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遠的聲音,起初平淡,不帶一絲情緒和感情,卻在稍後忽然爆發,驚得青蘿太后心頭狂跳,忍不住後退一步!
“你……襤”
她臉色鐵青的指着赫連遠,氣極輕顫道:“不管哀家是不是你的生母,總是你的名義上的母親,過去也曾像養育堂兒一般養育你,生恩不及養恩大,你如此待哀家,必會落個不孝之名!”
“像養育堂兒一樣養育朕?朕怎麼沒見你找人刺殺他呢?”
赫連遠嗤笑一聲,看着青蘿太后被氣的面色鐵青,似是隨時都會倒下,他的心情反倒稍好了些!
施施然,彈了彈自己身上的常服,他緩緩坐在龍榻上,輕握了雲紫璃的手,看着陷入沉睡的雲紫璃一眼後,斜睨着青蘿太后,眼底殺機頓現:“你揹着朕的生母之名,卻暗中派人刺殺於朕,爲自己的親生兒子謀奪了朕的皇位不說,還對朕百般刁難,三番兩次欲要置朕於死地……你以爲,若朕不念着你是朕的養母,如今能尊你爲太后?容你活着站在朕的面前?”
青蘿太后被他眼裡的殺機驚的又退了一步,指着他的手不停的顫抖着:“赫連遠……你當真要行不孝之事?”
她清楚的知道,赫連遠的眼神,代表着什麼!
在這一刻,他是真的對她動了殺心的!
“母不慈,子如何能孝?鱟”
冷冷的,看着青蘿太后,赫連遠不緊不慢道:“你與六公主,設計謀害朕的皇后和皇嗣,害的皇后中毒昏迷,其心當誅,朕念你養育之恩,仍尊你爲太后,但……自今日起,太后禁足於慈寧宮中,沒有朕的旨意,不準踏出慈寧宮宮門一步!”
青蘿太后一聽,立時就不幹了:“你信口雌黃,哀家明明揭穿了……”
“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赫連遠沉眸,眸光如電,“你若敢再多說一句,明日便是安王死期!”
聞言,青蘿太后心頭一顫,張着嘴巴,卻再也不敢說出一個字!
安王,如今已然成了她最大的弱點!
接連被人拿安王威脅,她心裡那個恨啊!
枉她費盡心機,導演了今日這場戲,想要緩和跟雲紫璃之間的關係,卻從不曾想,到頭來竟赫連遠根本就不信她那一套,不但禁了她的足,還拿安王威脅她!
什麼叫得不償失?
什麼叫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青蘿太后渾身哆嗦着,閉上了嘴巴,顫巍巍的倚靠在孫姑姑身上,雙眼一閉,便滑了下去。
孫姑姑驚呼一聲,惹得赫連遠緊皺了眉頭。
接下來,寢殿裡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可赫連遠卻始終不曾動過一下,自然也不曾去看過青蘿太后一眼。
朗月見狀,忍不住出聲勸道:“皇上,便是太后再不對,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赫連遠看着朗月,神色閃過一絲複雜:“朗月,你最近的話,越來越多了。”
“奴才惶恐!”
嘴上,雖然說着惶恐,朗月卻仍舊保持着進言的姿勢:“還請皇上三思!”
赫連遠狠狠瞪了朗月片刻,看着衆人擡起青蘿太后往外走,又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雲紫璃,到底還是起了身。
青蘿太后被人擡出寢殿的時候,因臉部受傷的蕭染兒,正戴着紗巾和如煙候在門外。
“嬪妾參見皇上!”
