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在赤灼綠洲時盤恆許多日等了玫黛兒。但是和親也就罷了,他還千辛萬苦地去與佔木族立盟,難道和親還關佔木族什麼事?想到這裡周惜若嗅出不尋常的意味。她想了想,轉身走出院子直奔邵雲和歇息的所在。邵雲和住在了西邊院子。這裡精緻典雅,甚至有花園和流水游魚,看起來竟有幾分酷似齊國的府邸。
周惜若向侍衛通報了下就走進了院中。院中空地上,邵雲和正在練劍。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在晨起練劍。他上身着雪白中衣,下身穿着一條玄色長褲,腰間用帶子束緊。手中的長劍寒光閃閃,劃過一道道虹光。他身姿筆挺如劍,一招一式快得猶如驚鴻游龍。飛躍騰挪,人似被裹在了劍光中,幻影重重。晨光遍灑,爲他周身染上了一層金光,一舉一動刺目得令人睜不開眼。他額上冒出細密的汗水,俊臉一如既往地冷峻肅然,手中的長劍越舞越快,劍身也泛起隱隱森然的殺氣。
周惜若在院門邊都感覺到臉上劍風掠過,激起身上的寒氣。他舞得正起勁,忽地輕嘶一聲驟然停了手中的劍。
周惜若看見他臉上的痛色,上前道:“你的傷還沒好全。不可以妄動的。”
邵雲和收了劍皺眉看着她:“你來做什麼?”
周惜若頓時啞然。邵雲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既然來了就一起用膳吧。省得阿姆說我又欺負了你。”他說着大步走進了屋中。
周惜若躊躇半天,想起自己的來意這纔跟着他進了屋子。邵雲和自去打水洗臉更衣把她又當成了空氣。周惜若想起之前兩人的怨懟,便在一旁看着。他脫下上衣,露出赤aa裸精壯的上身。
周惜若臉一紅,連忙轉身。邵雲和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不是來照顧我的嗎?過來,幫我上藥。”
周惜若聞言咬了咬牙上前爲他遞傷藥。她粗粗一看果然看見他的肩胛上的箭傷又崩裂開來,鮮血流出。
她不禁道:“明知道身上有傷還練劍。”
邵雲和聽了她的話,冷淡道:“這點小傷又算得了什麼。”周惜若看着他堅毅冷凝的面色只能無言以對,她知道他隱忍功夫了得,這點傷對他來說當真不算是什麼。
邵雲和看了她一眼,遞給她繃帶:“幫我纏上。”
周惜若只能上前爲他身上纏上繃帶。兩人靠得這麼近,幾乎鼻息相聞。他的胸膛很結實,肌肉勻稱,寬肩窄腰,充滿了男子的氣息。她算是女子中身材修長的人也堪堪只到了他的下巴處。他居高臨下地低頭看着她認真地爲他包紮,眸中一抹複雜神色掠過。
周惜若替他包紮好肩頭的傷,又拿了衣衫讓他穿上。看他穿戴得整整齊齊,翩翩俊朗一如在齊國時,這才長吁一口氣。
邵雲和坐上炕上,深眸一眯,問道:“你今天來是什麼事?”他說着示意她坐下一起用早膳。
周惜若心道,果然什麼都瞞不了他。她坐在他的對面,問道:“這次來雲岡城當真是來送親的?”
邵雲和冷冷地應了一聲,埋頭吃飯。周惜若見他不愛搭理自己,知道自己再問太多恐怕還是會碰了個冷釘子。她想了想,忍不住道:“可是玫黛兒不是你的……未婚妻嗎?”
邵雲和冷冷擡起頭來,指着炕上的米粥示意她多吃少說,冷冰冰地道:“你自身都難保了,你管這麼多事做什麼?”
周惜若聽得他口氣不善,心中隱約有了惱意,也冷聲道:“若要我不管不問把我丟在阿姆身邊就好了,何必非要我跟着來?”
邵雲和擡起眼,眼中含着譏諷:“爲何聽到玫黛兒要嫁給別人你這麼費心多管閒事?你是在意她是不是嫁給我嗎?”
