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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有幾分無奈地看着他得意,卻慢慢釋懷了。燕風颺的確可能犧牲一國百姓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他是個務實的人,如果失去大於得到,他不會去做這樣的傻事。
更何況,這人做事一向喜歡掌控一切,將自己的前途交給別人掌控,在他無疑和自殺差不多。
如果有這樣的異人,既然能幫自己奪去江山,也能幫別人奪去,他不會仰仗這樣的人,只會像齊曜一樣,得而誅之……
這就是帝王都會有的防人之心!不是他沒有仁慈,而是無法承受仁慈帶來的後果,這是位置所決定的,有時和人性無關。
“秘術很玄,能成事也能敗事。看看趙國,你就知道大燕爲什麼不准許大巫師擔任國師了!這是燕家祖先經歷了沉痛的教訓後列下的祖訓。”
燕風颺收斂了嬉笑,嚴肅地說:“最早燕家也和齊國一樣,國策祭祀全部由大巫師主持,大巫師可以隨意安排皇室的婚姻,以天命爲由隨意斬殺大臣。更過分的還用天命做藉口和皇室妃子亂倫玷污皇室血統,我祖父更是深受其害,明明是皇家血脈,卻因爲大巫師要將自己的孩子扶持上皇位就用天命污衊他是燕國災星,要燒了他祭祀天地。當時還是一個大臣悄悄用自己的孩子換下了他才免於一死,後來我祖父起事奪了皇位,手刃了大巫師。因爲深受大巫師的迫.害,對大巫師深惡痛疾,掌權後就削減了他們的權力,將他們趕出了皇宮,除了一般的祭祀,不允許他們干涉政務。”
無憂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燕國的秘史,感慨地點頭:“這的確是明智的決定,大巫師如果凌駕於皇權,用百姓的宗教信仰爲自己謀利,是很可怕的事!就拿趙國來說,如果不是大巫師讓百姓在自家門前立了那些聚龍陣標牌,又怎麼可能爲趙國百姓引來這樣大的天災人禍呢!”
“對,我祖父雖然削減了大巫師的權利,卻也知道他們不是一無是處。祖父遺訓說世界很大,有很多事是我們所識不能解釋的,對於未知的東西,可以尊敬,但不能盲目利用,否則造成的後果我們承擔不起。”
燕風颺感慨地說:“當時看到趙國的洪水,還有讓天地失色的那一幕,我就想起了祖父的遺訓,佩服祖父的遠見!所以,就算你怎麼*我可以用最快的方法得到七國,我也不會動心!無憂,比起相信秘術陣法,我更相信自己,憑我的能力,想得到七國只是遲早的事,我爲什麼要急功近利去馬上得到七國呢?”
創業容易守業難,不到兩個月時間就拿下了趙國、衛國,看似容易,燕風颺卻是深知自己的不易的。
武力可以壓制抵抗,卻不能征服人心,要想讓趙國、衛國的臣民心悅誠服地臣服自己,他還需要做很多事。財力物力和人力上都面臨很大的壓力,稍有不慎就會引起政變。
在政權未穩的時候,不適宜盲目擴張,一步一步走穩了,走踏實了纔是長久之計。
否則走得越快,毀滅的越快,他的帝國之夢就可能只是海市蜃樓,曇花一現而已,這樣的結果不是他要的!
聽到燕風颺的坦誠的話,無憂放下了心,說道:“風颺,你都注意到了聚龍陣,別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齊曜想籠絡我也是爲了這個!”
無憂說到這個,有些心虛,看着燕風颺說:“我和你說實話,秘術我懂一些,這是奇遇,是在穆家穆天江見我對秘術有興趣給我的幾本古書裡學的。穆天江也指點了我一些,其他的大部分是我自己自學的!”
無憂不能說自己是巫門的掌門,更不能說自己是穿越來的,那太匪夷所思了,還要解釋更多,只好全推給了死去的穆天江,反正死無對證,燕風颺再懷疑也不會被戳穿。
“穆天江說我有天分……你知道學秘術的人都有靈性,我也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天分,就是覺得有趣才學了。以前在宮裡也不敢用,那次被綁架小試了一個困人的陣法覺得很有用,等來到趙國後發現烏凡也是同道之人,和他討教過,才知道聚龍陣法!”
