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然半晌,甩甩頭,秦長歌將離奇的預感拋到一邊,吩咐祈繁:“半月之內,依次更改從西樑至北魏沿路據點的聯絡暗號,重新打亂力量分佈和暗壇,記住,但凡有人聯絡過的據點,立即變更。”
爲了護送目前已身單力孤,還要應付北魏暗探悄悄追殺的魏天祀回國,以及安全指引他找到目前身在西樑境內的何不予,秦長歌不得已暴露了一些西樑至北魏沿路的鳳凰暗壇據點,所以將暴露的據點全數更改暗號打亂建制,是當務之急。
祈繁領命而去,楚非歡看着遠方已成小點的馬車,淡淡開口:“魏天祀回去了?”
他和秦長歌曾經在戰場上和魏天祀對陣過,只不過他從不親身上陣,魏天祀沒有注意過他,對於這個晉王殿下,楚非歡自然知道他的奸狡,但從不認爲他能是秦長歌對手。
秦長歌一笑。“魏天祀把家裡的蛇趕走,我幫他送回去。”
微帶嘲諷的,她又道:“不想背上殺兄之名,不想魏天祀死在北魏境內引發他瀕死反撲引發晉王潛在勢力的動盪,將他驅趕到西樑想借刀殺人,魏天祀也足實夠狠,竟想既拔了釘子又做得完人,只是忒小看了我西樑,我請他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起剛纔魏天祀臨離開時,得了凰盟聯絡暗號和何不予的所在位置,以爲後顧無憂,立即便想過河拆橋對她下手,被她淡淡一句。“我的組織每一地的暗號都不同,你去了一地,才能得到下一地的暗號,在最後一地,你才能得到何不予的聯絡方式”,逼的只好悻悻擺手,裝作理衣袖,刷的一下將指縫裡夾的東西插了回去。
然後居然還能面不改色提醒她不要忘記協議,言辭諄諄,形容和雅,又極其親切的贈了北魏出產的外傷名藥“碧翄丸”給她,秦長歌毫不客氣笑納,絲毫不擔心他還敢玩花樣。
因爲魏天祀就是哪種人——你很危險,我一定要殺你——啊?我殺不了你?——那我就不殺——既然不殺,那就先用着——用完了——還是要殺。
無恥到這個地步,又坦然到了這個地步。
這對兄弟,也算奇葩啊……
吁了口氣,秦長歌有點無奈的想,順手幫了人家一個好大的忙卻得不到獎賞的感覺,真的好虧本好不爽……
一轉頭,卻見蕭包子將一本書攤在石頭上,自己在石頭前倒立而起,露出開襠褲和半截吃得圓滾滾的白肚皮。
偏偏頭,秦長歌好奇的問兒子:“公子爺,你這是在幹嘛呢?”
包子漲得滿臉通紅,掙扎着吃吃答:“……練功……什麼破功……累死我了……”
秦長歌漫步過去,探頭一瞧,書上是有個倒立的人形,只是怎麼瞧怎麼怪異,秦長歌將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才發現原來那不是倒立人形,而是站立原地雙手上舉的姿勢,至於爲什麼看起來是倒立——蕭包子把書拿反了。
望天,悲憤,秦長歌先爲將來的西樑百姓默哀了三分鐘,才一伸手,啪的一下子狠狠彈了彈包子的可比豆腐的嫩屁股。
“擺什麼蛤蟆功造型,你以爲你是歐陽鋒啊?”
