,宮檐下的點點燭火勾勒出宮殿的輪廓,一眼望去,延綿的宮殿彷彿是在天上。高處不勝寒。
她搓了搓冰涼的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緩緩步下玉階。走了幾步,忽地遠遠走來一隊宮人,當前一人走得歪歪斜斜,口中喃喃說着什麼。
他一擡頭看見前面走來的周惜若不禁喚了一聲:“卿卿!卿卿!”
周惜若只覺得面前有濃重的酒氣撲來,她下意識地要躲閃,那人卻是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摟入懷中,口中道:“卿卿,卿卿,你不要離開我!你不要……”
周惜若被他摟着,只覺得他手中的力氣大得驚人,想要掙脫卻掙脫不開。
她氣惱的想要推開他,怒道:“放開我!”
身後的宮人急忙上前,宮燈繚亂照出那人的樣子,赫然是安王世子南宮慶。他眼神迷濛,看樣子已喝得十分醉了。他抓着周惜若的手口口聲聲叫道:“卿卿,卿卿,你不要這樣,卿卿,跟我回府!……”
周惜若看着他酒後的胡話,燈火照出他憔悴不成樣子的面容,心中又是氣惱又是恨其不爭。可是當務之急是把他拉開。宮人前去拉,南宮慶卻是藉着酒氣力氣奇大,死死拉着周惜若的手不放開。
周惜若的傷處剛好,被這麼一扯只覺得身上都要裂成了兩半。正在僵持中,一道沉鬱低沉的聲音傳來。一把握住南宮慶的手冷冷道:“放開她,她不是越卿卿!”
他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南宮慶的手被他輕易板開,周惜若這才得以脫身。
南宮慶清醒過來,他看看面前的周惜若,再看看一旁分開他的人,忽地道:“我要找卿卿!我要找卿卿!”他說着踉踉蹌蹌向啓德殿中跑去。
身後的宮人一見他要去撒酒瘋,大驚失色,一窩蜂地追上前去。喧鬧聲漸漸隨着南宮慶的離去而遠去。周惜若扶着被捏痛的手臂,美眸幽幽地看着眼前爲她解圍的人。
“多謝邵相大人。”她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邵雲和在她身後喚住她。
啓德殿前寬闊非常,天上的一輪明月照在白雪上,少了宮燈的照耀,兩人的面容竟這麼清晰。
她不回頭,淡淡問道:“邵相大人還有什麼指教?”
邵雲和看着她疏離的背影,慢慢道:“玫黛兒的事,是我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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