……
看着衆人擡着青蘿太后離去,兩人變了變臉色,雙雙對赫連遠福身行禮。
赫連遠清冷的視線,輕飄飄的掃過兩人頭頂,並未在兩人之中的任何一個身上多做停留,轉身便要返回寢殿。
見狀,如煙輕抿了下脣,並未言語,依然保持着保持着行禮的姿勢的蕭染兒卻連忙出聲:“皇后娘娘身子有恙,嬪妾便想着過來探望……”
言落,她不禁向着寢殿殿的方向望去。
此刻,她的臉上一臉的關切之意,但是心裡卻巴不得雲紫璃趕緊死了,一屍兩命最好。
“染兒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赫連遠的心情,本就不好,此刻對蕭染兒的態度,亦是冷冷淡淡的。
聞言,蕭染兒心頭一驚,有些牽強的說道:“嬪妾方纔看皇上走的急,便想着定是皇后出了什麼事情,仔細差人問過,方知皇后娘娘有恙……”
朗月稟報雲紫璃吐血昏迷一事時,是避着蕭染兒的。可是眼下,雲紫璃出事,纔剛剛一個時辰不到,蕭染兒卻已然聽到了消息。
這便表明,在他的身邊。
就在這座寢宮裡,還藏着蕭家的人!
思及此,他不禁悠悠一哂!
看樣子,這寢殿裡當班的奴才們,都該換換了。
“皇后眼下還在睡着,此刻不宜打擾,你們二人先回去吧!”輕輕的,只如此說了一句,不待蕭染兒和如煙回神,赫連遠便已轉身向裡,進入寢殿中。
“皇……
”
蕭染兒猶不死心的剛想再說些什麼,卻見赫連遠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寢殿門口。
“哼!”
蕭染兒冷冷一哼,氣的險些跺腳。
憑什麼?
憑什麼先嫁給赫連遠的是她,她蕭家的功勞也足夠大,赫連遠卻對她不假顏色,始終陪在雲紫璃身邊!
心下越想,越覺得生氣,她擡眸之間,見如煙依舊一臉淡然的站在原處看着自己,她不禁怒瞪如煙一眼,道:“看什麼看?”
如煙淡淡一笑,道:“於皇上而言,此刻,沒有任何人,比他的子嗣更爲重要,可卻有人跟個傻子似的,看不明白這一點!”
“你說什麼?!”
蕭染兒杏眼圓睜,滿面怒容。
“主子!”
翠兒伸手扯住蕭染兒的手臂,滿是忌憚的對她搖頭提醒道:“此刻皇后正在病重,不宜在此喧譁,倘若再惹得皇上動怒,只怕……”
聞言,蕭染兒暗暗咬牙。
不過到底,她也知道。
若此刻惹了赫連遠,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念及此,她狠狠的一跺腳,帶着翠兒轉身向外走去。
靜靜的,站在外殿,如煙的神情,依舊淡淡的,彷彿方纔與蕭染兒之間的爭吵,未曾發生一般。
她的視線,一直停駐在寢殿的方向。
怔怔的,彷彿入了神!
許久之後,守在她身後的貼身宮人,終是低聲說道:“娘娘,我們還是先回吧!”
眸華,彷彿是在瞬間,匯聚一點。
如煙的脣角,輕輕一勾:“皇上藉着此次皇后出事,總算收拾了太后……皇后娘娘這場罪,到底也不算白遭!”
語落,想着青蘿太后本來打算用雲紫璃來對付赫連遠,到最後卻因爲雲紫璃被赫連遠收拾了,實在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脣角勾起的弧度,再次上揚,輕輕一笑,卻笑的極爲怪異,將手搭在宮人的腕上,而後翩然轉身離去。
夜色,已深。
這一夜,雲紫璃昏迷未醒。
赫連遠則停了一切政務,在寢殿裡守了她整整一夜,便是喂藥也是他親自動手……
***
翌日,得到消息的安陽大長公主一早便進了皇宮。
看着安陽大長公主進了寢殿,仍舊穿着昨日常服的赫連遠緊皺着眉頭從龍榻上站起身來。
安陽大長公主看着因一夜未眠,神色疲憊的赫連遠,緊皺了皺黛眉,不待赫連遠再出聲,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紫璃怎麼樣了?”
赫連遠滿是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回道:“二文已然瞧過了,脈象雖然有些亂,但沒有大礙!”
“沒有大礙就是萬幸!”安陽大長公主眉頭深皺,面色凝重的看了赫連遠一眼,快步行至龍榻前。
龍榻上,雲紫璃依舊在沉沉的睡着。
凝眉,垂首。
靜靜的凝視雲紫璃片刻,安陽大長公主轉身向外,對赫連遠神情嚴肅的吩咐道:“眼下,她腹中的孩子,已然成形,若是再出差錯,只怕會危及大人,剩下的兩個月,萬不可再有閃失!”
