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赫連遠盡在咫尺的手,雲紫璃的臉,微微側了下。
然,赫連遠睇見她躲閃的神情,只是心下苦笑,卻不曾收回自己的手。
雲紫璃見他沒有停下的意思,微眯了眯眼睛,直直望入他幽深的雙眸之中,不再躲閃他的碰觸。
手下的觸感,細膩柔軟,讓人流連忘返。
近乎貪婪的凝視着雲紫璃嬌美的容顏,赫連遠的臉上雖然在笑着,心裡卻越來越苦澀佐。
“皇上!”
一文立身寢殿門口,輕聲道:“關姑姑到了,請娘娘到慈寧宮赴宴!渤”
“好!”
赫連遠不曾回頭,視線仍舊停留在雲紫璃的臉上,只說出一個好字。
雲紫璃凝眉,笑問赫連遠:“皇上打算一直這麼看着臣妾麼?”
“去慈寧宮吧!”
赫連遠淡淡一笑,輕聲難道。
他沒有問雲紫璃到了慈寧宮後會否接受青蘿太后的求和,因爲他知道,即便問了,她給她的答案,也會是否定的,心下深深一嘆,他改爲牽起她的手,旋步向外走去。
他的手,溫溫的,熱熱的,蘊着些許汗意。
看着被他緊緊拉着的手,雲紫璃心下涌上幾許黯然!
下一站,慈寧宮!
今日,青蘿太后會死,就不知他會如何反應?!
她想,過了今日,她與他,便該是陌路了吧!
心下,苦種深種,雲紫璃的嘴角,卻是微微翹起……
……
今日,慈寧宮所擺的宴席,規格極高。
爲昭顯與雲紫璃請和的誠意,除了青蘿太后意外,陳鶯和蕭染兒,也都在受邀之列。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隨着一文的一聲的一聲唱報,大殿內的衆人紛紛起身。
“臣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
除去青蘿太后面向大殿外,所有人都轉身向後,朝着大殿門口處福身行禮。
“都平身吧!”
赫連遠淡淡的,應了一聲,與雲紫璃相偕進入大殿。
一路由赫連遠牽着進入大殿,雲紫璃脣角含笑,視線從陳鶯,到蕭染兒,終至落在青蘿太后身上,眸光熠熠的看着青蘿太后。
赫連遠側目,睨了她一眼,面色沉靜,對青蘿太后恭身道:“見過太后!”
聞聲,雲紫璃亦微微福身:“臣妾參見太后!”
“皇上不必拘禮,皇后也快些起來!”
滿臉慈愛笑容,青蘿太后親自上前,將雲紫璃扶起。
若是不知青蘿太后真意,此刻看到她的笑容,雲紫璃定會以爲,她今日是真的要與自己求和!
但此刻,看到青蘿太后臉上那抹異常真摯的笑容,她只道是笑裡藏刀,心中覺得一陣子的噁心!
這份噁心,與有孕無關!
始之於心……是嫌惡!
赫連遠於中,雲紫璃與青蘿太后分列兩側,待三人悉數落座後,殿下衆人紛紛落座。
“關姑姑,備席!”
青蘿太后對關姑姑吩咐一聲,表示宴席可以開始了。
不多時,酒菜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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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紫璃側目,見小鄧子於簾帳將酒壺遞給關姑姑,不禁眸色微轉。
“本太子是不是來晚了,宴席可開始了?”
無瀾時間拿捏的剛剛好,一身白衣,隨性灑脫的進入大殿。
“無瀾參見太后!”無瀾擡眸,對青蘿太后恭了恭身,迎着赫連遠的視線,對他和雲紫璃恭了恭手。“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你來的正好!”
青蘿太后輕輕一笑,示意無瀾落座於一側。
無瀾翩然落座,十分隨意的拾起桌上的一隻鵝頭,優雅自得的吃將起來。
青蘿太后面露慈笑,微微擡手,由關姑姑斟酒一杯,然後當着衆人的面執杯側身,她的視線越過赫連遠,面色誠然的對雲紫璃道:“今日,是哀家與皇后的請和之宴,這第一杯酒,當由哀家先敬皇后!”
過去,從來都是別人尊太后爲上,她何時如此過?!
