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適應了這裡的水土之後身體便漸漸好轉起來。幹活時從初時的氣喘吁吁到後來一個人也能幹好耶荼吩咐的活計。她的堅韌也漸漸贏得了耶荼和其他幾位婦人的友誼。她們會在她累的時候送來馬奶,與她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耶荼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比起帶有敵意的卓兒,她更像是一個善良的大姐。
耶荼見她不懂赤灼話每日便教她說,周惜若聰敏好學,很快能說兩三句赤灼話,甚至也能聽懂耶荼跟她說話的意思。
周惜若每日早早出去幹活,到了夜裡便回帳子休息,邵雲和自從那*出去之後便沒有再回來。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怎麼處置她。總之自己在這裡的日子辛苦而乏味,思念齊國的思緒會在夜半被寒風吵醒的時候悄悄鑽出心底。可是隨着寒風凌厲和越發難熬的冬天來臨,她心中那一點點希冀也漸漸泯滅在心底。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之後夜裡,綠洲的營地中又傳來一聲喧譁聲。有人呼喝着,聲音十分緊張。周惜若被驚醒,她初時以爲是有人在喝酒打架,但是聽了一會卻不像是這樣。她此時已略懂一些赤灼話,隱隱約約聽到有人道“箭傷……流血很多……”
她悄悄探出頭去,卻見一大幫人擡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急急忙忙地往自己的帳子走來。周惜若嚇了一跳,等她披上外衣,那些人已擡着那人急急走進帳篷。周惜若想要看清那受傷的人是誰,卻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跌在了地上。
衆人圍着那人鬧哄哄說着什麼,聲音大聲得周惜若只覺得帳子立刻就要被掀翻一般。直到臉色嚴肅的阿姆走了進來用赤灼話呼喝了幾聲,帳中的人這才紛紛噤聲退了出去。直到這時周惜若這纔看清楚那渾身是血的人竟是許多日不見的邵雲和。
他一身玄黑勁裝,一隻羽箭從他肩頭射入,直透肩胛。他臉色煞白,可看樣子神色還算是清醒。周惜若看着鮮血幾乎浸透了他渾身上下,嚇得臉微微發白。
阿姆上前看了他的箭傷一眼,沉聲道:“不礙事,死不了。”
邵雲和捂着傷處,低聲道:“驚擾了阿姆的休息了。”
阿姆哼了一聲:“誰叫你不知死活去惹了佔木族?他們族人一個個向來不是什麼善茬,你只帶五百人這不是找死嗎?”
她的話雖是責備,但還是飛快蹲下身爲邵雲和剪開上身的衣衫。阿姆的手腳很麻利嫺熟,絲毫看不出是個年邁的老婦人。她剪開邵雲和上身的衣服,露出血肉翻出的傷處,不禁皺了眉頭。
邵雲和道:“阿姆動手吧。我忍得住。”
阿姆看了他一眼,轉頭對縮在帳角的周惜若皺眉道:“不懂來幫忙嗎?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你的男人死?”
周惜若頓時語塞。邵雲和看了她蒼白的臉色,低聲道:“阿姆,不用她來。”
阿姆哼了一聲,一掌拍了他的腦門:“她不來誰來?難道叫外面粗手笨腳的男人?還是別的女人?”
邵雲和似乎十分敬畏她,遂閉了嘴。周惜若上前,看着邵雲和道:“我來吧。”
邵雲和冷冷看了她一眼,別過臉去。
阿姆拿了一塊乾淨的布,上面塗了刺鼻的草藥,對周惜若道:“你先弄斷箭頭再把箭拔出來,我再上藥就不會流很多血。”
周惜若看着他上身血流一身,手不禁微微發抖。她還從未幫人從身上生生拔出箭。阿姆見她猶豫,連聲催促:“快點!”
周惜若只能深吸一口氣跪坐在邵雲和跟前,顫聲道:“我要拔箭了,你忍着點。”
邵雲和冷哼一聲:“你殺人都做過還怕這嗎?”
