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一聲喊,竟是皇帝李勳陪着賢妃來了。
賢妃林玉姝深情款款的望着帝王,李勳笑得溫柔。這溫柔曾經是奢望,後來變得很刺眼,現在……桑榆突然覺得竟然一點都不重要了。
連那顆心都不會再爲他疼,只是可憐了自己的父皇。
如果當初父皇執意殺了李勳,這天下是否還是大燕呢?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衆人行禮,桑榆也跪在那裡。
李勳一眼就看到了跪地的沐桑榆,他大概沒想到桑榆會在這裡,看向袁成的時候瞳仁微微一縮。
“都起來吧!”李勳道。
“謝皇上!”衆人起身,桑榆極是安靜的站在劉燕初身邊,若是論容貌,這裡百花盛開,真的輪不到她出彩。
李勳深吸一口氣,踩着輕盈的腳步從桑榆的跟前走過,緊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他剛剛有孕的妃子。
從這點也足以說明,那些年爲何傅雲華始終不孕。
不是不孕只是不愛,所以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皇上!”秦琉璃殷勤的領着皇帝去了梅園的正中心位置。
那個位置,李勳最是熟悉,原本是個荷池,後來因爲傅雲華想要跳舞給他看,就讓人把荷池給填了,做成了偌大的舞池。
白玉石階,白玉亭。
帷幔翻飛,底下都是休息的地方。
唯有這白玉亭是她特意爲他造的,只想讓他以最清晰的角度,看她最美好的一面。
梅園變成牡丹園的時候,皇帝沒讓人動這一塊,這才留了下來,也算是一道極好的風景。
李勳回眸,正好看到沐桑榆離去的背影。
她走得這樣決絕,沒有半點猶豫,那背影……讓他想起了當初的自己,不敢逗留也不願逗留。
宮殿還在,沒人打掃,到處積滿了灰塵。
“姐姐,來這兒做什麼?”夕陽不解。
“夕陽,你在這裡等我。”桑榆抿脣,“不要進來,免得到時候出了事會連累到你。”
“我這條命都是姐姐給的,還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橫豎姐姐活着,我便活着,姐姐若是出了事,那我也不必苟活。”夕陽跪地,“夕陽對天發誓,絕對不會背叛姐姐。”
桑榆攙着她起來,這些日子他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
可有些東西的確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即便是夕陽……也不該知道太多。
“你幫我看着。”桑榆道,“我進去拿點東西。”
“好!”夕陽點點頭。
桑榆擡步就進了寢殿。
這是她自己的地方,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裡。在寢殿的牀板底下有個機關暗道,這個暗道除了她便只有父皇、母后還有曉雲知道,連李勳都不知道。
當初建造梅園的時候,是她自己跟父皇要求,有一個可以藏私人物品的地方。
父皇便給她留了個小金庫,屬於女兒的小金庫。
地面上裂開一條縫,桑榆拎着裙襬便石階而下。頂上的地板當即閉合,嚴絲合縫。
這地方就算被拆了,也不會看出端倪,除非掘地三尺,因爲這地板的厚度足足有三尺。父皇希望女兒的小金庫,永遠都只屬於女兒。
底下有些黑,她已經大半年沒進來了。
好在自己的地方,閉着眼睛也能走到底。
她沒敢點燈,只是拿着火摺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這裡頭是有機關的,但她爛熟於心,所以根本不會觸動機關。小心的左拐右拐,前面是一道石牆,擋住了她的去路。
桑榆望着自己的腳下,深吸一口氣,雙腳併攏連跳三下。
石牆當即打開,她快步走入。
裡面別有洞天,是個偌大的石室。
桑榆用火摺子點了燈,頃刻間火苗沿着牆壁快速燃起,在這些火苗熄滅之前她必須出去,這裡是有時間限制的,不得超過一炷香的時間,否則就會悶死在這裡。
她快速走到了正中央的石柱位置,並不朝着最裡頭走。
最裡頭是她的私房錢,是她從小到大收藏的小物件還有……
但她現在不需要那些,她所需要的只是這石柱距離地面一尺高的暗格裡的東西。
指尖戳破,一點殷紅血落在那個凹槽位置,當下彈出暗格。
裡頭靜靜的放着一枚金鑲玉雕龍紋的玉扳指,這是父皇所賜。
桑榆並沒有久留,在這裡緬懷父皇還不如先出去再說。
小心的收了玉扳指,桑榆起身就往外走。
重新走出來的時候,桑榆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梅園距離御花園不遠,父皇希望給她的環境,希望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所以讓她遠離後宮。
這般的榮寵,終究是有時數的。
前半生的榮耀,換來重生的艱澀。
站在前生居住過的寢殿,佈滿了蛛網布滿了灰塵,那種感覺不是誰都可以感同身受的。
眼睛微微紅了一下,恍惚間好像聽見了曉雲銀鈴般的笑聲,喊了一聲,“公主快來,外頭下雪了,紅梅開得可好看了!”
長長吐出一口氣,桑榆擡手抹去了眼角的淚,疾步朝着外頭走去。
可還沒走出去,夕陽卻突然推門進來了。
乍見桑榆,夕陽忙道,“姐姐,我看到有人朝着這邊來了,咱們趕緊躲躲吧!要是被人看到咱們在這兒,怕是會有人生疑。”
桑榆轉身就走,“跟我走!”
這是她的地方,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兒的路。
這地方,就算閉着眼睛,她也能安然無恙的走出去。
翻個窗,爬上假山,然後跳下去。
桑榆輕車熟路,夕陽看得一愣一愣的,“姐姐,這地方你來過多少次了?怎麼就跟回家似的?”
可不就是回家嗎?
“憑感覺罷了!”桑榆隨口搪塞,與夕陽一道落在了牆外。
“姐姐的感覺可真靈,就這麼七拐八拐的,裡頭又那麼多岔道口,我到現在都記不得路呢!”夕陽笑道,輕輕拂去桑榆身上的灰塵。
察覺桑榆盯着那高牆目不轉睛的看,夕陽不解的問道,“姐姐沒事吧?”
“好了,沒事了。”桑榆報之一笑,能有什麼事呢?
出來就好。
“牆,倒是挺高的。”身後,有陰測測的聲音徐徐傳來。
桑榆駭然繃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