今日設宴,名曰請和,她便已然紆尊降貴,此刻她有如此,讓殿下衆人皆都心下一怔,齊刷刷的看向雲紫璃。
關姑姑緩步上前,將雲紫璃面前的酒杯斟滿:“皇后娘娘請!”
雲紫璃低眉斂目,看着面前微蕩漣漪的酒水片刻,方纔微微擡眸,斜睇太后一眼,她淡淡一笑,卻不曾將酒杯端起。
見狀,赫連遠只靜靜看着,卻並未出聲!
而無瀾則若有所思的看着關姑姑手裡的那壺酒!
殿下,陳鶯身爲青蘿太后的親侄女兒,表面上亦依附於她,自是面色一沉,冷道:“怎麼?姑母身爲太后,已然放下身段先與皇后敬
tang酒,身爲皇后,難道連尊重長者的道理都不懂麼?”
雖然,她暗中投靠雲紫璃,但是表面上卻還是青蘿太后的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合該她如此言語!
雲紫璃聞言,冷冷一笑,仍是沒有端起酒杯,而是目光冷淡的掃了陳鶯一眼後,不偏不倚,與赫連遠的視線在空中相接:“皇上對太后至孝,念着太后在宮中孤寡,這才解了皇貴妃的禁足。不過在臣妾看來,皇貴妃貌似並沒有吸取教訓,合該再多關些日子!”
她此言一出,陳鶯面色微變!
“皇后不必擔心,今日宴席過後,皇貴妃便會被押入暴室!”淡淡的,睇了眼陳鶯,赫連遠輕輕把玩着手裡的酒杯。
只是瞬間,陳鶯便十分應景的,變得面如菜色。
輕輕啓脣,她作勢要與赫連遠求情,卻見青蘿太后對她微微搖頭:“鶯兒,素日是哀家太慣着你了,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編排起皇后的不是了。”
“臣妾知錯!”
陳鶯咬脣,一臉不服的低垂了頭。
雲紫璃回眸,眼瞼低斂着看向青蘿太后:“太后見諒,臣妾最近身子不適,不能飲酒,!”
“呃……”
青蘿面色一陣青白,在不自然的呵呵一笑,瞥了陳鶯一眼後,有些尷尬的將酒杯放下!
“臣妾身子孱弱,素來不飲酒,是以……太后宮中每每有宴,都會爲臣妾準備好果酒!”陳鶯接收到青蘿太后的暗示,自桌上端起一壺米酒,緩步上前,與雲紫璃斟滿一杯,她輕笑着道:“這果酒,並不是酒,而是有水果汁子調配而成,皇后娘娘嚐嚐!”
看着面前泛着黃色光華的果酒,雲紫璃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的看着陳鶯。
“好香……”
終是伸手,將之端起,她輕嗅了嗅,在青蘿太后的注視下,將之徐徐飲下……
一杯果酒下肚,雲紫璃並沒有錯過,自己飲下果酒後,青蘿太后眸中的精光和那抹如釋重負後,轉瞬即逝的得意神情。
輕輕的,將酒杯伸向陳鶯,雲紫璃淺笑道:“皇貴妃可否再與姐姐一杯?!”
“當然可以!”
陳鶯上前,再次爲雲紫璃將酒杯斟滿。
不等陳鶯回座,無瀾懶懶舉杯:“皇貴妃賞本太子一杯如何?”
聞言,青蘿太后心下一窒!
輕抿了抿脣,她蹙眉說道:“這酒只爲皇貴妃一人準備,如今有皇后和她同飲,便少去一半,若你再摻和熱鬧,豈不更少了?”
“可……”
無瀾故意露出一臉爲難模樣,無奈嘆道:“太后該知道,本王一向也是不飲酒的!”
因無瀾的話,青蘿太后面色微變!
雲紫璃這新越公主的身份乃是假的,但無瀾新越太子的身份卻是真的,她要毒死的是雲紫璃,可不是無瀾!
若是無瀾有個三長兩短,事情可就沒法收場了。
“王兄不飲酒,飲茶便是,這果酒便莫要與我爭了!”適時出聲阻了無瀾索要果酒的舉動,雲紫璃擡手將酒杯拱起,含笑看青蘿太后:“方纔太后敬酒,臣妾不飲算是不恭……臣妾失儀,但以此杯,向太后娘娘賠罪!”
