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亡心是忘

行宮中端坐在惠妃一旁的皋璟雯越坐越不能定心。

索性丟了手頭的書卷,道:“母妃,我今天一回來您便拉着我說正好有事找我,那您有沒有派人去找過我?”

惠妃優雅地坐着,手裡拿着久蓮鳳尾摺扇,扇動的玉手停了停,十分詫異地看着皋璟雯,道:“璟雯,從一回來你就不定心,母妃知道一年纔來一次行宮,你也盼望着能和嬅雨姑娘出去玩......”

不緊不慢的語調被皋璟雯打斷了,她直奔主題道:“母妃,您就說您今天有沒有派過什麼人來尋我過吧!”

惠妃收了手裡的摺扇,以爲皋璟雯在鬧脾氣,淺笑着戳了戳她的腦袋,道:“母妃知道你性子愛玩,就是着急找你也會等你自己回來的......”

皋璟雯再次打斷道:“那母妃就是沒有派人來找我過了!”

嗓音也加大了十倍。

聽得惠妃一愣。

之後更是被皋璟雯瞬間鐵青的臉,嚇得不輕,“璟雯,怎麼回事?”

皋璟雯僵了一陣,面色由鐵青到急得泛紅,道:“我帶着雨姐姐去了花海,半路有個嬤嬤前來和我說母妃您有急事找我,讓我務必馬上回行宮。我想着不能丟下雨姐姐她們,想回去尋和我拉開有一段距離的她們,半路遇到了皋蘭潔,她說……”

皋璟雯說到這裡拿手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該死,我怎麼能夠相信她的話呢!”

惠妃雖不清楚皋璟雯具體在講些什麼,但勢頭不妙是感受得清清楚楚,道:“趕緊去嬅雨的宮殿看看吧,她們回來了也說不定。”

皋璟雯邊點頭邊抽身離開。

到了齊清兒的宮殿,自然是找不到人的。一怒之下跑到蘭成公主的宮殿,在門口就直接推倒了兩個婢女,衝進寢室張口就道:“你這個卑鄙小人,說!你把我的雨姐姐弄到哪裡去了!”

即將就寢的皋蘭潔面容倦怠,斜看了一眼風風火火的皋璟雯,懶懶道:“你這是在說什麼呀!你的雨姐姐她有手有腳的,我能把她弄到哪裡去。”

皋璟雯大感不妙,且看皋蘭潔前後不一致的態度就知道她極有可能把嬅雨她們丟在了花海里。

她氣急敗壞道:“花海地勢微妙,難尋出路,皋蘭潔,算你狠,我怎麼就信你能夠將她們帶出花海回行宮呢?!”

誰知皋蘭潔還是懶懶的樣子,淺淺道:“花海好看卻不是個穩妥之地,璟雯啊璟雯,你就不該帶她們過去的......”

“少廢話,她們人呢?!”皋璟雯不死心,逼問道。

皋蘭潔終於收起了一點倦怠,但還是懶懶的,道:“我怎麼知道她們人在哪裡!你有這個閒心跑到我這裡來質問我,不如抓緊時間,那花海附近的夜狼可是不少呢!”

這話一落,皋璟雯腦子裡炸開了鍋,兩隻手不聽使喚得想要去掐皋蘭潔的脖子,但眼下事態緊急,她一個箭步,衝出了蘭成公主的宮殿,一路叫喊的去了皋帝那裡。

原本黑漆漆的行宮中頓時火把四起。

第一個趕到的除了皋帝身邊看守的嚴頌,就是祁王。

其他嬪妃以及皇子也都因爲四處騰起的火把和大量精衛的腳步聲而感到震驚,紛紛趕到了皋帝的宮殿面前。

火把映在每一個人臉上,有焦慮的,擔憂的,惶恐的,也有湊熱鬧的,無所謂的,散漫自雍的......

皋帝大致聽了皋璟雯的講述,還沒來得及質問姍姍來遲的皋蘭潔,皋蘭潔倒也開口委屈道:“璟雯妹妹這是什麼話,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行宮當中,併爲踏出去半步,宮中的嬤嬤可以作證!”

皋璟雯一聽這話,更急得張牙舞爪。

還是惠妃出手及時,纔將其摟在了懷中。

皋帝蹙眉,眼下也沒有心思去想皋璟雯和皋蘭潔的孰是孰非,衝着嚴頌和贏謝道:“帶一千名精衛,現在就出去找,務必找到不可!”

祁王在一旁聽着,心中既酸澀又好笑。

這個時候他還真的應該感激他的這個父皇,對齊清兒的那些癡心一直沒變。

要不然饒是嚴頌有再大的本領也是挪動不了上千名精衛去尋人的。

嚴頌很快領命,贏謝卻慢了小半拍。

衆精衛舉着火把紛紛走在了嚴頌和贏謝的身後,往行宮附近的叢林中走去。

祁王也快速抽身,直到離開了大家的視線,一個掠身飛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

彼時夜近三更。

衣衫不整的兩個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要命的是灌木叢中的溼氣,對於齊清兒的舊疾來說簡直是催命的毒藥。

因着四處的黑暗,周身也尋不到任何遮擋的物件,只有貼近地表,至少心理上有個安慰,不至於覺得與世隔絕般的空落。

坐在地上的衣衫已經被溼氣打溼。

齊清兒的腰後部也沒有了挪動的力氣,動一下就像是要骨折一樣。

楊柳坐在一側,並不知她的斷骨舊疾,挪動身體的時候正好牽動了齊清兒的身體。

撕心裂肺的痛頓時讓齊清兒眼冒金星。

耳邊是楊柳若近若離的詢問聲,可她已經痛得聽不清楚。

兩人均看不見彼此,楊柳只覺身邊的齊清兒不太對勁,故而用力將她摟了摟。

這一摟更要命。

齊清兒連道:“……很……痛.......別動......”

腦子裡也是嗡嗡的疼。

楊柳看不見,但能聽出不妙,便也不敢再動。

這便成了兩人這一夜最後的對話,接下去從灌木深處傳來的鬼哭狼嚎成了她們這個晚上唯一能夠記住的聲音。

還有就是不遠處,具體哪個方向不清楚。

那裡有吧嗒吧嗒食肉的聲音,以及某種動物的喘息。

時間不知道是怎麼過的,反正漫長,反正恐懼。天色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亮起來的,大概是因爲一直睜着眼睛,便感覺的不到面前光線的細微變化。

淺淺的晨光下,兩人的臉色皆雪白如紙。

扭頭巡視四周,這才發現她們離那個血泊中的男子差得沒有幾步路,而那個男子現在已經是殘缺不全,慘不忍睹。

齊清兒疼得昏昏沉沉。

楊柳無力道:“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爲何沒有覺得死亡走遠了呢?

齊清兒也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躺在楊柳懷裡的,腦袋搭在她的胸口,能聽見若有若無的心跳,她道:“你說,會有人來尋我們嗎?”

沒有迴應,她們就這樣相互依靠着躺着,誰都沒有說要去尋找出路,似乎在潛意識中已經坦然面對了死亡。

晨光越來越刺眼,正午的烈陽透過面前斑斑點點的枝葉投射下來。

一串悉悉索索的呼喊聲終於打破了她們死亡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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