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一來,這尹若兮在卓君御跟前已經養成了破罐子破摔的性子,他還以爲這丫頭如今什麼都不在乎了,原來也有作弄人的一面。
啓榮壓低聲音笑道,“原來夫人也會使性子,如今倒是卡得牡丹姑娘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卓君御回頭,“痛快嗎?”
聞言,啓榮憨憨一笑,“侯爺不也覺得痛快嗎?”
是嗎?
卓君御想了想,不知病過一場之後,被尹若兮下了藥,以至於見着她發飆的樣子,竟比折磨她更讓人痛快一些。瞧着她懟得牡丹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於……說話不帶髒字,真當是大戶人家出身。
牡丹自是不肯輕易受辱,如今她肚子裡揣着卓家的骨血,退一步將,在這男尊女卑的年代,只要她生下兒子就可以母憑子貴。
這能不能納妾,還是不是宮裡的卓太后說了算?
尹若兮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再加上尹家已經沒落,尹父被革職查辦圈禁起來,這尹若兮便成了罪臣之女。罪臣之女,比她這青樓女子,又好得了多少呢?
“尹若兮!”牡丹跟在她身後不放,“你別得意。”
尹若兮叉腰轉身,“你這人還有完沒完?說得這樣清楚,還敢上來?我這輩子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的人,哦不,剛好,你跟你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真是天生一對。”
若是不說這話倒也還好,尹若兮剛剛說完,啓榮便知道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卓君御的臉色當即暗沉下來,隨即拂袖而去。這個如同孩子一般稚氣的男人,是個極爲小心眼的人。不但小心眼,還是頭倔驢。
於是倔着倔着,便把她給弄丟了。
尹若兮全然不覺這卓君御便在附近,還以爲這兒就她們主僕二人與牡丹在場,有些口不擇言,真當沒想那麼多,誰知這世上之事偏生得這般湊巧。
是以睡到半夜的時候,尹若兮就被人拽了起來。
讓她半夜去挑水!!!
可她哪有力氣挑水???
雖然嘴皮子夠溜,且這些日子的確也做了不少伺候人的事兒,可挑水這力氣活,她還真沒做過。卓君御這分明是在報復,報復她白日裡對牡丹的不敬。
呵呵……果真是賤人賤骨頭!
憤憤的起牀,不幹活沒飯吃,她與雲心二人如今身無分文,只能乖乖聽話。
更可笑的是,卓君御要二人去挑城西那家茶樓前面,那口水井裡的水。理由是,茶樓用的都是那口水井,所以卓君御要喝的,自然得挑一些。
拎着兩個空水桶,尹若兮在前,雲心在後,主僕兩個攏了攏衣襟,罵罵咧咧的走出了侯府的後門。事實上,啓榮已經叫人在後面跟着。
這深更半夜的,又是兩個姑娘,路上要是真的出點什麼事,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兒。
大半夜,黑漆漆的,尹若兮在前面提着燈籠,雲心在後面提着兩個水桶。
“小姐,奴婢害怕。”雲心本就膽小,雖能幹粗活,可……“黑乎乎的,小姐,你說會不會半道上突然竄出個攔路打劫的?咱們兩個,到時候可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瞎說什麼。”尹若兮白了她一眼,“你看咱兩這副樣子,還像是有錢人嗎?”
“不像!”雲心搖頭。
可不,如今兩人都穿着丫鬟的衣服,尹若兮早就不像當初的尚書府小姐。而今的她,跟雲心也沒什麼差別,唯一的不同就是,腦門上還頂着侯爺夫人的名頭。
在府中,卻是比丫鬟還卑賤。
時不時還得忍受卓君御的瘋狂!!!
兩個水桶,一次打小半桶,分了四次,兩個姑娘才把這水桶裡的水打滿了。
雲心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提着燈籠,儘量讓光線照着尹若兮腳下的路。她自己倒也罷了,只是……尹若兮哪做過這些粗活,可若是尹若兮不上手,回到侯府卓君御還是會挑刺。
是以,這桶水必須尹若兮親自拎回去。
“小姐?”雲心哽咽,“咱們歇會吧!”
“你能提得起,我也能!”尹若兮滿頭大汗,明明就這麼一桶水,可她拎得卻極爲費勁,張開兩腿,搖搖晃晃的往前走,便是後頭跟着的那些家奴也有些面面相覷,恨不能上前幫一把。
尹若兮顫巍巍的往前走,眼見着能看到侯府的後門了,當即心下一喜。
突然間,一道黑影竄出來,直接擦着尹若兮身邊過。
剎那間,水桶譁然倒地!
別說是尹若兮,便是那人也跟着愣住,與尹若兮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雲心尖叫出聲音來。
“小姐!!!”
水打翻在地,尹若兮都快哭了,渾身是汗的拎過來,眼見着要成功了,卻敗在了這陌生人的手裡,她該怎麼辦?再去拎一次?
可她手腳都疼,那麼長的路,幾條街的距離,再回去……
“你走路不長眼睛!”尹若兮擦着眼淚,這下是真的急了。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沒注意,走得太急了。”書生趕緊道歉。
“大半夜的走路不看前頭,你想什麼呢?”雲心瞧着小姐哭了,趕緊把水桶拎起來,“都倒完了……小姐……要不你在這等着,奴婢去拎水,奴婢這桶就給小姐。”
“你覺得他會信嗎?”尹若兮拎着空水桶就往回走,邊走邊擦眼淚。
“誒?”書生一愣,也顧不得被打溼的鞋襪,疾步追上去,“姑娘,你們這半夜三更的打水作甚?”
“公子……那不是回家的路。”書生背後冒出個小書童。
“阿存,你先回去,我這廂似乎犯了點錯,我去補補!”書生繼續跟着尹若兮主僕。
直到回了茶樓前,書生還在後頭站着。
“你怎麼還跟着!”尹若兮翻個白眼,“沒讓你賠錢沒讓你幫忙,你趕緊走!看着就讓人心煩,還不走!”
書生畢恭畢敬的躬身作揖,“是靖安不好,一不小心壞了姑娘的事兒。”想了想,他突然竄過去,直接奪了尹若兮的水桶,“小生幫你拎水,姑娘別難過!”
可他哪會打水,看着水桶半晌不知道該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