方纔,看着雲紫璃飲下果酒,青蘿太后的心中早已是雀躍不已。
如今見她敬酒,她自然沒有不喝的道理!
輕輕舉杯,與雲紫璃相對,青蘿太后語帶雙關道:“過去之事,是哀家不對,但一切已成定居,皇后日後便不要再記恨哀家了!”
在青蘿太后看來,死人……是不會記恨的!
但在雲紫璃看來,沒有了記恨的對象,她自不會再記恨誰!
笑看太后,她微微頷首,眸華微轉,與赫連遠灼熱的目光相遇,她輕輕一笑,擡手便要與青蘿太后對飲。
“皇后原諒太后,於朕而言,是大喜……家和萬事才能興!這杯酒,不但太后要喝,朕也該同飲!”赫連遠適時出聲,端起一直把玩在手的酒杯,緊緊的盯着雲紫璃的眸子。
看着他雙眸中異樣的情緒,雲紫璃微愣!
但片刻之後,便見她紅脣微彎,再次擡手道:“皇上……請!”
語落,她乾脆利落的一飲而盡!
見狀,青蘿太后亦是微微一笑,仰頭將酒水喝下。
左右,看了看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卻又勢不兩立的兩個女人,赫連遠溫潤一笑,仰頭將杯中酒水飲下。
飲罷,垂首將酒杯置於桌上,他脣角微翹,俊美的面龐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光輝。
恍然之間,無瀾心下不由咯噔一聲!
張口他剛要說話,卻見赫連遠銳利的視線,如利刃一般向他投射而來。
無瀾雙拳不由緊握,心底再也無法平靜!
高位上,雲紫璃深深的,凝視赫連遠一眼,心下喟嘆一聲,她側目看了眼蕭染兒。
蕭染兒
會意,對身邊的宮人耳語一聲。
須臾過後,便見一文自殿外進來:“皇上……定安候有緊急軍情要稟!”
“朕先去處理公務!”
赫連遠深深的,凝望着雲紫璃,扶着桌案從容起身。
從方纔便覺他神情有異,如今見他如此看着自己,雲紫璃不禁黛眉緊蹙!
思緒微轉,終是落定。
她暗暗一嘆,目送赫連遠離去。
無論如何,今日她都要爲杏兒,爲雲紫生還有她自己,謀個結果!
“皇上剛纔的神色可是能嚇死人的,這緊急軍情莫不是與新越有關?”以衆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咕噥一聲,無瀾長身而起,對青蘿太后恭了恭手,便追了出去……
……
隨着赫連遠和無瀾的離席。
宴會上的氣氛,頓時有些僵滯。
雲紫璃沉寂片刻,終是站起身來,俯視着青蘿太后:“今日既是在此講和,合該將過去的事情撕摞清楚,臣妾一直有句話想問太后,還請太后如實相告!”
青蘿太后聞言,臉上笑意更濃:“哀家必定知無不言!”
雲紫璃微微一笑,當着衆人的面,語氣輕幽的問道:“仁和宮一事,確實是太后的手筆,不是嗎?”
早已猜到,雲紫璃會問這個,青蘿太后做深呼吸狀!
鳳眸微眯,她的視線,掃過在場衆人。
她知道,只要雲紫璃死了,這些人即便知道什麼,也不會妄言!
而此時,雲紫璃已經喝下了毒藥……
輕輕的,她看了眼關姑姑。
關姑姑會意,放下酒壺,擡步行至大殿外。
片刻之後,她垂首而入,“稟太后,皇上和瀾太子已然離開。”
聞言,略微猶豫了下,青蘿太后站起身來,對上雲紫璃的雙眸,嘆聲說道:“既然皇后想要撕摞清楚,哀家便也不再藏掖,仁和宮之時,哀家確實是想要你的命,事後那把火,也確實是哀家讓人放的!”
“太后承認就好!”
靜靜的,迎視着青蘿太后的雙眸,雲紫璃笑的十分淡然:“我還以爲,太后會將事情悉數推到朗月和雲紫鳳的身上呢!”
