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兒將視線從門框上挪下,看向竹婉,冷冷道:“去叫人準備西廂房,不然我一個人去準備。”
這是和自己過不去。
竹婉噏脣,逐不再猶豫,出去叫人。
齊清兒獨自去了西廂房。
她沒法一個人呆着,腦子全是祁王的影子。她必須找些事做,最好是些體力活,身體累了,心纔不會那麼累。
撿了一塊抹布便在西廂房中擦起來。
竹婉帶了三四個婢女過來,見這場景都嚇壞了。
府上哪有主子幹活的份。
做奴婢自也不敢讓主子的手沾了灰啊。
竹婉連忙上前制止,將將按到齊清兒的手。
齊清兒就像是一個搭起來的被打碎過的青花瓷瓶,一碰身子便滑下去,竹婉趕忙接在手裡。
這才發現她滿臉是淚。
竹婉嘴角微抽,揮手趕去了下人,方將齊清兒扶回了臥房。
……
次日晨起,齊清兒整個眼圈都是烏青的。
渾身乏得很。
因擔心一會兒要進宮,怕身子撐不住,又服了一刻嚴頌制的藥。
在銅鏡前上了很厚一層妝。
方把眼下的烏青給掩蓋住了。
打開抽屜取出一個錦囊交到竹婉手裡,道:“帶上這個,一會兒給慧妃娘娘。”
竹婉收下,道:“是。”
齊清兒合上抽屜,道:“記着,別讓純淨公主瞧見了,知道這些對她沒有好處。”
竹婉頷首,道:“是。”
又幫齊清兒整理了衣衫,挑了件江南織造新貢的淺淺櫻花輕容薄錦長衫,在胸口打了個斜斜的秀結。
二人便出門往純淨公主府去。
皋璟雯早早在府門口候着。
等到門口,齊清兒領着竹婉下車,換上皋璟雯的馬車,然後便搖搖曳曳地往宮中去。
因趕上宮中下朝的時辰。
爲了避免和重朝臣照面,她們從南側門進宮,在宣武門前下車,之後步行。
一路往慧妃的永延宮步行。
途徑養心殿西南角的時候,隱約瞧見一個身影。
穿的是明晃晃的黃色宮衣。
依稀跪在養心殿外,頭埋得很低。
另有張公公站在一旁勸說些什麼。
皋璟雯瞧着好奇道:“那不是太子嗎?我前些日子聽聞他爲皇后求情,連續好幾日都跪在養心殿外,怎麼父皇還是不願意見他?”
齊清兒看着那彎曲跪地的身影沒支聲。
倒是靈兒也好奇的湊上前來看,道:“怕不是不願意,而是不想見。”
皋璟雯聞言,臉便沉了三分。
靈兒倒也不是故意這麼說讓皋璟雯不高興。
而是一時沒注意說了句大實話而已。
所謂虎毒不食子,當初凌王挾持皋璟雯做人質的時候,皋帝可是要連皋璟雯一起射殺了的。
皋璟雯再次瞧了瞧遠遠跪在那兒的太子,搖頭嘆了口氣。
她對她的父皇已經很失望了。
更確切是絕望。
現在看着太子跪地求情的樣子,不免心中拔涼。
帝王薄情,莫過於此。
幾人稍作停留便繼續往永延宮中去。
走到一座假山後面的時候,忽然聽到幾個宮女正在竊竊私語。
說得有聲有色。
“這年頭做王妃做公主倒不如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我前些天見着太子殿下的王妃,那瘦得都快皮包骨頭了。”
“可不是,短短几天。這些天她沒有陪着太子一塊兒來,怕是病了也不好說。”
“這還是那什麼法師給鬧的,說是皇后身上有冤魂,弄得陛下都不待見她,你們說太子能不急嗎?”轉而壓小了聲音,道:“萬一皇后像那煬皇后似的被廢了,太子的東宮之位,怕也保不住了。”