周惜若聽了,想好的話都被他這一句堵在了喉嚨中,臉也漲得通紅。她向來自持冷靜,但是不知爲何在他面前總是被他三言兩語擊得丟盔棄甲。
這個男人一定是她前世的剋星!周惜若心中惱火地想道。
邵雲和見她吃癟,面上不禁掠過一抹笑意。但是他很快又冷了臉色,指了指她眼前的碗,冷冷道:“吃飯吧。若是你閒得慌給我做幾套衣服。這幾日都要見重要的人,我沒有衣服可以穿出去應酬了。”
他那樣子就像是丈夫跟妻子抱怨。周惜若看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沒有衣服自己可以去找人做。頂不濟還有那玫黛兒公主,她手下有那多侍女。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
邵雲和忽地輕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你的確不是我什麼人。哦,我想起來了,你是我的階下囚。所以,我命令你給我做幾套衣服好應酬這雲岡城中的大人物。”
周惜若心中氣急,想起自己的處境更是無奈。
一頓早膳就在她自討沒趣中吃完。邵雲和吃完早膳匆匆走了。他吩咐侍衛好好看着她,丟了幾兩銀子當真就要她爲他添置衣衫。周惜若看着一前一後寸步不離的高大侍衛,只覺得頭更痛了。
周惜若在院中待了一會只覺得沒趣,整個驛館中空蕩蕩的,人人都出去辦事或者遊玩,唯有她一個人躲在院中爲做不做邵雲和的衣衫糾結生氣。她想了想,咬了咬牙吩咐侍衛隨着她出門。
雲岡城十分大,每條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她在城中漫無目的地亂逛,先前的悶氣因爲突然的煙火世俗的生活而煙消雲散。她東走走西看看,這異域風光令她暫時忘了自己窘境。她在街上胡亂走着,忽的一擡頭看見有個布莊商鋪,上面掛着一個旗子。
她眼中一亮,對身後的侍衛道:“去那裡。”
兩個侍衛點了點頭隨着她走到商鋪中。周惜若心中緊張得微微滲出汗來,賣布匹的商鋪中有夥計上前招呼。周惜若清了清喉嚨,問道:“有沒有蜀天青的杭綢?”
夥計笑道:“這位夫人眼光真好,這裡的人都不怎麼愛穿杭綢呢。因爲不耐髒。”
周惜若道:“我要一匹蜀山天青的杭綢,一匹雪花蜀錦,外加一匹茜素紅的錦緞,一定要十二織的。”
夥計一聽,眼中一亮,連忙道:“這位夫人稍等,小的讓掌櫃的前來招呼。”
周惜若笑了笑點頭答應。過了一會,掌櫃的出來,他恭敬地笑道:“這位夫人要的都是上好的綢緞,這些都沒有擺在這裡,請隨老朽進去挑選。”
周惜若點了點頭,讓掌櫃的對那兩個侍衛用狄國話解釋了一遍。掌櫃常年在這裡照料生意,學得一口流利的方言土語。很快那兩個侍衛點頭同意,守在了店鋪外面。
周惜若進了內堂,對掌櫃的低聲道:“鳳翔雲際起祥瀾。”
掌櫃的結結實實一怔,看了她半晌才道:“龍遊四海布雨露。”
周惜若心中一熱,眼中頓時亮了起來。掌櫃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許久,忽地恍然大悟,失聲道:“娘娘!”
他說着就要跪下來。周惜若急忙一把將他扶起。她神色複雜地道:“沒想到雲少的雲記商鋪布到了狄國中了。”
掌櫃十分激動,他張望了堂外守着的兩個侍衛,連忙將周惜若請到了偏僻的花廳中這才急忙問道:“娘娘怎麼會在狄國呢?是不是被人擄了來?”
周惜若點了點頭:“這事很複雜,齊國現在怎麼樣了?”她頓了頓問道:“皇上現在怎麼樣了?”
掌櫃道:“娘娘不知,皇上找了娘娘好久,可是又不敢大肆聲張。這裡是邊城,小的也不知道齊國到底怎麼樣了。不過大少爺也拼命在找娘娘呢!只是大家都沒想到娘娘在這裡啊。”
他說着從屋中拿出一個盒子,盒子中是她的一張畫像。畫得栩栩如生,難怪方纔這掌櫃很快就認出了她來。
周惜若看着自己的畫像,筆觸細膩,丹青不錯,看落款竟是雲思澤親筆所畫。雲家商鋪不知有千千萬萬,他難不成畫了幾千張?周惜若想着心緒複雜,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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