“皇后是聰明人,不是嗎?”定定的,看了雲紫璃兩眼,青蘿太后轉身向外,“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既是你已然認定此事是哀家所爲,哀家無論推到誰的身上,你都不會相信,不是嗎?”
“確實!”
冷冷的,睇了青蘿太后一眼,雲紫璃不屑譏諷道:“既然太后如此光明磊落,那麼便將紫生的死因,也說上一說吧!”
聞言,青蘿太后淡淡揚眉,轉身面向雲紫璃:“哀家本來打算拿雲紫生的命,逼你出面去求皇上,放過安王的。可是後來哀家聽聞,你放了安王……如此,雲紫生的死活,便不再重要了,卻不想到頭來,他還是被毒死了!”
“太后……”
驀地,喚了青蘿太后一聲,雲紫璃的目光,冰冷攝人,讓青蘿太后這般殺人不眨眼的人,也忍不住被驚得後退了一步:“太后既然往天牢裡送了毒藥,又怎會想不到他會被毒死?”
過去的雲紫璃,青蘿太后面前,雖不算恭順,卻從不失禮。
今日如此,卻是第一次!
面對這樣的她,青蘿太后張了張嘴,緊皺着眉頭道:“哀家往天牢裡送毒藥,不過是做樣子給你看,卻並沒有讓人必須逼他服毒!”
“事到如今,太后還要狡辯嗎?!”雲紫璃冷笑一聲,眯起雙眸,對青蘿太后嘆道:“爲了你的地位和榮華富貴,你刺殺皇上於微時,不顧先皇遺詔,擁立赫連堂爲帝!爲了維護你的權利和地位,你的手裡沾了多少條人命?既是敢做,爲何現在又不敢當?青蘿太后!你是我見過最爲自私之人,也是我見過最爲狠毒無恥之人!”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此時此刻,被雲紫璃如此直白斥責,青蘿太后再難如方纔那般鎮定,怒向雲紫璃,她的臉上,再無方纔求和時的謙和慈愛,而是冷若寒霜,戾色盡顯:“自私也好,狠毒也罷,哀家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你們逼得!赫連遠他不過是個奸生子,如何配做哀家的兒子?可是先帝卻讓哀家視他做親生子養育,不僅如此,他還要把江山交給那孽障!哀家的兒子,只有堂兒一個,這天下也該是堂兒的!哀家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撥亂反正!”
青蘿太后的一席話,令在場衆人不禁皆是心下一震!
關於赫連遠的身份,多少人都有疑問,卻誰都不知內情。如今從青蘿太后口中聽得如此秘辛,也難怪她們如此反應了。
青蘿太后居然說赫連遠是……奸生子!
“哈哈……”
雲紫璃眼看着青蘿太后出離了憤怒,嘲諷大笑,笑的胸臆輕顫:“太后不是要跟我求和的嗎?如今這般摸樣,又是意欲爲何?莫不是太后不想知道安王的下落?”
“你以爲哀家今日
擺這講和宴是爲了知道堂兒的下落?如今堂兒很安全,而且不久的將來,還會重回皇位……至於今日……”青蘿太后聲調上揚,緊接着又輕嘆道:“哀家想要的,其實是你的命……”
雲紫璃心下一凜,語氣冰冷道:“太后終於說實話了!”
淡淡的,蔑着她,感覺她身上的毒,已然差不多到了該發作的時候,青蘿太后冷哼出聲:“哀家能讓你死一次,便能讓你死第二次,第三次,便是你如那貓畜一般,有九條命,也總有被哀家弄死的一天……只是可惜了你這花容月貌的好顏色!”
雲紫璃聞言,眉心緊皺,冷眼凝望着太后凜冽的神情。
想到自己當初墜落懸崖時的驚恐與劇痛,想起那日在仁和宮時,青蘿太后是如何要置自己於死地的。
她的周身,也跟着散發出冷冽之意。
怔怔的,她向前逼近兩步:“太后就如此篤定,我會如你所願?”
青蘿太后眸色一寒,回頭看向雲紫璃。
雲紫璃脣角處,揚起一抹絕美璀璨的笑容,擰眉看了眼陳鶯說道:“可惜,這次我又要讓太后失望了……”
青蘿太后心下一緊,猛地側目,眸光如電的看來眼陳鶯,見她神情平淡的回視自己,青蘿太后呼吸一窒,伸手攫住雲紫璃的手腕,篤定說道:“那毒藥半刻即發……你沒有喝毒酒?!”
