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簟,玉局牀,春風十里送庭燎,耀亮龍章宮鳳闕龍樓。
深殿高闊,四十八行龍於殿頂心飛舞盤旋,瞠目下望,與龍章宮中人一同俯視他掌中墨跡淋漓的長卷。
“龍飛鳳舞運巨筆,億萬驕子我最狂,展箋便題河山卷,羞殺李杜與蘇黃!”
字跡恣意,足可破紙而出,確實夠“龍飛鳳舞”。
黑金絲鑲繡麒麟衣袖緩緩拂過墨卷,修長手指一字字撫過,帶着一份難以察覺的珍重和悵然,蕭玦斜倚榻上,深黑眸子緩緩擡起,看向榻下長跪的乾元四年會試主考洪嘉石。
“嘉石,會試不是殿試,這是你們禮部的事,你單單的將這一份糊了名的墨卷挑出來送進宮給朕,是何用意?”
雖有年紀但因保養不錯,仍然面如冠玉的洪嘉石,不急不忙磕了一個頭,“啓稟陛下,微臣怎敢將些許雜務拿來煩擾陛下,會試墨卷已經全部受卷並勾選磨勘完畢,唯獨這一份,微臣將之在中選與落選的兩堆卷子中換來換去,實在無法決定,只好求助陛下聖聰。”
“哦?”蕭玦一笑,“嘉石,你是老主考了,一份墨卷,中或不中,如何能沒個把握?於文章一道,朕可及不得你。”
“臣不敢,”洪嘉石那肅然道:“此卷非關文章,考生經義策論詩賦都是極好的,只是卷中這一句,卻奇峰突出,明明於韻律不合,且行文狂放非人臣氣象,此等墨卷,微臣實是不敢取的,但其餘文字卻字字珠璣,中肯切實,非胸中有大丘壑者不能爲也,會試是國家重典,旨在選拔人才,微臣亦不敢爲一己猜度而失國家棟梁——遂來求陛下特典。”
再次看了看那詩,蕭玦將卷子一擱,突然一笑,朗聲道:“你這老狐狸,裝什麼裝?明明這是中卷,你怕擔了干係,提前來通知朕——去罷!朕知道了!”
洪嘉石一笑,收起墨卷,行禮如儀的退了出去。
龍章宮燭影明亮,映着最近養病所以養得精神不錯的蕭玦容顏,他凝視着那燭火,突然一笑。
“你也怕落榜丟面子?知道老洪公正謹慎,故意用這辦法提醒我來着?說起來你還是自己考的?你這奸詐的女人。”
他手指無意識在龍案上輕輕劃剛纔那四句詩,喃喃道:“可是朕就愛你這份奸詐……那些中規中矩只知獻媚取寵的女人,那些只知梳妝打扮衣服頭油的女人,哪及得你奸詐得有意思?……多麼懷念當年一起征戰沙場,殺人無數的痛快日子啊……”
“咦?”他突然挑眉,“羞殺李杜與蘇黃?李杜是誰?蘇黃是哪個?你這臭女人,這又是你哪個藍顏知己?”
乾元四年四月初一,會試發榜之日。
一大早便見滿街士子蜂擁而向貢院,揣着滿懷的希望與興奮,去大紅榜上從上到下的搜索自己的名字。
家境富足的,還有派小廝徹夜守着,以便第一時間得到好消息的。
秦長歌纔不會滿身臭汗的和士子們擠着看發榜,她很忙——她正在小院子裡,隆重舉行具有西樑國太子殿下以及城西趙家小雜院門童雙重身份的蕭溶蕭包子的生日宴會。
重生後爲包子做的第一個生日,當然要豐富點、囂張點、與衆不同點、以滿足蕭包子特立獨行的人生風格。
壽星公對自己的生日記得那是相當清楚,往年沒娘,凰盟上下給他慶生,他沒勁,所以一定要拖個娘來慶祝,所以他以前大街認孃的壯舉,雖說是隨機性的,但是四月初一那是一定要認個孃的。
今年娘是現成的了,包子省事了,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在娘耳邊叨唸,要求遲到的娘將他這許多年期盼守候(有守候嗎?秦長歌疑問?)導致的心靈受損和精神損失予以賠償,秦長歌曾經因爲心情大好,也就答應下來——怕什麼,多年?多少個年?滿打滿算,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四年,四個願望,沒問題!
