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刺目。
三月中旬的天氣算不上寒冷,也算不上溫熱。
忽來的的一陣風將齊清兒的裙襬吹起。
她將目光瞥向另一邊,道:“殿下如此善謀,我竟不知道我是殿下這局中的哪一顆棋子。”
她語調很輕。
輕得能隨風飄走。
祁王的桃花眼深邃得像一口深井,他凝望她,卻是良久沒有說話,伸手撫摸着齊清兒的額角,薄脣輕啓,“清兒,我們沒有退路,面前的這條路我們必須走得非常謹慎,不能有半分差池,有些事情也必須要有一個長遠的計劃。”
“如此長遠的計劃,你爲什麼事先不和我商量。”齊清兒依然說得很輕,卻是有語氣的,她繼續道:“軒王和蓉王會在秋韻樓中遇到奪人一案,怕也是你安排的吧!你早知道陳文靖有搶奪楊柳之心,你卻沒有阻止,而是看着它發生。軒王,蓉王,太子,皋蘭潔,陳文靖,楊柳,他們一個個都是你的棋子。我也是對不對,從陛下要封我爲婕妤開始,你可以阻止的,你卻沒有,你看着它發生,因爲你早算計好了要利用軒王。否則他又怎麼插手陳文靖的事,爲的還不是能夠將功贖過,換會和陛下之間的父子之情……”
齊清兒越說越激動,她對上祁王的雙眸,繼續道:“祁王殿下,你不累嗎?”
“累?”祁王吃痛的拉拉嘴角,“我沒有時間去累!你我都揹負的家族的冤魂,背在身上這麼多年,早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累了。”……“清兒,你最近是怎麼了,翻案不是你想要的嗎?你以爲不設局,不算計,就能翻案了是嗎?!”
祁王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蹙眉盯着齊清兒,將臉貼得很近,試圖索取齊清兒內在的思想情感。
鼻中噴出的熱氣遊走在齊清兒的脣瓣間。
齊清兒想往後退,然身後是牆,沒有退路。
她將雙眸挪向一邊,低低垂下。
祁王說得沒有錯,或許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錯。
錯的是她,是她說好的要狠,卻做不到。
“我累了......”她的話剛出口,耳邊傳來拳頭落在宮牆上的聲音,面前祁王的氣息越發凝重。
他漲紅了雙目,“清兒,你那雙假父母就要入京,你現在說累,這是在拿你自己的生命在開玩笑,毀得是齊家世代忠魂…….”
“他們的忠魂已經毀了,毀在你父皇的一旨硃筆之下!”齊清兒突然的反駁,試圖從祁王身前挪開。
祁王卻順着她的腳步,她左移他便左移,她右移她也跟着右移。
手掌拍在牆面上,摩擦出的聲音叫她心顫。
他胸口快速的上下沉浮,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你父母入京,是成是敗,全在你!”
齊清兒閉目垂下一顆眼淚。
她這是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祁王。
心角忽然的刺痛。
多久都沒有這樣的刺痛了。
自從嚴頌給她清理了啼血之毒之後,寒毒沒有再發生。
她彎曲下身體,用手捂在胸口。
那種熟悉又陌生的痛感讓她意識到,適才過激的情緒引發了寒毒。
劇烈的收縮般的刺痛伴着渾身的顫抖,讓她意識模糊。
整齊的石砌宮道也忽遠忽近。
祁王深感不妙,一把摟住她彎下去的身軀,另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他迅速的向宮道兩側張望了一下。
好在這堵宮牆之外就是普通街市。
祁王攬着齊清兒一個掠身飛過了三丈宮牆,然皇宮貴地如何沒有看守的精衛。
“什麼人?”一個眼尖的精衛立刻覺察出異樣,朝着祁王和齊清兒落地的方向跑來,手裡做好攻擊的姿勢。
祁王攬着齊清兒將將落地,又一個旋身,手裡極細的匕首已經刺穿了精衛的喉嚨。
他帶着她迅速地離開了宮牆。
上了原先停靠在宮門處的馬車後,便直接回到了祁王府。
府上劍楓匆匆跑了出來,見到如此景象先是一驚,隨後立刻閃到一旁,讓到一邊。
和劍楓一起出來的還有一道輕盈的身影。
多日未在祁王府出現的楚秦歌,此時正站在劍楓身旁。
她原本有一絲清喜的雙眸,看到祁王懷中的齊清兒之後,立刻沉浸下去,又看到祁王焦急的神態和快步往臥房中去的身影,眼眸中最後一絲清明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祁王腳下的步子不停,對着身邊的劍楓道:“想辦法讓嚴頌出一趟宮,就說清兒突發了寒毒。”
囑令來的太快,劍楓原先飛快跟隨祁王的步子微僵,隨後反應過來,揚長而去。
祁王直接踹開房門,直徑往牀榻邊走去。
楚秦歌看着祁王專注的背影,她是什麼時候踏進祁王的臥房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從未見過祁王這般緊張過。
遠遠地站在了臥房的一角。
祁王將齊清兒放下,單膝跪在牀邊,雙手緊緊地握着齊清兒的手,貼在胸口。
佈滿紅血絲的桃花眼此時看不見周圍的一切。
他只看得見齊清兒。
齊清兒的意識忽遠忽近,只覺得昏天暗地的絞痛麻木,口中喃語,斷斷續續。額角上的虛汗早也成了珠子,和烏髮黏在一起。
不一會兒嚴頌在劍楓的請示下來到祁王府。
他也不是第一次登府了,也早把祁王府裡裡外外摸得個熟悉,一進府門便將劍楓遠遠地甩在身後,快步生風的踏進祁王的臥房。
伸手便朝祁王的後領口抓去。
祁王沉痛於齊清兒的病苦當中,當他感到脖勁後的涼風時,再做反應已經太晚。
嚴頌一把揪住祁王便猛地像後推去,邊道:“都是你害的清兒,我不許你碰她!”
祁王一時未能找到平衡,整個人向後傾去。
好在一直站在屋角的楚秦歌反應及時,從祁王身後攬住了祁王,同時拔出身後的長劍指着嚴頌,道:“王府貴地,豈是你一介江湖人士能夠放肆!”
嚴頌行如閃電般挪到齊清兒跟前,一邊捏起齊清兒的手腕,一邊斜目怒視楚秦歌。
楚秦歌也是武藝高強之人。
她看得出來祁王適才故意讓了嚴頌,可她卻不會像祁王那樣。
躺在那裡的也不是她的心愛之人,她可管不了嚴頌是不是來給齊清兒的診脈的,她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當着她的面傷害祁王。
想到這裡,楚秦歌雙眸逼出冷冽的眼波,揚劍就欲刺向嚴頌。
嚴頌強烈地感到身後的殺氣,單手捏着齊清兒的手腕未曾放開,身體卻極速地旋轉面對楚秦歌的方向。
就是應戰,嚴頌他都不願意在此時此刻鬆開齊清兒的手。
臥房頓時微風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