一行人回棺材店,秦長歌忽然想起今日怎麼沒看見素玄那個跟屁蟲,忍不住問起,祈繁笑着搖搖頭,道:“那個丫頭啊。莫名其妙就不見了,大約是素幫主對她不假辭色,受挫折了吧,您也知道,這段日子,素幫主都快被她纏瘋了,真沒見過女孩子這樣的。”
“莫名其妙不見了?”秦長歌想了想,一笑,“水靈徊不是會半途而廢的人,她那性子,本就和一般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不同,對了,你下次碰見熾焰中人,提醒一下,對這位水小公子不要隨意泄露身份,水家名聲太大,她身份泄露了萬一招惹了麻煩,又是咱們的不是,熾焰雖不懼水家威勢,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素幫主近期還不在。”
祈繁點頭,楚非歡突然指了指南方,秦長歌笑笑,又道:“是,我知道……也提醒他們注意防備着,他們是習慣了水小公子在總壇竄來竄去,素玄又是個心底光明的,卻是忘記了南閩也算敵國,若是那大嘴巴的丫頭看見了什麼不妥的,傳到水鏡塵耳裡,可不是什麼好事。”
祈繁笑道:“我以爲我算細數的,不想還是不能比,是啊,習慣那丫頭竄來竄去,可不成。”
祈繁應了,蕭包子卻咬着手指翻白眼,“我也要去。”
“你去幹嘛,”秦長歌拉開他的手,“警告你,下次再看見你咬爪子,咬一次扣一次零食——廟裡全是光頭,無趣得很,還不許亂竄亂講話,和你的氣質不符。”
“我氣質多變,人見人愛,”蕭包子被每日的睡前一故事早就薰陶成了半個妖孽,“光頭們更應該早點見識公子爺的風采。”
他諂媚的尋求支援,“乾爹,你說是不是?”
秦長歌一怔,轉目看見楚非歡臉上微微泛了淡紅,心知這小白又胡亂搞事,但也不願非歡尷尬,神色如常的笑道:“好了,又多了個護身符,你倒精明,分分鐘的工夫,師傅也有了,乾爹也有了,公子爺現在護駕的人這麼多,我可不敢輕易得罪。”
“算你識相,”蕭包子咧嘴一笑,左手挽了秦長歌,右手去推楚非歡的輪椅,“走吧。”
“等下,”秦長歌左右看看,在旁邊一家賣燒雞的攤子上買了只燒雞,笑嘻嘻的塞到蕭包子口袋裡,蕭包子大喜,目光亮亮口水滴答的問,“給我的?”
“嗯……”秦長歌等蕭包子露出又大又靚的笑容並且在她身上蹭過三遍之後才慢吞吞的道:“雞屁股是分給你的。”
“……”
護國寺後院禪房是謝絕女客的,名揚四海的高僧閉關之所更是遠遠便有沙彌上來攔客,秦長歌卻只是微笑着,遞了張紙給小沙彌,道:“請交給釋一大師。”
斂眉合十,小沙彌回答得很熟練,“師祖閉關,不見外客,施主請回。”
“你且去,”秦長歌笑容溫和卻不容抗拒,“大師會見我。”
猶疑半晌,小沙彌終於低頭匆匆去了,半晌迴轉,難言目中驚色,恭敬施禮,“師祖有請。”
爾雅一笑,秦長歌一行三人態度閒適的邁入這連皇室中人都拒之門外,世傳幾乎無人可以進入,幾被傳爲神地的禪房。
木門吱呀一聲推開,性急的蕭包子一馬當先,準備領略世所仰慕的大德高僧的風采,一進門,“哇!”的一聲。
夠……亂。
到處都是典籍書冊,地上,牀上,桌上,櫃上,甚至承塵上都堆着書,踏上被褥亂糟糟,一個人正坐在被褥中和一堆書拼死掙扎,他身前臭襪子與茶碗共放,破蟬衣同夜壺齊列,熟羅宣紙上畫着鬼畫符,青瓷花盆裡姿態輕盈的蘭芷旁堆着一堆骨頭……等等,骨頭?