“以後的日子,朕自會有安排!”
赫連遠微微頷首,伸手輕撫了下雲紫璃的額頭。
安陽大長公主眸光閃了閃,輕聲問道:“昨日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置?”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似是生怕吵到了雲紫璃,赫連遠扶着安陽大長公主的手臂行往偏殿。
安陽大長公主輕點了點頭,並未多言,跟這他一步步的,向着偏殿走去,
腳步,在偏殿門前微頓。
她輕嘆一聲,終是開口道:“阿遠,你心裡一定很擔心吧?”
過去,她從未曾親眼見過,赫連遠若是愛上一個女子,會是如何反應。
但是此刻,她見到了。
自她進入寢殿以後,他便一直跟在她的身邊。
這其中,他雖有數次看向她,但大多的心思,仍舊放在雲紫璃的身上。
牀上的人兒,只要有一絲動靜。
哪怕,只是輕皺了下眉頭,他都會伸出手來,輕輕爲之撫平。
他的動作,十分自然。
自然到,根本就無從顧及到她的眼光。
都說知子莫若母!
雖說青蘿太后是赫連遠名義上的生母,但是真正看着赫連遠長大的卻是她!
對於一生未嫁的她來說,赫連遠與其說是侄兒,倒更像是兒子。
她深深的知道,她這個心思深沉的侄兒,是真的愛上了寢殿龍榻上沉沉昏睡的那個女子了!
赫連遠沒有立即回答安陽大長公主的問話,而是垂首進入偏殿。
眸華擡起,對上安陽大長公主關切的眸子,赫連遠微微一笑
:“大姑姑如今應該已然知道,昨夜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今日,他派了三文去給安陽大長公主送的消息。
對於昨夜發生的一切,他並沒有隱瞞安陽大長公主。
“我知道!”
安陽大長公主輕點了點頭,深深凝視着赫連遠,她徐徐道:“不過說到底,六兒已經死了,此事死無對證,如今你登基在即,該以大事爲重,沒必要跟太后撕破臉!”
“大事?!”聲音清冷,赫連遠淡淡說道:“此事,事關朕的皇后,和朕的孩兒,如今天下,難道還有比此事更大的事情麼?”
聞言,安陽大長公主晦暗莫測的問道:“那你打算如何?太后……她不管怎麼說,都是先皇的元后!”
赫連遠冷笑了下,道:“大姑姑是怕朕會殺了她嗎?她做了那麼多的惡事,便是殺了又如何?”
“阿遠!”
安陽大長公主凝着赫連遠臉上的冷笑,面色一肅,忍不住開口說道:“你父皇在駕崩時,曾給我留下密旨!讓我等你奪回天下之時,無論如何都要保她一命,而我……也已在先皇榻前發過毒誓!”
聞言,赫連遠呼吸一窒!
“父皇啊……”
怔怔的,看了安陽大長公主許久,赫連遠微仰着頭,神情失落的苦笑了下,半晌兒方纔語氣陰冷地嘆道:“原來父皇,早已料到朕會奪回天下,那也就意味着,他早已知道,青蘿太后並非表面那般賢淑,可他卻……想來他是真的很愛她吧?”
“應該很愛吧!”
想起先皇赫連颺對青蘿太后的感情,安陽大長公主也跟着苦笑了下,“若是不愛,又怎會明知她並非淑人,卻還想要保她一命?”
聞言,赫連遠眼簾輕垂,閉上了雙眼。
安陽大長公主仔細觀察他的神情,心裡微微泛起疼意,有些躊躇道:“其實你父皇,本就知道太后跟安王不會長久,之所以縱容他們,不過是想要多給你些磨礪!”
“是嗎?”
赫連遠嘲弄一笑,輕挑了下眉,聲音冷冽道:“朕已然將她禁足於慈寧宮,你告訴她,最好安分守己,昨夜之事,若再有下次,朕……定不容她!”
安陽大長公主心絃微鬆,如釋重負的保證道:“話,我會幫忙帶到,你給她這一次機會,也算全了我在你父皇面前立下的誓言,若她還敢有下次,是殺是剮,我絕不多說一句!”