結果包子提第一個願望,她笑着點頭,第二個願望,皺皺眉,也點頭了,第三個願望,她陰森森的看着包子,第四個願望剛開口,秦長歌的陰笑就變成了殺氣隱隱的笑。
你還真敢提!
而當時在旁邊的楚非歡,正在喝茶,一口水便嗆到喉嚨裡了。
包子穿一身小錦袍,含着手指站在當地,眨着大眼睛左瞅瞅他娘,右瞅瞅他乾爹,對他們臉上的表情很有點無辜,半晌攤開小胖手,一臉鄙視,“食言而肥,小心發胖。”
“我不食言,”秦長歌殺氣騰騰的笑完了,很愛心的撫摸包子烏光黑亮的發,“你且等着罷!”
於是生日當日,秦長歌親自下廚,磨刀霍霍,連發榜這個萬衆期盼的日子都沒理會。
據說她爲了某人的第一個願望,準備了很多東西,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甚至動用了凰盟屬下中川高級技師,做了什麼“模具”。
做菜……大概是做菜吧?需要盤子碗碟鍋,沒聽過還要“模具”的啊。
天知道會搞出什麼東西來?以她的人品……實在很不值得期待啊……
一桌子人都面色端肅的等着。
楚非歡、祈繁、容嘯天、祈衡、素玄、壽星公,還有本想在冠彤宮大擺筵席邀集百官給太子爺慶壽卻被某人不知好歹的嚴辭拒絕,無奈之下只得擠到小院子裡體驗民間祝壽感覺的壽星公他爹。
一桌子人懷着不安揣測帶着古怪表情揣測着等下的“生日套餐”的時辰,只有楚非歡神情不變的低聲問素玄:“後來找到了沒?”
“沒有,”素玄搖頭,“我一路追上他,打了三場,一直到觴山飄香峰峰巔,他不知怎的突然出了破綻,我沒收得住便將他打下崖去了,後來我下去沒見着屍體,最近幫裡也一直在找,沒這個人蹤跡,現在想來,他當時有恃無恐的樣子,改換路線到觴山山巔,大約是那裡有人接應……哦對了,明霜中蠱了?沒事吧?”
楚非歡和蕭玦都看了素玄一眼——目前除了他們,祈繁和素玄等人依舊還是隻知道秦長歌的“明霜”和“趙莫言”身份,祈繁曾經在蕭琛被幽禁後要求去海外“迎回皇后”,被秦長歌託辭時機未到拒絕了,楚非歡對於秦長歌繼續隱瞞不置可否,蕭玦則覺得,秘密這東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光安全,而且,心裡也舒服啊——瞧,她的最隱秘的事只有我知道……哦,還有楚非歡,唉……他要也不知道,多好?
“沒事,她算因禍得福”,楚非歡難得的淺淺一笑,“據說原本因爲先天體質限制,無法修煉得更上一層樓的內功,因了這個東西反而有所衝破,功力大成了,所以她心情好,你沒看出來嗎?”
“嗯,”素玄頷首,“她能自保最好不過,對了,不知道溶兒的武功練得怎樣了?我給他的琅嬛秘笈裡有一些強身健體的古方良法,你一定看……看……看……”
他最後幾個字硬是卡在喉嚨裡出不來了,瞪着秦長歌笑吟吟端出來的東西,哪還記得要說什麼?
噹噹噹當幾響,卡擦清脆有聲。
同一時間碎了三個調羹,掉了兩雙筷子。
只有楚非歡神色不變的喝養生茶——他昨天在廚房已經見識過那模具,有心理準備。
……那那那那是個什麼東西?