蕭包子目光呆滯的慢慢低頭去看自己口袋裡的燒雞,終於明白了該雞的最終歸屬,十分悲哀的吸溜了一下口水。
他如果看見秦長歌用來作爲敲門磚的那張紙,只怕直接就會崩潰先――那張紙什麼都沒有,就畫了只燒雞。
三人進來時那人頭擡也未擡,只自顧自嘟囔,“咦,……在哪裡呢?我記得我放在書裡的啊……”
楚非歡怔了怔,本來還以爲高僧潛心佛學,睡臥猶自以書爲伴,敢情高僧只是在找東西來着。
蕭包子懶得管和尚做什麼。只挪動腳步溜向門口,準備以實際行動捍衛到口的美食。
他剛一挪步,一顆油光錚亮的光頭立即擡起,衣袖一揮,砰一聲禪房門被關上,還神氣的自動上了栓。
盯着蕭包子看了半晌,老得看不出年紀偏偏眼睛比包子還精光賊亮的“高僧”咧嘴一笑,伸手一招。
蕭包子眼睜睜的看着燒雞飛了出去,落到老頭的爪子裡。
很想張牙舞爪的撲過去奪回來,可惜臭娘把他抓得緊緊,包子嘴一扁,大怒,道:“和尚還吃肉!”
“佛祖亦殺生。”釋一頭也不擡,一口咬掉一隻雞腿,唔理唔魯的道:“將來什麼都是你的,你和老衲爭一隻雞作甚?”
包子哪裡管他在說什麼,繼續憤怒,“一雞不爭,何以爭天下?”
“你是有福之人,”釋一繼續啊啃雞翅,“這天下對你來說,就是老衲口中雞,抓了便吃,爭什麼!”
一隻沉默傾聽的楚非歡突道:“一國非天下,大師謬誤矣。”
“否,”釋一從雞翅中擡起眼,瞟了楚非歡一眼,“國即天下,天下即國。”
他目光和楚非歡相遇,楚非歡只覺得心中一震,那目色如明珠如溫泉如春風如流水,博大浩瀚,遙及天涯,於無限平靜中綻放大光明,瞬間照破山河萬朵,而千頃碧海之上,明月遙生。
靈臺突然一片空明乳白,溫潤而舒適,一直以來因爲傷病不適的精神,突然鬆快了些許,那些彷彿久捆於身的繩索般的苦痛,都緩了一緩。
擡起眼,楚非歡先前因爲高僧愛吃葷,高僧很髒亂而滋生的一點點訝異懷疑情緒已經淡去,剩下的是對大德者由衷的尊敬,這纔是真正的修煉者,但凡跋涉塵世中人,歷風塵污濁,絕無可能擁有那般光明的眼眸。
秦長歌一直站在一邊觀察釋一的表情,她帶楚非歡來,就是想從這個修煉成精的老狐狸的眉目間揣摩出點什麼,不想和尚對包子一言下定,對楚非歡卻只是拔了拔他的衰退的精神,一言不發。
她認識這天下人頂禮膜拜的著名神僧的原因,說起來搞笑,還是文昌那次按照她的安排去“邂逅”童舜老孃的時候,她怕出漏子也抽空跟着,無意中逛到後院,正看見一戴帽子的老傢伙爬牆準備溜出去,看那架勢熟門熟路不知道爬了多少次了,秦長歌一時好奇,便也跟着爬出去,看見那老傢伙轉了一條街,買了只燒雞又爬回來,回來後從後門偷偷摸摸進了禪房,秦長歌繼續跟,結果發現那是個和尚。
和尚一見她,立即嚇掉了手中的雞腿。
秦長歌以爲他是因爲破戒被發現而驚嚇,正想裝沒看見轉身就走,卻聽見身後和尚道:“既來之,則安之,你本就不是白來的。”
秦長歌立即停了腳,迴轉身,見和尚一笑,平凡蒼老眉目突然灰盡光生。
“三生之魂,滄海之月,蹈步天下,誰與長歌?”