“皇上……”
安陽大長公主話音一落,門外便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赫連遠眉頭一蹙,剛要出聲斥責,卻見朗月自殿外而來。
“何事?”想到雲紫璃尚在昏睡,赫連遠便心生煩躁,此刻見着朗月,他眸光一閃,面露不悅之色。
“皇上……”
朗月恭了恭身子,恭謹稟道:“不知哪裡走漏了消息,前朝的大臣們已然知曉皇后娘娘吐血昏迷之事,如今吉日將到,他們唯恐皇后娘娘不能出息登基大典,提議將立後之事暫緩……”
聞言,赫連遠臉色微沉,薄脣冷冷勾起。
暫緩?
只怕這一緩,便是雲紫璃身子好了,這皇后之位也會再起爭端!
“大姑姑暫時留在這裡照看紫璃!”
如此,對安陽大長公主說了一聲,他帶着朗月快步而去。
安陽大長公主看着他離去的身形,緊緊抿了抿脣,終是眸色沉了沉,轉身出了偏殿。
再回寢殿,立身於龍榻之前,安陽大長公主的臉色,格外凝重。雙眸一眨不眨的注視着龍榻上猶在昏睡的雲紫璃,想到初見雲紫璃時雲紫璃的清冷和堅韌和過去這陣子云紫璃所遭受的一切,她的內心深處,並不如臉上一般平靜。
邊上,阿媚一直遠遠的凝睇着她。
中途,因怕安陽大長公主站的累了,阿媚曾搬來一把椅子。
可安陽大長公主,卻仍舊怔怔的站在,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遲遲無法自拔。
直到,許久之後。
她才悠悠一嘆,面色艱難的微閉了閉眼。
那人出行時,曾囑咐過她,赫連遠跟雲紫璃之間的情路,只怕會諸多坎坷,不會太過順遂,讓她無論何時,一定護佑雲紫璃周全,可是現在……雲紫璃和腹中孩子,差一點就出了意外,她該如何跟那人交代?
那人若知道,他心愛女子的女兒,受了這麼多的苦,只怕會怪她吧!
心中苦澀不已,她暗歎一口氣,轉身對自己的貼身宮婢命令道:“去大長公主府把本宮平日所需的東西收拾進箱籠裡送過來,本宮要在宮裡陪皇后娘娘住一陣子。”
“喏!”
宮婢輕輕應聲,銜命而去。
就在安陽大長公主將阿媚打發出去熬藥之後,牀榻上,雲紫璃的手指,輕輕的勾動了下。
見狀,安陽大長公主眉心一顰,微彎下身來:“紫璃?”
悠悠的,睜開雙眸,映入雲紫璃眼簾的,並非是赫連遠那張俊美的臉,而是……安陽大長公主!
“母親……”
雲紫璃脣瓣輕顫着,聲音乾澀沙啞,作勢便要起身。
“躺着別動!”安陽大長公主伸手壓住她的肩膀,扶着她重新躺回榻上,繼而坐在一邊,關切問道:“此刻身上可還覺得哪裡不舒服?”
身上有哪裡不舒服麼?!
回想到自己昏迷前所發生的一切,雲紫璃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的肚子裡的孩子,感覺到腹中胎動,她心絃微鬆,脣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頗有些無奈的輕搖了搖頭。
是她低估了敵人,太掉以輕心了!
不過還好,她和孩子,都沒有事!
從來,她都沒有感謝過她的姑婆,但是眼下她卻由衷的感謝她,感謝她不顧她的反對,拿那些亂七八糟的毒藥替她養就了抗毒之身!
否則,她跟孩子,只會落得跟六公主一樣的下場!
此刻的雲紫璃雖然已無大礙,卻因一直滴米未進,雙眸晦暗,脣瓣發白,一看便知身子不適。
眸底,泛着對她的心疼,安陽大長公主輕撫她的髮髻,語重心長的道:“今日之事,六兒已然自食其果,青蘿太后也已被皇上禁足於慈寧宮,往後,她……再不敢犯了。”
“是嗎?”
