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江湖郎中

祁王剛剛踏出去一步,刺骨的寒氣瞬間侵蝕了他的整個身體。

冰寒,麻木的雙腿,找不準方向。

不得已,祁王斜傾在門框上。

薄脣再次發紫,桃花眼中有緊張,有關切,卻無神采可言。

劍楓見狀,也衝了出來,噗咚一聲,跪在了祁王的腳步,“殿下三思,這樣衝過去無疑會給他人留下把柄,於您,於嬅雨姑娘都不利啊!”

這些話,一點一點刺痛着祁王的心。

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一個大煜朝的王,卻見不到自己心愛的女子。

可悽可悲!

祁王動了動雙腿,對着殘月悲涼又邪魅的一笑。

面容突然的憔悴不堪。

他轉身,往裡。

終是不能隨着心走。

書房內的竹婉,一直跪着沒敢作聲。

“你起來吧!”祁王垂目,微擡手指讓竹婉起身。

劍楓這才鬆了一口氣,方起身回到書房內。

祁王緩步,走到東牆邊,擡起寒得毫無血色的手指放在了青雲劍上,赤色劍柄上寸餘長的紅綾交替錯亂地陷在他的指縫之間。

這把青雲劍本是齊慕澤伯父在齊清兒生辰當日送給齊清兒的。

不料,那天的生日宴卻成了齊家覆滅的日子。

十歲的齊清兒都還沒來得及親手撫摸一下這把齊家世代相傳的寶劍,這把她從小就夢寐以求的寶劍。

殺戮就佔據了整個齊府。

慌亂當中,她終是沒能帶走這把青雲劍。

祁王單手用力的握在劍柄,強忍住心中如同火海般的衝動。

半餉,他扭過頭去。

只面向竹婉的方向,目無交點道:“你回去之後,想辦法讓公主對外懸賞求醫。”

竹婉聽得一愣,不明就裡,又不敢多有疑問,便看了看劍楓。

劍楓吸了一口,只用眼神示意讓竹婉退下,輕聲道:“你照做就好,該如何對公主提,你也應當清楚。”

竹婉點了頭,又瞟了一眼祁王的背影,退下了。

“殿下以爲誰能控制嬅雨姑娘的寒毒呢?”劍楓待竹婉離開後,問道。

然這個問題讓祁王僵在原處許久。

此人還能有誰。

自然是八大江湖的繼承人嚴頌。

他自嘲的一笑,他堂堂一個王,此時竟不如一個江湖俠客。

“懸賞一出,自有人會來。”祁王依舊面朝青雲劍,道完此句,猛地拔出劍身。

……

接下來的三四日,純淨公主府上異常安靜。

皋璟雯顧念齊清兒病中,閉門謝客,來者不論是誰,一律拒之門外。

爲齊清兒殫精竭慮的軒王,也被毫無留情的拒在了府門外。

這兩日也就幾個懸賞而來的民間郎中,方能入府。

竹婉自祁王府回去之後,旁敲側擊地提出了懸賞一事。皋璟雯也稍有疑惑,後一轉念,民間多見古怪之症,說不定太醫瞧不好的,民間的郎中卻能瞧出幾分端倪。

此間,齊清兒一直昏迷不醒。

今日,便是自落水後的第四日,體溫忽熱忽涼,整個人不停的發着虛汗。

幾乎每半天,竹婉都要替她更換寢衣,甚至連牀單也要一併換了。

靈兒常常晃悠在府門邊,見到型如郎中的便請進府中。

慕名來者,均知這裡是公主府,天下腳下自也不敢頂着虛名而來。基本各個都有些醫術方面的實力。可公主面前,在沒有確定病症,保證能夠治好的情況下,誰也不敢妄自菲薄,誇下能治好齊清兒的海口,向公主索要百兩懸賞。

這樣一來二去。

民間郎中幾乎踏破了純淨公主府的門檻,卻無一人能瞧出端倪。

弄得皋璟雯在府上大發雷霆。

聲稱擺在案几的金燦燦的銀兩,竟無一人能將其領走。

“誰說無人能領走了!”

到了第四日晚間,公主府上方出現了一個身材魁梧修長,卻是白髮披肩的民間郎中。

他跟着靈兒進到府中,笑眯眯地看着大發脾氣的公主,挑釁道。

公主着實一愣,丟下手裡的茶皿。

起身走近郎中,好好瞧了一番。

此人長得不算俊俏,卻是一股風流氣派,哪裡有郎中該有的樣子。

皋璟雯嗤之以鼻,對着靈兒道:“怎麼什麼人你都往裡請?!”

靈兒扭頭瞧了一眼郎中,道:“此人確說他能治好嬅雨姑娘,公主就讓他試一試吧!”

郎中仍是眯着眼睛笑,揮揮袖道:“嗯,公主府上卻是寒氣重了,想來這病人也當是受寒氣所致,五臟六腑皆受寒氣所亂。”此郎中自顧自的踱步,又道:“想來公主定是請太醫瞧過了,太醫可有說其有血脈逆行之症呢?”

皋璟雯依舊持不屑之態。

無論是宮裡資歷深厚的太醫,還是這些日陸續而來的民間郎中,均無一人能除去她心中之急。

暖閣中的齊清兒一直昏迷不醒,虛汗不斷。

眼下,對於這個毫無郎中樣的風塵男子,皋璟雯更加的不能信任,甚至有驅之出府的念頭。

“這幾日來府上診脈的數不勝數,你在外面隨便叫一個就能問出了大概,知道這些也不足爲奇!”

皋璟雯忽動着秀氣又疲倦的雙眸,毫不遮掩的向郎中投去了一個不屑的眼神。

郎中站在風尖上,頂着暮色,望了望殿中於黃色燭光下的公主。

吸一口冷氣。

還說回京沒有選錯人。

現在看看,明明就是選錯了,這個時候她還放不下她的公主脾氣。

郎中心想着,往前一步,道:“公主即已下了懸賞求醫的告示,我今日便是來取這百兩白銀的。”

這不就等同於說,他定能治好嬅雨麼!

皋璟雯心一顫,公主面前,他一介布衣竟是這麼胸有成竹。

爲取白銀,連腦袋都不要了麼?

皋璟雯直了直身子,道:“郎中若是不怕死,便隨我進去診一診脈。”

話至此,皋璟雯還是不信面前的風流之輩,能治好嬅雨。

但礙於他有幾分膽色,不妨讓他試一試了。

郎中噗嗤笑了一聲,“我若怕死,就不會親自登府了!”

此時皋璟雯已然轉過身,欲領着郎中往齊清兒的暖閣中去,沒有看到她身後郎中的表情。

適才的那些話,她只當是耳旁風,聽聽就過了。

三人同行,靈兒尾隨其後。

順着抄手遊廊,繞過流掖池,到了齊清兒的暖閣中。

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溼漉漉的暖氣。

以及暖閣中,炭火高燒,銅製的炭盆發出的陰森森的金屬氣味。

郎中經過公主的允許,行至齊清兒的牀榻邊,隔着一層細密的薄紗,望向齊清兒的眼神異常的濃烈。

他眼神級好,這樣的薄紗與他來講,就像是沒有一般。

看着齊清兒蒼白的臉,心中騰起莫名的怒火。

當初他何苦傷了自己,也要讓她入京呢!

如今這樣躺在榻上,連開口說話,睜眼看人的力氣都沒有,談何翻案。

案子未翻,她是先把自己的身體給打翻了。

郎中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聽到靈兒在一旁咳了一聲,忙收起的心緒,開口道:“準備熱水,燭火,我要施針拔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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