秦長歌立即知道了這酒肉和尚便是釋一,老和尚見了她並不驚訝,兩人乾脆坐下來分吃了那隻雞,後來秦長歌見他老天拔地的爬牆太費勁,給他偷渡過燒雞,兩人結了點燒雞緣,秦長歌一向不浪費資源,文昌供奉給太后的紫玉觀音,順便也拿來給和尚開了光。
眼見釋一緘默不言,秦長歌微微嘆息,只得說正題,道:“大師,我來有一事拜託。”
釋一長眉一動,道:“又要和尚幫你騙人。”
“這回不是了,”秦長歌狡黠一笑,“這回要你說實話――大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近期皇室定會有人前來聖德護國寺卜問,想必要請你或者你的大徒兒靜聞方丈,不管請的是你們中的誰,我只想請大師們不必忌諱,如實相告便可。”
“如實相告?”釋一將油手在佛經中一抹,在書頁上抹得乾淨,笑得比她更狡黠“前生?今世?”
“前生,生死。”秦長歌知道瞞不過這個早已成神只是因爲熱愛人世的燒雞堅決不肯坐化成仙的僧人,“夢寐已久,時當驚破。”
默默看了她半晌,釋一微微搖頭,從牙縫裡嘶的一聲,仿似受了涼。
“高僧,別這幅鬼樣子,”秦長歌笑容溫柔裡別有剛意,“須知不破不立,一直死賴在錯誤的認知中,又怎麼能重新開始?”
三天後的聖德護國寺,接待了幾位特殊的客人。
這客人輕車從簡,但俊朗高華風神獨具,一望而知是地位高貴之人,他身邊兩名男子,亦是人中龍鳳,左邊的衣衫清素,天水之碧,清貴雅緻如皎皎之月,右邊的濃彩華豔,熾焰之紅,妖媚絕麗似曼珠沙華。
三人風采各異,熠熠生輝,誰也壓不了誰去,卻都是難得一見的出衆人物,直叫進香的女香客們看直了眼。
“中間那個好高貴,不怒而威,定是朝中重臣!”
“右邊那個好,絕色絕色……姐姐,我怎麼看完他之後,覺得你不如平日美麗了呢?”
“你們什麼眼色?盡關注皮相了,看看左邊那位,那氣質清雅如竹,輝光似月……不行不行,我要寫詩……有帶紙筆嗎?”
“……”
玉自熙耳力極好,聽着那竊竊私語,極其開心的迴轉身媚然一笑,立時又引起一片倒抽氣的聲音。
蕭玦皺眉,低聲道:“你還嫌不夠打眼?”
玉自熙惋惜的轉頭,嘆息,“醜!醜!浪費了我的絕豔笑容。”
蕭琛笑而不語,卻道:“哥哥今日好興致,親自來進香。”
“別試探我了,”蕭玦無奈的道:“你自然知道我不是來進香的,我本想一個人來,你們偏要跟着!”
“臣弟分管宮禁禁衛事,護駕是臣弟的職責,”蕭琛笑容清雅,徇徇有禮。
“什麼職責,”蕭玦一笑,“領侍衛內大臣,請問你一年管上幾次宮禁?今兒個倒是記得清楚。”
“在該記起的時辰記得便好。”蕭琛溫雅依舊,毫無慚色。
蕭玦搖頭,自顧自向後院禪房進發,平日裡專職攔客的沙彌今日迎了上來,合十施禮,“師祖有請施主。”
蕭琛毫不意外的一笑,依言退後一步,玉自熙卻笑吟吟道:“沒我們的份?”