雲紫璃微微一哂,氣若游絲的一嘆。
赫連遠藉着這次機會,將青蘿太后禁了足,仔細說起來,她倒也沒有白白遭罪!
“是!”安陽大長公主伸手,拉過她的手,慈睦的笑了笑,“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眼下,你當務之急,便是養好身子,把孩子順順利利的生下來……都道是母憑子貴,只要孩子安全了,等着你們母子的,便只有好日子了。”
“好!”
雲紫璃對安陽大長公主微微一笑,目光在寢殿裡來回徘徊。
她昏迷時,是晚上,如今卻已然光華大亮!
想來,她已然昏睡了很長一段時間。
按理說,赫連遠不是該守護在她身邊嗎?
何以此刻,卻不見人影?
“在找皇上是麼?”看透了雲紫璃的心思,安陽大長公主緊盯着她的雙眸,蹙眉說道:“皇上本是在此守着你的,可方纔朗月來報,那些朝臣只道你昏迷不醒,想要藉機將立後之事暫緩,一聽這個,他便趕了過去。”
眉心,輕輕一顰,卻又旋即舒展。
雲紫璃微微擡眸,迎向太后的視線:“他們想要將立後之事暫緩?”
“他走時還央求我在此等你醒來。”安陽大長公主輕輕頷首,雙目一動不動的注視着雲紫璃:“關於立後的事情,你不必擔心,他會解決好的。”
雲紫璃牽強一笑,淡淡說道;“關於立後之事,我從來都不擔心!”
安陽大長公主聞言,微微一怔,“爲何?”
雲紫璃一笑,笑的自信而璀璨:“因爲我信他!”
安陽大長公主凝着她,眉心輕輕一顰。
雲紫璃見狀,不禁一愣:“我信他,本是好事,母親何以如此反應?”
“你信他,自然是好事!”安陽大長公主苦笑了下,坐在龍榻邊,伸手撫着雲紫璃的鬢角:“不過是你那叔父在出遊之前,曾跟我說過,你跟皇上情路只怕會有諸多坎坷,不會太過順遂……可如今你信他,他戀你,你們一個是皇上,一個是皇后不說,連太子也快要出生了,哪裡還看得見一丁點坎坷的地方?”
雲紫璃微微擡眸,對上安陽大長公主含笑的雙眼,語氣略微有些晦澀:“叔父真的這麼說過?!”
“那還有假?”
安陽大長公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訕訕然道:“難得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雲紫璃看着安陽大長公主挑眉訕訕的樣子,不覺莞爾!
殿門處,阿媚端着剛熬好的藥進來。
微微擡眸,見雲紫璃醒了過來,她神情一怔,原本沉穩的面龐上,頓時浮上驚喜之色:“皇后娘娘!您醒了?”
雲紫璃微微一笑,娥眉微蹙:“我現在不是醒着,難不成還是睡着了?”
阿媚脣角,輕輕勾起,擡步上前。
“剛熬好的藥,娘娘趕緊趁熱喝了吧!”
雲紫璃伸手,接過阿媚奉上的湯藥,然後微微擡眸,淺笑着睨了安陽大長公主一眼。迎着她的視線,安陽大長公主亦是和藹一笑,取了托盤上的蜜餞來。
“我不怎麼吃這些的。”
對安陽大長公主笑笑,雲紫璃略微仰頭,將湯藥一鼓作氣的喝下。
藥,一定是苦的。
但,現在她的心裡是甜的。
便是不吃蜜餞,也不會覺得苦!
不過……在王府之時,無瀾費盡心思從南嶽帶來的蜜餞,讓她至今念念不忘。
想到無瀾對自己的好,再想到早前六公主手裡拿的那封信,雲紫璃不禁又在心底無奈的一嘆!
如今事實證明,六公主所言非真。
這也就意味着,他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吧!
心裡想着,自洪府一別,她便一直沒有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哪怕,是說聲謝謝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裡,比剛喝了藥的嘴裡還要苦澀!
“你吃了藥,我的小侄孫,大約也會覺得苦呢?”