無憂垂了頭,低聲說:“那天皇宮裡全是殭屍,他們要衝進祭壇裡,烏凡就教我用天雷陣,以前我也會一點,就照做了。秘術只要掌握得好,是不會傷到自己的。只是我頭一次使用,經驗不足,被閃電衝擊纔會短暫的失憶。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衝到了衛國,被項纖兄妹所救,又遇到了齊曜……”
“齊曜對你是喜歡,還是窺伺你的能力?”燕風颺勉強接受無憂這樣的解釋,還是有些疑問要問清楚。
無憂想了想決定說實話:“齊曜讓我跟他回齊國,說讓我做他的妃子,我拒絕了。不過我覺得他對我感興趣可能就是因爲我的能力吧!我昏睡了很長時間,我不知道我昏迷這段時間有什麼異常引起了他的注意,我想一定有原因的。因爲之前他只是對我的眼睛感興趣,可是我醒來後發現自己被關在了鐵欄裡,他們一定是怕我偷跑或者無法控制我纔將我關了起來、”
燕風颺蹙眉:“你不知道你有什麼異常?”
無憂苦笑:“這幾天我都在想我有什麼異常,還真讓我想到了一點……”
“是什麼?”燕風颺好奇地問道。
無憂笑了笑:“你沒發現嗎?我現在不怕冷了……我想我的寒症被雷電一擊就全好了!”
這和曜陽內功也是一樣的原理,被幾千伏的高壓電流通過身體,她全身經脈的寒氣都被整理過一遍,她開始沒發現,等發現時就立刻想到了是雷電的作用,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燕風颺一愣,隨即高興地叫道:“真的嗎?那太好了!”
一直就擔心着丫頭病懨懨的,風不能吹雨不能淋,現在好了就意味着她不會那麼短命了。
燕風颺覺得這個消息比自己得到七國還高興,伸手抓了無憂就笑道:“這是喜事,要好好慶祝,我想我該給烏凡立個碑,他對趙國有罪,對你也算有恩,我要好好感謝他!”
兩人感慨了一會烏凡,燕風颺又把話題轉到了無憂身上,似笑非笑地問:“還有沒說完的吧?”
無憂見瞞不過燕風颺,只好把魏晨的事也說了,還說了烏凡臨死的囑託。
“烏凡覺得我有慧根,想讓我繼承他大巫師的職位,回去趙國幫他善後!我拒絕了!魏晨不死心,又讓項纖來勸我,爲了讓我同意,他還幫項纖治好了眼睛。他們說齊曜找了異人想收服我,讓我小心。”
無憂苦笑道:“你說我該不該幫他們?”
燕風颺*溺地揉了揉她的頭,說:“小憂兒喜歡就幫,不喜歡就不幫,他們難道還敢威脅你不成?”
無憂苦惱地看他:“你說的輕巧……我本來根本不想管趙國的事,一直拒絕,你偏弄個趙國的國君讓我去做,這不是把我推回去嗎?難道一國的君主可以無視自己百姓的生死……別人或許可以做到,我做不到!”
“是不是有危險?”燕風颺正色問道。
無憂存了試探他的心,就點頭說:“趙國的聚龍陣既然開動了,會秘術的人肯定都想從中撈點好處,這就和武功一樣,龍氣利用的好,也是一種資源,我還不知道趙國那邊的情況,想必是塊肥肉,會引來許多貪婪的人,可想而知趙國會很熱鬧。人家都是高手,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子和人家鬥,結果不用想也知道!”
“那就別管!”燕風颺霸道地摟住她說:“讓他們自己鬧去,大不了我放棄趙國,我不會再讓你有任何危險!”
“這不止是趙國的事!”無憂愁眉苦臉地說:“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聚龍陣的反噬,風颺,如果反噬還沒停止,未來不止趙國會有更大的災難,嚴重的話還可能影響衛國,甚至大燕。渝水連接了七國,最糟糕的情況可能波及七國,會死很多很多人!”
“那也不能先是你!”
燕風颺板了臉說:“你又不是救世主,禍是烏家和那些會秘術的人惹出來的,就該他們去承擔責任,和你有什麼關係?”
“風颺……我雖然不是救世主……可是如果我去了,也許能阻止災難的發生呢!就算死……如果死我一個能拯救你們……我也是願意的!”
無憂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想爲自己好好活一次,另一方面想到要是由於自己的拒絕讓更多的人死亡又於心不安。她不想偉大,卻又扛不住這份內疚,所以她需要贊同的聲音。
有一瞬間希望燕風颺慫恿自己去,那麼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拒絕,她憑什麼要成全別人犧牲自己呢?
“我不願意……”
燕風颺生氣地說道:“憑什麼是你去送死,難道這麼多人都不行,就要靠你一個弱女子才能活下去?不……我不會讓你去的!我也不會說陪你去的話,我不想死,我也不願意你死!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沒人性也好……反正我就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會去做這樣的好人!”