周惜若聽了這話臉色越發蒼白。不過不知爲何手忽地不抖了。她依言拗斷箭頭,然後握住箭身一咬牙用力拔出。灼熱的鮮血也隨劍身的拔出而噴濺了她一身。邵雲和悶哼一聲,幾乎痛昏過去。阿姆眼疾手快手中的膏藥貼上了他的傷口,爲他包紮起來。
周惜若看着手中染滿了鮮血的劍,怔了半晌這才趕緊丟掉。阿姆已幫邵雲和包紮好傷處,丟給她一塊乾淨的布,略帶疲倦地道:“剩下的就你收拾了。”
她說完不容分說走出了帳蓬。周惜若看着手中的布,再看看眼前滿面痛色卻硬忍不吭聲的邵雲和,頓時頭疼起來。
帳中寂靜,這卻是他們兩人在赤灼第三次相對。周惜若怔忪了一會,看着他緊皺的眉頭,連忙道:“我來幫你。”
她說着出帳子拿了一盆清水走進來要爲他清理身上的血跡。邵雲和冷冷看着她,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布冷聲道:“你滾。”
周惜若見他到了這個時候還在逞強,頓時臉色微沉,道:“你既然不喜歡看見我就把我遠遠從眼前趕走算了,何必讓我住在這裡?”
邵雲和冷冷瞪了她一眼,帶着譏諷:“你以爲我不想讓你滾出這裡嗎?只是義父恰好把你丟在這裡而已。”
周惜若氣極反笑:“是,我都忘了你還有一個好義父。你義父是不是吩咐你把我好好關着,哪一天可以拿我來威脅龍越離罷了。我不過是你們可以利用的工具,沒有資格在你面前出現。既然如此我離開這帳子總行了吧!”
她說着轉身要離開帳子。
“你敢走出帳子一步我就殺了你!”身後傳來他沉怒的聲音。周惜若轉頭,看着他煞白的臉色,折返回來坐在他面前。
邵雲和臉色已極難看,箭傷的痛楚因爲拔出羽劍而越發難以忍受。他額上汗水涔涔,青筋暴出,樣子十分痛苦。兩人對視,恨意在他眼底翻涌,奔騰不息。
周惜若咬牙盯了他一會,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布,冷冷道:“你不是恨我嗎?恨我不屑我也要你有命活着才行。阿姆讓我幫你,你難不成你怕我暗中殺了你?”
邵雲和冷哼一聲:“你殺不了我。”
周惜若看着他陰沉的眼,忽地覺得心中涌起一股疲憊,淡淡道:“是,我殺不了你。我一直都沒有辦法殺了你。”
邵雲和眸色一閃,眼底的怒意漸漸消散。周惜若說完擰乾了布爲他擦拭身上的血跡。她的手勢輕而細緻,冰涼的水擦拭過他滿身是血的身上,澆熄了他的怒氣。他不再抗拒她的碰觸任由她爲他擦洗身上的血跡。等一切整理妥當。他已疲倦地躺在氈*上沉沉入睡。
周惜若爲他蓋上被子,看着他沉靜的睡顏,心緒複雜,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恨她,這樣也好。恨比愛更容易,她支離破碎的心已承載不了太多太多了。她想着,靠着氈*沉沉地睡去。
……
第二天清晨周惜若醒來的時候,氈*上已沒有了邵雲和的身影。她走出帳子,眯着眼睛看見邵雲和肩束着繃帶正與幾位赤灼男人說話。他們看樣子是他的手下,與他說話時神色恭敬。
邵雲和吩咐了一會,一轉頭看見周惜若正皺着秀眉看着自己。他臉色微凝,轉身走入了帳中。
周惜若看他進了帳篷,道:“你的箭傷很重,不要到處亂跑。”
邵雲和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要你操心。”
周惜若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對他道:“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她說着走出了帳子去找耶荼。邵雲和放下手中的冊子,看着她窈窕的身影,眸色複雜。
周惜若找到耶荼,耶荼見她來了急忙嘰裡呱啦地問着話。周惜若勉強聽懂她在問邵雲和的傷勢,連忙比劃道:“他很好。”
耶荼鬆了一口氣,對她說了一堆話,周惜若勉強聽懂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邵雲和是赤灼人的救星,是什麼神賜給他們族人的領路人,總之說起邵雲和她都是譽美之詞。周惜若心中輕嘆,難怪邵雲和心心念唸的都是復國,這樣被族人敬仰着,期盼着,再難他也要實現這個復國之夢。
可是,看着貧瘠的赤灼之地,看着一羣彪悍有餘,人數卻並不衆多的赤灼騎兵,想要打敗統治了百餘年的狄族人,恐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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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累慘了,腦袋空空。更晚了,抱歉,明天就寫到小寶兒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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