即便雲紫璃說不吃,安陽大長公主還是輕笑着,將手裡的蜜餞,送到了她的嘴邊。
凝望着安陽大長公主滿是慈愛的雙眼,雲紫璃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每次生病時,母后爲自己進食的場景,直覺心底泛起濃濃的暖意。
微微一笑,她終是輕啓朱脣,將蜜餞含入口中。
“真乖!”
滿意一笑,安陽大長公主轉身對阿媚吩咐道:“去御書房,請皇上回來,就與他說,皇后醒了!”
“母親!”
口中,蜜餞酸甜,滋味正濃。
聽安陽大長公主讓阿媚去請回赫連遠,雲紫璃輕聲嘆道::“身在其位,便該謀其政,該回來的時候,皇上自然會回來,不必阿媚特意去請。”
她相信,即便她不讓阿媚去請,只要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赫連遠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
“既是你說不請,那就先不請!”
安陽大長公主笑盈盈的看着雲紫璃,爲她的善解人意而欣慰,輕輕的撫了撫雲紫璃有些憔悴的小臉兒,她蹙眉說道:“正好你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洗漱打扮一番,也好容光煥發的去見他!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他有多擔心,整個人看着都頹廢了!”
雲紫璃聞言,心下一緊!
動了動昨日被傷的手,知六公主指甲裡的那些毒,除了讓她昏睡一夜之外,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她笑着點了點頭。
赫連遠,那麼擔心她,她也該給他個驚喜纔是!
見雲紫璃已無大礙,安陽大長公主放下心來,先去了自己在宮裡的住處,雲紫璃則在進了些易消化的清粥之後,恢復了些力氣,由阿媚和杏兒伺候着洗漱了一遍!
想到安陽大長公主說起,赫連遠在她昏迷之時,對她的看重和關心,雲紫璃心情極好,連帶着精神也好了許多。
端坐菱花銅鏡前,凝望鏡中自己,雲紫璃輕輕擡手,將頭上剛剛簪上的鳳釵抽去,任青絲淌瀉而下。
此刻的她,青絲寂然,不施脂粉。
卻更顯清麗脫俗。
“娘娘真美!”
杏兒看着鏡子裡的雲紫璃忍不住驚歎一聲,手持玉篦,一下下的爲她梳理着長髮。
“其實,本宮更喜歡無瀾給本宮的那張麪皮!”
雲紫璃淡淡一笑,對阿媚輕眨了眨眼,貝齒微露,吩咐杏兒梳了初遇赫連遠時梳過的髮髻,她仔細看了看,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輕的,站起身來,擎腰向外走去:“阿媚,皇上快回來了吧!”
此刻,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
似是心有靈犀一般,隨着她的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開門的聲音。
腳步微頓,她擡眸凝望向門口處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男人,沉靜的芙蓉面上,漸漸揚起一抹淺笑,直至笑靨如花!
她,本就生的極美。
如今一笑,似皎月下綻放的曇花,讓人耳暈目眩,堪堪傾城!
周圍的世界,彷彿在剎那間,都安靜了下來。
此刻的赫連遠,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急喘的呼吸聲。
在他的眼裡,只看得到,不遠處對她嫣然一笑的絕美女子,還有她脣畔的那抹讓他魂牽夢縈的淺笑。
就如,他和她,初見之時……
“樂兒!”
心,不由自主的跳快了幾拍。
赫連遠癡癡的,凝望着寢殿殿中,那個讓他擔驚受怕的女子,唯一想要做的,便是將她擁入懷中。
但是,他那顆悸動的心,卻讓他怔在了原地,只能那麼遠遠的望着她,久久不能移動一步!
這種悸動,好久不曾有過了。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他記得清楚,是當年在淮山之上,她爲救他墜崖的那一刻!
也許,在那之前,他是沒有心的。
但是在那一刻,那狂跳不止的心跳,卻不停的在提醒他,他赫連澈之也是有心的人!
可是他的那顆心,卻隨着她墜入了斷崖之下!
他不相信她就那麼死了!
所以,他不顧一切誅殺了那些死士,然後發瘋似的衝下懸崖,沒日沒夜的尋找着,想要尋到她的一絲蛛絲馬跡。
他希冀着,世間還有奇蹟。
希冀着,他的樂兒,那個狡黠靈動的女子還
活着。
哪怕,她摔殘了,毀了容顏,他都不介意。
可是,結果是殘酷的。
他將斷崖下一寸一寸地翻了個底朝天,找到屍骨無數,卻始終不見她的!