聞言,陳鶯揚起脣角,冷冽的笑了!
果然不出她之所料!
那毒藥並非如青蘿太后所言,一個時辰才發,而是一刻鐘!
由此,便可想而知,若雲紫璃果真中毒。
她鐵定成了青蘿太后的替罪羔羊!
被青蘿太后握着的手腕,微微泛着疼意。
雲紫璃並未因她的驚色而露出絲毫得意,而是眸光一深,看向關姑姑方纔置於桌案上的那壺酒!
青蘿太后說,那毒藥服用後半刻即發!
可青蘿太后此刻卻沒有一絲中毒的跡象!
瞳眸大睜,她轉頭望向小鄧子方纔所在之處,卻見他不知何時,已然瑟瑟發抖的跪落在地!
“該死的!”
雲紫璃心下一凜,知事情多半出了差錯,心中恨意頓起!
若今日,毒不死青蘿太后,她心中不甘!
今日,青蘿太后一定要死!
猛地擡眸,與青蘿太后略顯驚慌的眸子在空中相遇,雲紫璃因心中恨意,雙目欲眥!
“大膽雲紫璃,你還想謀害哀家不成?!”目露慌色,關姑姑上前想要將雲紫璃和太后隔開,卻半晌兒都不能如意,無奈之下,她只得怒喝出聲:“來人吶!”
隨着她的一聲暴喝,殿門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過瞬間,便又人進入大殿!
“皇后……”
忽然之間,一道充滿磁性的聲音自殿門處傳來。
聞言,雲紫璃身形一僵!
與她一樣,殿內衆人,皆都面色一滯,轉頭向後看去。
但,當她們看清赫連遠的現狀時,都不禁心頭一驚!
“皇帝!”
看着大殿門口處的赫連遠,青蘿太后竟雙目圓睜,似是見鬼一般,一臉的驚懼之色。
方纔,離去時還好好的赫連遠。
此刻將臉色青紫,神情萎靡,連嘴角都在不停的往外溢着黑血……
雲紫璃清麗的容顏上,面色低沉,冷冷的注視着赫連遠的俊臉,將他不正常的臉色盡收眼底,她的心不禁緊緊揪起!
“太后……”
赫連遠視線上移,與青蘿太后四目相對,他張嘴欲言,卻又不自由自在的輕咳了一聲,口中再次溢出一縷黑血:“曾經,你派人追殺朕,害的皇后墜崖,事後又對朕百般算計,將江山留給你自己的親生兒子……曾經,你欲要加害皇后的性命,還一把火燒了仁和宮,害的皇后跟朕的皇兒母子分離……杏兒,如煙,雲紫生……這一條條性命,全都消亡在你的手裡,若仔細論起來,你早該死了,是朕念在你的養育之恩,留了你一命,可你……何以一定要斬盡殺絕?”
方纔,他其實並未離去,而是與無瀾一起,在偏廳裡,將大殿裡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關於青蘿太后的所作所爲,他都是知道的。
但是,爲了保下她的命,他卻對那些血一般的事實,選擇視而不見!
“皇帝!”
在赫連遠的逼問之下,青蘿太后面色劇變,不由後退了一步。
“皇上!”
蕭染兒顫抖着聲音,顧不得儀禮妝容,有些狼狽的奔至赫連遠身邊。輕顫着抹去他嘴角的血漬,她神情十分慌亂:“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怎麼了?”
邊上,無瀾一直擎着赫連遠的身子,此刻感覺到赫連遠的身子,不住的下滑,他濃密的眉毛幾乎豎起,擡頭對上雲
紫璃的眸子:“阿遠飲下了毒酒!”
無瀾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在衆人頭頂炸響!
蕭染兒怔住了,陳鶯怔住了,連雲紫璃也一臉的空白。
不等雲紫璃作出反應,青蘿太后已然一臉狂喜的看着赫連遠。
迎着她的視線,赫連遠幽幽一笑:“太后不要高興的太早!喝下毒酒的,可不只是朕!”
聞言,青蘿太后脫口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安王殿下,也飲下了毒酒!”