沙彌闆闆正正的道:“師祖吩咐,來者三人,唯一人真心有求,其餘兩位,請自便。”
“我也真心,”玉自熙將如花容顏湊到小和尚面前,“我真心的想見見聖僧,問問我的姻緣修咎。”
這彌僧定然是釋一老和尚挑選出來的奇葩,永遠的乾巴巴詞調,對着美麗得已經超越了性別的絕頂美色也毫不動容,“師祖吩咐,若有人問姻緣。且答:請自冰下尋。”
彷彿一陣風忽然平地升起,吹散絕色容顏上妖媚笑意,化蝶翩飛而去,玉自熙的身形,似乎僵了僵。
然而那散去的笑意轉瞬又聚了攏來,玉自熙依舊是那個眼波盈盈流轉身姿如柳的妖孽美人,笑道:“和尚的名氣大約就是故弄玄虛搞出來的,說什麼呢?這禪機可忒深奧了,聽不明白。”一邊撒手,懶懶往院外走,“少爺呀,你去和酸僧打機鋒吧,我不陪了。”
蕭玦一笑頷首,看了看正若有所思望着玉自熙背影的蕭琛,欲言又止,終是隨着沙彌,跨進後院。
蕭玦的待遇沒有秦長歌來得級別高——他跨進釋一禪房的時候,見到的是整潔雅緻的閉關之所,竹簾細細,禪香嫋嫋,四壁佛經典籍古樸厚重,一盆藍色澤清雅,磨得發白的青布蒲團上,盤坐着寶相莊嚴的天下第一名僧。
於立門口,蕭玦看着面色平靜,眼眸半開閉,寧和顏容上寶光隱隱的老僧,油然而生敬意,所謂神僧,名不虛傳,那是種明明存在,卻不令人感覺壓迫的奇異感受,面對他,如面對一花一葉一縷清風,面對自然滄海,無限如須彌之廣,而一切反訴雜念皆成芥子。
看着他,便忍不住回顧自己,富有四海,垂臨萬方,看似什麼都擁有了,然而從四面不靠的高高御座上看過去,大儀殿遙遠如天涯,是臣子,是屬下,是唯唯諾諾卻永無交心之日的陌生人,靜夜裡空曠寢殿裡夢寐而醒,只覺得胸腔裡吹起得是蒼涼空寂的風,掃盡一切悲歡喜樂,寂寞的日子,連夢也是沒有的。
他微微悲涼的想,原來擁有一切,就是失去一切——
“無中有,有中無,萬物呼聲,何必着相,”淡金霧氣里老僧睜眼,一道目光如驚電看盡他內心深處,“老衲念施主心誠,特在此等候施主,已是誤了修行,便請直入正題吧。”
緩緩上前,在面對蒲團上坐了,蕭玦一時覺得內心裡涌動無盡難言心緒,浮雲飛電,浪翻濤卷,那些往事奔涌而來,幕幕鮮活而幕幕生痛……問,問什麼?那個心中存疑已久的問題,一直未曾去查問去證實,怕的不就是最終遇見的是那個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暗黑的結局?
不問,那麼希望永遠都在,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直到那個女子出現。
於是另一個希望如同春芽般在積雪的內心裡開始緩慢生髮,一點一點拱破堅冰般的心防――也許,有另一個可能?
盤桓良久,踟躕良久,他一生決斷爽明,從無如此瞻前顧後之時。
所謂近鄉情怯,當是如此,想知道,卻又怕知道的不是自己希望的那個,於是故意刁難自己,故意微服去見釋一,想着這聖僧名聲如此之大,又閉關多年,也許,見不着?
見不着,便罷了吧,糊塗點過日子,總比被永恆的黑暗結局凌遲來得好。
最終一懷猶疑的來了,也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了,原來聖僧架子不大,閉關再開關也如此輕易,一切都這般順利,順利到他開始害怕。
爲什麼?怎麼……問?
問她……有沒有死?還是問,明霜是誰?
釋一一直深深注視着蕭玦,多年來水波不興的雙眸中也微微有了一絲感慨,造化弄人,何其悲哀,深情如許,也許隱瞞纔是仁慈,佛家獅子吼,其實不適用自願耽溺迷途的性情中人。
可惜,老和尚今日,也要做回劊子手了。
沒辦法……那丫頭不能得罪……人家是上仙呢……將來換個地方呆着,還得在人家手上討生活呢……
“癡兒……”釋一的聲音凝成一線,生生逼入蕭玦耳膜,“與你結髮者,早化飛灰,骨分數處,目貯深宮,你還在執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