那個時候,他曾奢望過,,有朝一日,她還會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也曾奢望過,她能如初見一般,對着她嫣然一笑……
可眼下,不可能竟變成了可能。
就在今日,他以爲回來之後,見到的會是仍舊昏迷不醒的雲紫璃時,他的奢望,變成了現實。
他的樂兒,站在他的面前,卸去了與她不符的那層清冷的外衣,猶如初見一般,慧黠靈動的對他笑着……
似是被感染一般,他的脣角,倏然勾起,臉上亦綻放出一抹燦爛到極致的笑容!
腳下的步子,終是十分堅定的擡起,他腳步沉穩的,一步步的,向着雲紫璃走去。
而云紫璃,只是輕撫着圓鼓鼓的肚子,對赫連遠笑着,從始至終,都未曾移動過分毫。
輕輕的,臉上依舊掛着淺笑。
她只如此淺笑着,靜等着赫連遠上前。
“醒了怎麼也不讓人告訴我?”在她面前站定,雙眸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她絕美的容顏,赫連遠聲音略低,竭力壓制自己想擁她入懷的衝動:“你這是想要給我一個驚喜嗎?”
脣畔,淺笑依然,雲紫璃聲音柔軟:“這個驚喜好不好?你喜不喜歡?”
“當然好!”他淡淡一笑,笑的極爲愉悅自然:“我很喜歡!”
“赫連澈之!”
脣角處,笑意更濃,雲紫璃眸華輕擡,與他的視線,膠着相纏。
輕輕的,纖手輕擡。
雲紫璃撫上赫連遠棱角分明的俊臉,眸華深邃:“不管是端王府,還是這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亂七八糟的人,我已經受夠了!我要你給我和孩子一個家,一個沒有爾虞我詐,安全而溫暖的家!”
聞言,赫連遠的臉色,在黑白之間變幻。
想到昨日,若非雲紫璃本身對毒藥有一定的抗藥性,只怕如今她和孩子早就一屍兩命,赫連遠心下一沉,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殿門處,朗月似是有事情要稟。
驚鴻一瞥之間,窺見雲紫璃和赫連遠相擁而力,他神情俱震,眸色也跟着隱隱一變!
“朗月總管!若非要事,還是晚些時候再稟吧!”
輕輕的,在他身後出聲,阿媚望了眼殿內相擁的兩人,伸出手來,將殿門關上。
殿內,雲紫璃方纔的話,讓赫連遠的心,狠狠的刺痛了下。
“再給我一點時間!”深深的,汲取着她髮絲之間的馨香,他面色冷凝,語氣堅定、堅決:“我答應你,一定會給你和孩子,一個安全、溫暖的家!好不好?”
“好!”微微擡頭,將下頷置於他的肩胛,雲紫璃的嘴角,微微上揚,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暖暖的。
赫連遠想要更加用力的將她抱緊,似是想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卻礙於她的肚子,不敢太過用力,“如今天下初定,安王還不能動,青蘿太后還要留着,蕭家的兵權還不能削……”
雲紫璃的臉上,因他的解釋,蕩起一抹欣慰的笑靨。脣角輕扯,深深的一嘆之間,她白皙的雙手,緩緩向上,終是落在他寬闊的背脊之上:“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我保證,不會用太長時間!”
感覺到她的迴應,赫連遠再次保證,脣畔不禁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的心,在這一刻,彷彿被填的滿滿的,再不似以往一般,那麼空蕩蕩的了。
“我信你!”雲紫璃莞爾一笑,眸露狡黠之色。
伸出雙手,如至寶一般,將雲紫璃的小臉捧在手中,他俯下身來,讓自己的脣瓣,輕輕的,柔柔的,吻落在雲紫璃的櫻脣之上……
---題外話---啊啊,今天一萬字送上!感謝香香公主慧的大鑽石和鮮花,感謝yvonne0401的鮮花和月票,感謝qh_yy的月票,感謝大家的咖啡,雲麻麻的動力啊,弱弱地問句,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