不知何時,阿媚出現在赫連遠和無瀾身後,她身邊攙扶着的,正是跟赫連遠一樣,面色慘白,口吐黑血的赫連堂!
彼時的赫連堂,比之亦是口吐黑血不止。
不同的是,赫連遠尚有意識,而赫連堂卻已幾近昏迷,奄奄一息。
“不——”
青蘿太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撕心裂肺的哭嚎一聲!
她給陳鶯的毒藥,到底有多毒,她心裡最是清楚!
這毒,本是要毒死雲紫璃的!
若是赫連遠喝下,她也是樂見的!
可要命的是,此刻卻讓她的兒子喝下了……
她的堂兒,此時不是應該已經去了新越嗎?何以會出現在此,且還飲下了毒酒?
視線模糊的掃過早已被眼前一幕驚得怔愣在大殿上的衆人,青蘿太后神情恍惚的吼叫道:“傳太醫!傳太醫!”
“皇上……”
“皇上……”
……
唯雲紫璃紋絲未動,蕭染兒和陳鶯紛紛起身,她們沒有去管抱着赫連堂痛苦嘶喊的青蘿太后,而是將赫連遠圍住。
“樂兒……”
赫連遠眸色赤紅,艱難的轉頭看向怔愣在不遠處的雲紫璃,他想要走近她,然他的身子終是無力的靠着無瀾滑坐在地。
迎着他的視線,雲紫璃像是中了蠱毒一般,怔怔的,一步步上前。
腦海中,閃過方纔他離去時的異樣神情,只是瞬間,雲紫璃便已然恍然!
方纔,他看她的那一眼,是對於某些事情的無奈,是對於心結的釋然,更多的,是對她滿滿的不捨!
“樂兒……”
癡癡的,凝望着她,赫連遠輕輕一笑。毒發的疼痛,讓他的眉頭,緊緊的糾結在一起:“我曾答應過你,會替你報仇的,可是我卻出爾反爾……你一定很惱我吧,所以才覺得帶着緬兒離開我……樂兒……我總是說讓你信我,卻一次又一次的讓你失望,以致於……你我之間的這個結,已成死結,再也解不開了,可是即便解不開,我卻還是不想放手,不想讓你離開!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該怎麼辦?想來想去,能夠讓你消氣,又能夠讓你不帶着緬兒走的法子,好像就這麼一個……”
“樂兒……”
面色痛苦的咳出一口黑血,赫連遠竭力對雲紫璃微微擡手:“樂兒……”
“赫連遠,你這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脣角處,勾起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看着他伸出的大手,雲紫璃的眼底,氤氳繚繞,一直以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緒,瞬間化作淚水,洶涌而出:“爲什麼?告訴我爲什麼?”
她想要替杏兒報仇!要替雲紫生報仇!還要替自己報仇!
她想要看到青蘿太后的報應!
可是赫連遠忽然要保下青蘿太后……
她早就已經對他絕望了,自然也不想知道那所謂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但是現在這一刻,她忽然想要知道,那個讓他不惜放棄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下青蘿太后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樂兒”
面對雲紫璃的質問,赫連遠仍舊十分固執的伸着自己的手。
雲紫璃咬了咬牙,擡手握着他輕顫的大手,上前兩步跪落在地,將他擁入懷中。
痛徹心扉處,她緊緊抱着他的頭,嘶啞出聲:“赫連遠,你當真自私……比青蘿太后還要自私千倍萬倍!”
十分久違的,感受着雲紫璃身上溫暖的氣息,赫連遠滿足的笑着,再次咳出一口黑血,他無力嘆道:“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將對你的承諾,記在心底……但是有些事情,不到最後,我不想說,也不能說……原諒我樂兒……我曾以你立誓,保下她的性命,否則你就會離我而去。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怕了……我對不起你……希望我的這個交代……來的還不算太晚……”
“赫連遠……”喉間似是塞進了什麼東西,哽咽的已然無法發出聲響,心中的劇痛在不斷蔓延,眼淚決堤,雲紫璃緊咬脣瓣,不停的搖着頭:“你這個混蛋!告訴我爲什麼!”
“太醫怎麼還沒到!太醫呢!”
邊上,青蘿太后早已泣不成聲!