白白圓圓厚厚足有鍋那麼大一塊糕餅狀的東西,上面亂七八糟粘着些蜜餞梅子水果塊什麼的,拼成個歪歪斜斜的螃蟹樣的文字:“happy birthday”。
當然,他們自然是不認得的。
那字醜如龜爬也罷了,大餅子上,居然還站着個裸男——真的是裸男啊,縮小版的蕭溶蕭太子q版奶油像,頭戴沖天冠,身穿“皇帝的外衣”,一手指天一腳跨地,正在“請老天喝尿”。
……
蕭太子一臉得意洋洋站在西樑太子版大蛋糕旁邊,以真人對比的嚴肅態度,仔細欣賞着自己的英姿——當初他提第二個要求時,老孃古怪的瞅了他半晌,最後畫了五張明明看起來很象他但是怎麼看都覺得有點誇張變形的圖給他自己選:
第一張:他抱住一醜女(原型爲芙蓉姐姐,當然包子不認識)拼命磨蹭。
第二張:他趴在地上,褲子被一猛犬撕破迎風招展。
第三張:他抓了一把撲克牌,臉上一臉的紙條搖曳生姿。
第四張:他和一沒牙的老和尚在搶燒雞。
第五張:他腳跨山石,一指擎天,噓噓。
……
包子當時對着圖從左看到右再從右看到左,愣是沒找到一張滿意的,大恨秦長歌,你這臭娘,咋這麼記仇呢?認錯娘你記到現在?還有,你咋就只記得我倒黴狼狽時候呢?我那些英明神武玉樹臨風滿牆春色關不住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英姿,你咋一張也不畫呢?
有心耍賴,卻見臭娘笑眯眯問:“不喜歡?不要?那就算了哦,你自己不要的哦……”
牙一咬腳一跺心一橫,包子悲憤的批了那張裸照——無論如何,就那張姿勢瀟灑點,狀態勇猛點,至於衣服……算了,大家都是男人,無所謂啦。
……
“撲哧!”
最後笑出來的是素玄,他向來是個不拘的性子,本就最喜恣意率性而爲,最初的震驚過後,立時大笑,重新抓了把調羹湊過去,眯着眼看蛋糕,笑道:“什麼玩意?上面寫着什麼?”
“這叫生日蛋糕,上面是海外文字,叫生日快樂,”秦長歌將蛋糕放在桌子上,無奈的看了看除了模具做出來的裸男其餘都賣相超差的蛋糕,用一秒鐘的時間哀嘆了下自己的廚藝,慢吞吞的掏出五根小紅蠟燭,圍繞着裸男認認真真的插了,招呼蕭溶,“來,太子爺,吹蠟燭許願。”
早已從娘口中熟悉了現代過生日的流程,包子立即踮腳吹熄了廳堂裡的其餘燈火,只剩五根營養不良的細蠟燭在黑暗中飄搖,映得諸位美男的俊秀顏容都影影綽綽。
美男們的目光,齊齊盯着飄搖紅光里正十分虔誠的雙手合十作誦經狀,莊嚴肅穆得令人髮指的蕭包子。
這小子在念什麼經?
包子唸完經,鼓腮,運氣,撲的一陣狠吹。
起了陣小風,下了聲小雨。
對面,倒黴的容嘯天大怒,“蕭溶,你吹蠟燭就吹蠟燭,你吐口水乾嘛?”
祈衡笑嘻嘻瞅着那蠟燭,“嘖嘖,哪裡是吹熄的,是給口水澆滅的!”
蕭玦瞪着兒子,天天說練武,說幼兒期扎武功根基要緊,書可以放到以後再讀——怎麼到現在一口真氣都沒能學會如何控制?
秦長歌笑吟吟的早有準備的避到一邊,問兒子,“許了什麼願?”
“不告訴你,”包子順溜的揹着聽來的肥皂劇臺詞,“告訴你就不靈了,我要將這美好的心願珍藏在心裡,等着流星爲我實現。”
“等流星幫人實現還不如期待隕石砸上你腦袋,算了……”秦長歌嘆氣,“下次堅決不和你講瓊瑤電視劇……”
話音未落,便見容嘯天抓過早已備好的叉子,掂了掂道:“這個是吃那個娃娃的吧?我看着覺得好,我先嚐嘗。”
一叉子過去。
包子頭髮全部豎起來了。
這感覺忒不好啦……
還沒來得及慘叫,五六根叉子過去,裸男不見了。
容嘯天皺眉品着奶油耳朵,“甜甜酸酸的,世上還有這種味兒?”