“難怪太子日.日.都跪在養心殿前。唉,做主子還如做奴婢呢,這樣大起大落的誰受得了。我值夜的時候時常聽見正陽宮中的哭聲呢,悽慘得很,嚇得我每次都拉着小順子陪我一起。”
“哎呀,你們小聲點。怎麼樣她都還是皇后……”
幾個宮女邊說邊往假山另一邊去。
聽得皋璟雯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家。
她遙遙地往正陽宮的方向看了一眼,縱使這些年她不喜皇后,但落得這樣的場景,也心中悲哀。
自憐,都是被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所遺棄的人。
齊清兒見皋璟雯僵在原地,適當提醒,道:“還是快些去永延宮吧,已經稟了慧妃娘娘,去晚了,娘娘又該等了。”
又對着靈兒使了使眼色。
靈兒立馬上前挽住了皋璟雯的胳膊,道:“是啊,快些走吧!誰說主子不如做下人的了,回頭將這些嚼舌根的人找出來,非要嚴懲不可。她們可沒有懲罰別人的權利,公主您是有的。”
皋璟雯聞言,未語。
幾人方往永延宮去了。
慧妃早在宮門口候着,見了皋璟雯又驚又喜。
驚的是,她的寶貝女兒瘦了一大圈,眼中無情,不免心驚。喜的是,她雖看上去清瘦些,但精神還好,總算沒有因爲皋帝一時下的誅殺令而萎靡不振。
忙上前牽住皋璟雯的手,道:“左盼右盼的,總算把你給盼進來了。快,進來坐,母妃給你做了點心,你最喜歡的梅花松仁餅,清甜的口味。”
皋璟雯一面答應,一面往裡。
齊清兒跟在後頭,見着母女兩個這般親熱也不好打擾。
便安安靜靜地進了永延宮的正殿。
慧妃拉着皋璟雯往案几旁去,看着皋璟雯拿着餅嚐了一口,見她淺淺笑了,方安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來她做母親的也一定操碎了心。
當初養心殿門口,她看着凌王拿刀架在她女兒的脖子上,又聽到皋帝下令亂箭射殺,當時就昏了過去。
醒來後得知皋璟雯還活着,好好的。
別提有多歡喜了。
然又不能求了皋帝讓她出宮去看看女兒。
她雖不怪皋帝做了這種殺子的舉動,但多少是心寒的。
乾巴巴地在永延宮坐等,期盼着皋璟雯進宮。
好在上天不負有心人。
她把女兒給盼來了。
慧妃望着皋璟雯喜極而泣。
弄得皋璟雯也淚眼婆娑。
兩人一個沒忍住,抱在一起落起淚來。
好半餉,方止住了。
慧妃身後的婢女藍茵提醒道:“娘娘,馥雅郡主也在呢!”
慧妃聞言,忙摸了眼淚,扭頭看向齊清兒,道:“瞧我,一心只掛着璟雯了,宮裡面多了個人都還不知道。”
邊說邊往齊清兒那邊去。
齊清兒適才見她們母女見面情深意重的場景,鼻子早也酸了。
忙吸了口氣,迎上去。
“璟雯在宮外一個人,多虧了有你,你有空就要多陪陪她。來,過來坐。”慧妃拉住齊清兒的手。
齊清兒淺笑道:“是。”
三人在案几邊坐定。
慧妃又將皋璟雯好好打量了一番。
皋璟雯有些受不住這沁着淚水的眼神,怕一個不小心又要哭,道:“母親,我難得來一趟,幹嘛這麼哭哭啼啼的,應該開心纔是。”
“對,對,對,女兒說得對。”慧妃苦笑着扭頭對藍茵道:“去,上些茶水來,用昨兒內務府剛送來的茶葉。”
藍茵應了。
在她下去備茶之前,齊清兒忙對竹婉道:“你過去幫幫藍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