此刻她的眼裡心裡,只有生命漸漸流逝的赫連堂,她所能做的,便是痛心疾首的喚着太醫。
“那一年……桃花盛開……我的樂兒回眸一笑…
…好美……”赫連遠悽然一笑,笑看着她,眼裡再不容不下其她任何人!
胸臆間,腥甜上涌!
噗的一聲!
他又一次吐出一大口黑血!
“赫連遠,你死之前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雲紫璃哆哆嗦嗦的捧着他吐出的黑血,痛苦着對他叫囂着。
即便再如何絕情,她的心終究是肉長的。
對赫連遠,仍舊做不到鐵石心腸!
“好……我說清楚!樂兒莫哭……”
赫連遠聽到雲紫璃話,苦澀笑了笑,緊握着她的手,他忽地用盡全力看向從一開始便一臉怔愣站在無瀾身側的一文,如釋重負道:“父皇,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要護着她的結果!您對兒子有生養之恩,也是兒子自小最敬佩之人,兒子不能違逆您的意思,兩相權衡,便也只能如此了……今日若是您的兩個兒子都去了,請您務必善待您的孫兒……他可是吳國唯一的皇嗣了!”
赫連遠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無論是雲紫璃還是青蘿太后,亦或是陳鶯或是蕭染兒,在場的衆人全都不敢置信的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仍舊怔愣在邊上的一文!
赫連遠居然喚他做父皇!
那麼他是……
就在衆人都目露震驚的看着一文的時候,只有赫連遠……只有赫連遠雙瞳無神的看着雲紫璃,好像要將她的影像永遠映入心田一般,感覺到她的輕顫,赫連遠微微擡手,想要撫去她眼角的淚水……手,不曾碰觸到雲紫璃的臉,他只覺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我不哭……”
雲紫璃雙眼通紅,仍是緊緊的抱着赫連遠,指端劃過他的脈門,知他只是暫時昏厥,她苦澀的閉上雙眸。
但這樣,也沒能止住簌簌落下的眼淚。
青蘿太后無比震驚的看着被赫連遠喚作父皇的一文,看着他神情怔愣的望向自己,迎着那無比熟悉的目光,她心頭不停顫抖着。
是他!
他還活着!
可是他既是活着,爲何卻讓世人都以爲他已然駕崩,多年來連她都不曾見?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感覺到自己懷裡的赫連堂已然漸漸沒了氣息,青蘿太后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緩緩起身,眸色陰狠的看向雲紫璃,她心下一狠,轉身對一文身後的王耐語氣冰冷的命令道:“來人吶,將皇后給哀家拿下!”
王耐見狀,不由看向易容成一文的赫連颺。
青蘿太后看着赫連颺,語氣淒厲道:“皇上,堂兒死了,被這個女人害死了!”
聞言,赫連颺眉宇一皺,看着王耐微微頷首。
隨着王耐的一聲令下,原本便被赫連遠安排在大殿外的禁衛軍一擁而入!
不過,此時,他們聽命於赫連颺,而非生死未卜的赫連遠……
見狀,無瀾眸色微深!
身形一閃,他和阿媚護在雲紫璃身前,對王耐等人沉聲喝斥:“你們想造反不成?!”
“雲紫璃冒充新越公主,謀害皇帝,當誅!”冷冷的,睇了無瀾一眼,青蘿太后沉聲對禁衛軍統領王耐命令道:“遵哀家懿旨,速速將她拿下!”
王耐應聲,擡手便要指揮手下行動。
“誰敢!”
倏然擡頭,雲紫璃眸光恨意昭然!
以眸光喝退一擁而上的禁衛軍,她雙眸中光華一凜,然後低下頭來,滿是心痛的深深凝視赫連遠。
“你看到了麼?”
輕輕的撫去他嘴角上那刺目的黑血,雲紫璃的臉上,淡出一抹溫柔的恬笑:“有些事情,不是你死了就能結束的……”
眼淚滑落,滴滴打在赫連遠的俊臉之上,她雖心有不捨,卻只得將他暫時放下。緩緩起身,面向青蘿太后,她淒冷一笑,心中恨意灼燃:“誰敢動我!””---題外話---今天更一萬啊啊啊,馬上完結了~~~謝謝大家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