素玄一邊吃一邊搖頭,“比例不對,你比這個胖多了。”
蕭玦盯着叉子上的蛋糕愕然,“怎麼是這個部位?”
楚非歡淺笑着看着素玄遞過來的一塊蛋糕,又看了看快哭出來的蕭包子,搖了搖頭,包子大喜,正要說乾爹你最好,不想他淡淡道:“總得留一塊給他嚐嚐自己。”
……
包子悲痛欲絕的使勁扭過頭去,眼不見不淨!
乾脆攤手問他娘:我要的另兩個願望呢?
秦長歌狠狠瞪一眼包子,心道你小子等着,你以爲你天天生日?明天你生日過了,咱們慢慢算帳。
拍拍手,大廚捂着鼻子端出個罈子。
雙手遠遠的端着,偏着頭,憋着呼吸,好像多聞一口立刻就會窒息而死一般,大廚僵着腰放下罈子,立刻撤退就跑。
秦長歌壞心的不待正在吃蛋糕的衆人反應過來,立即將罈子往蛋糕旁一放,刷的一掀蓋子。
同時眼疾手快的塞給楚非歡一塊手帕。
濃郁的難以辨明是什麼味兒卻絕對不好聞的臭味兒,沖天而起。
“啊!”高貴的,食必珍饈的皇帝陛下,第一個經受不住臭彈炮轟,刷的一下彈開丈許。
素玄騰的一下竄到院子裡的樹上,手中還端着一碟子蛋糕——他喜歡甜食。
祈繁看看穩穩端坐,好整以暇用帕子捂住鼻子,因此顯得十分淡定氣質完美的楚非歡,再看看蹲在樹上和竄到院牆上風度全失的兩大高貴美男,最後看看嚴重不公平的秦長歌,悲嘆:“色不如人,能奈他何?”
被秦長歌啪的一蛋糕貼在了臉上。
只有包子得意洋洋趴在壇口,命人裝了碗雞絲銀米粥來,用小調羹從罈子裡挖出一塊小小方方看似豆腐又不似的東西,有滋有味的開吃。
這當然是包子的第三個要求,豆腐乳,他一向愛吃粥,西樑著名的賣粥的地方如數家珍,秦長歌去了幾次,卻沒什麼興趣,因爲西樑醬菜業不發達,佐粥的小菜居然都是些醃製的魚肉之類,實在大倒胃口,有次和包子提起,這傢伙立時來了興趣,吵着鬧着要吃,秦長歌要打官司要泡美男要保命要殺人忙的不亦樂乎,哪有時間做醬菜,再說前世裡她不精廚藝,也不記得那許多。
如今包子在生日願望裡慎重提出要吃“你上輩子的小菜”,秦長歌一向是那種“我不愉快,你更別想爽”的類型,立刻壞心的選擇做了豆腐乳。
果然成功薰倒一堆養尊處優出身高貴的美男們,不想壽星公卻強悍得超乎想象,對那沖天的臭氣恍若未聞,直接衝着食物的本質去了。
“鮮!鮮得來!”包子吃一口,大讚,“娘,你這次真賣力,我決定原諒你對我的負心拋棄了!”
“謝謝太子爺寬宏大量,”秦長歌皮笑肉不笑,“太子爺,第四個願望,還要否?”
“要!”大眼睛閃閃亮的轉過來,“聽了那麼多故事兒,我可想了很久了,你們說我還小不能逛,我這人好說話,也就叫幾個來看看就成了,記得啊,要露瑤閣、醉花居、萼綠樓,玉蝶春的四大花魁啊……”
“砰!”剛剛坐回位置端起茶盞想喝杯茶的皇帝大人一不小心捏碎了茶盞。
這回不衝着包子去了,直接找罪魁禍首:“你你你你怎麼連這個都縱着他?這成何體統?”
秦長歌瞟他一眼,一笑道:“放心,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我擔保太子爺經過今夜‘別開生面滋味獨特’的花魁初會,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逛窯子的慾望的……
再次拍手。
香風嫋嫋,環佩叮噹,蓮步隨風起,透迤開謝花。
美人雁列,各執紅燈一盞,朦朧旖旎紅光裡,雲霧鬢,遠山眉,飄搖迤邐而來。
聞香氛,觀步姿,包子眉花眼笑的衝上前去。
個矮腿短,最先看見的是曳地長裙,淺綠櫻紅,美!