燕風颺猛地站起來:“我現在就去把項強他們趕出宮!憂兒,你也不用做什麼趙國的國君,就留在衛國,要不就跟我回燕國,讓他們自己去亂”!
他甩手大步要走,無憂伸手抓住了他:“風颺……我不去,你可能會死的……你父皇,端木楚,還有你的士兵……等等……”
“死就死……真到那時候,大家一起死!”
燕風颺頭也不回,生硬地說:“反正我不會讓你去冒險的,燕無憂,你最好老老實實地跟我回去,別去想這些東西!我們回去就成親!我會和束雲鳳和離,光明正大地娶你!”
無憂嘆了一口氣:“風颺……你在害怕!”
燕風颺抖了一下,依然沒回頭,聲音冷了:“笑話!我怎麼可能會害怕?我怕什麼!”
無憂沒出聲,猶豫了一下貼向了他,她的雙手穿過他的後背摟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了他背上。
燕風颺心跳得厲害,想甩開她,又捨不得,僵硬地任她抱着。
“你怕做決定!”無憂有些苦澀地說道:“你怕我真的那麼重要……你必須選擇犧牲我!”
“不是……我不會犧牲你!”燕風颺僵硬地說道。
無憂脣角掠過一抹自嘲的笑:“你不會……但是齊曜會,你的士兵會,你的人民會,你的國家也會!風颺,現在知道我爲什麼瞞着你嗎?我就是怕你爲難……我寧願自己從不懂秘術,那就不用讓你選擇……我曾經想過離開,想去過自己的生活,可是,你們都沒有給我走的機會……”
丟不開纖雲弄巧,丟不開巫莫寒巫寒綃,丟不開楊奇和自己創下的巫門,也丟不開燕風颺……
她想走,才發現自己包袱太多,重得讓她提步都困難。
她才發現她給自己找了多少種離開的藉口,也同樣給自己找了很多留下的藉口。
性格即命運,她要能做到無情無義,她就不是無憂了!
拒絕見魏晨只是在拖延時間,她只是不想輕易地向命運妥協,纔給自己找着藉口。
當燕風颺不贊成的這一剎那,她卻做了決定,她要去見魏晨,做自己該做的事。
不是爲了燕風颺,而是爲了自己的這些放不下。
她給了烏凡鮮花,喚醒了烏凡的良知,她又怎麼忍心給趙國,甚至更多的百姓於烏雲呢!
橫豎不過死,既然抗爭不過命運的安排,就做點有意義的事吧!
“燕無憂……聽不懂我說的話嗎?不許去!”
燕風颺咆哮起來:“我說不許去你聽到嗎?”
燕風颺猛地轉過身,雙手抓住她的雙臂吼道:“世界上會秘術的人不止你一個,就算要善後,爺也會找到一大批人去做這事的,你就給我乖乖地呆在我身邊,你要敢不聽話,我寧願打斷你的腿也不會讓你去的,聽到了嗎?”
“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無憂淡淡地問。
“對你……”
燕風颺吼道:“燕無憂,你該改名叫無心。你知道**睡不着擔心着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忙忙碌碌不敢閒下來就是怕自己空虛是什麼感受嗎?你知道身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是你想見的那個人是如何的孤獨嗎?我是有野心,我是很強大,我沒有你也能活下去,就如你沒有我也無所謂一樣!可是……真的會活得很好嗎?”
他的眼裡有失望有譴責有憤怒:“不是你相同的風景缺了色彩;再嫺熟的簫聲也吹不出當年的心境;我就算站在最高處,也會因爲沒有你人生永遠有填不滿的遺憾……我賤……和你無關!是我自己把你看得越來越重,是我自己將自己置於如此低微的地步……更是我自己讓自己自以爲是地喜歡你,想保護你……卻一次次忘記你燕無憂早已經強大到不需要我保護,也不需要我喜歡……”
“你無心……你可以瀟灑地一次次走開……我承認我沒你勇敢……我做不到!”
“我拿什麼來對你有信心呢?你不是會秘術嗎?那教我……教我怎麼像你一樣無心……教我怎麼在失去你以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我的生活??教我像你一樣沒有我也無所謂……”
燕風颺一聲比一聲大的吼叫說到最後突然戛然而止,瞪着無憂的眼睛血紅,有一剎那讓無憂以爲那是血,心就跟着顫抖了。
來不及說什麼,燕風颺突然放開她,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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