眼光上移——霞影紗仿宮中樣式的紅燈,精緻玲瓏,美!
再上移——這腰……這腰?噝——
再向上——呃!!!
燈影裡,如花們品若血盆,眼若銅鈴,腰圍三尺,膚黑如墨,正對着蕭嫖客——“巧笑嫣然”。
包子撒腿就跑,可惜來不及了,如花們一擁而上,將今晚的金主團團圍住。
“小公子好俊!”
“皮膚粉嫩!比閉月姐姐還好呢!”
閉月撫着長滿疙瘩的方圓足有臉盆大小的“嬌靨”,嗔笑:“羞花姐姐,你又取笑我,人家不依啦!”
羞花發出“銀鈴”般的嘎嘎笑聲,伸手去摸包子的臉:“姐姐我摸摸……”
沉魚、落雁,揮着洗腳布般的“香帕”擁上來。
“哎呀羞花你好壞,和人家搶,小公子,看我美不美?”
塗滿劣質香粉的“絕世嬌容”,湊近包子的臉,一笑間金光閃閃,隱約可見昨夜的韭菜葉。
“啊!!!!”
包子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
鬧騰到天將黑,終於把那“四大花魁”給請了出去,包子軟癱在院子當中,一臉哀怨的瞪着他的壞心的娘,和那幾個毫無同情心看戲的男人。
“你從哪裡找來這幾個奇葩的?”蕭玦悄悄咬秦長歌耳朵,“醜到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真難爲你。”
秦長歌笑嘻嘻道:“女人中找不着,找男人嘛……”
蕭玦噎了一口,還未及說話,包子已經騰的跳了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大力朝秦長歌揮舞,“臭娘你說話不算話,你押了字據說要由四大花魁陪酒的!”
“哦?還有字據?看來你對你娘很有防備之心嘛……”祈衡和素玄第一個湊過去,一望,噴的笑了出來,搖頭踱開。
容嘯天和祈繁隨後接過,容嘯天瞪了包子一眼,喃喃道:“叫你不讀書,活該……”,祈繁捂着肚子狂笑着將紙條遞給楚非歡。
楚非歡一眼瞥過,嘆息一聲,對包子招招手。
滿臉霧水的包子立即跑過去,“咋了?哪裡不對?”
無奈的看着包子,楚非歡輕輕道:“你娘寫的是,四大花鬼。”
……
仰天長嘯,包子含淚,握拳。
都是文盲惹的禍!
“哐哐哐!!!”
突有鑼鼓喧囂,聽來正往小院而來,隱約還有喧譁人聲,包子是驚弓之鳥,生怕再遇四大花鬼,急忙一溜煙竄回屋子內。
秦長歌和蕭玦對視一眼,都知道是啥好事了。
楚非歡和蕭玦幾人都立即進了屋,等下人多眼雜,還是少和人照面的好。
“恭喜老爺高中會試第二名!”
院門開處,高聲報喜的人們如水般的涌進來,有人高高擎着大紅喜報,有人七手八腳的在一邊掛上喜炮,立時噼裡啪啦的炸起,引得四周的百姓都蜂擁了來看。
人潮頓時擠滿了小院子,帶着滿臉的豔羨,議論出這家有人魚躍龍門,飛黃騰達有望。
秦長歌和祈繁笑吟吟的上前應酬,接喜報打賞銀子,祈繁甚至搬出褡褳,滿臉喜氣洋洋的給四周看熱鬧的百姓都一一發喜錢。
衆人都笑接了,說些恭喜官運亨通光耀門楣之類的吉祥話兒。
不多時,人潮漸漸散去。
秦長歌負手立於一地紅鞭炮炸出的紙屑中,在那極似戰火硝煙般的氣味中,於一輪水晶簾般的月色和闌珊燈影裡,淡淡回首,問:
“那喜錢都接了?”
“是。”
“看出來了嗎?”
“大約有數,可以分頭去找。”
“那麼……”秦長歌轉身,對從廊下靜靜轉出,淡煙軟月中清冷如斯的楚非歡一笑,轉視祈繁。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