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李朔低低的咳嗽兩聲,他自問警惕性很高,並且論武功還真是罕有敵手。早前是因爲要給桑榆輸內力,這纔有些虛弱,否則……尋常人根本無法近身。
所以能靠近他,並且不爲延辛所知的,怕是……少之又少。
李朔冷着臉將紙條撿起來,裡面一個字都沒有,空白一片。
是惡作劇?
還是別有深意?
深吸一口氣,李朔沉默不語,顧自思慮。這朱莎小國早前是他遇襲的地方,刺客跟利州有關,旁的倒也沒什麼,會是何人?
按理說,利州的事兒已經有條不紊的在進行着,不太可能再出意外。
那……是大梁?
是京城?
是慶王?
一聲咳嗽,李朔猛地循聲望去,一道黑影快速竄去。
說時遲那時快,李朔飛身而起,直撲黑影。
延辛蹙眉走出來,底下人低低的問,“大人,若是王爺知道咱們知情不報把人放進來,會不會重責咱們?”
“重責?”延辛懷中抱劍,如釋重負的笑了笑,“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哪還有工夫管咱們。從今往後,王爺那暴脾氣可算是有人收拾了。”
說着,又是得意的乾笑兩聲,“瞧好吧!咱王爺,今晚不會回來了。”
底下人不解。
不回來?
難道會出事?
可瞧着咱們的統領,怎麼一副瞭如指掌的模樣????
王爺,真的不會有事嗎?
李朔的速度自然也是極快的,追到了民宿前,黑影消失了。李朔有些猶豫,雖說自己的功夫的確罕有對手,然則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西域諸多小國,終是有太多的變數。
“在外頭站着幹什麼?”有人在裡面說話。
聲音有些陌生,聽不出來是男是女。
李朔冷笑,縱身一躍,便是翻牆而入。
黑漆漆的院子裡,只有一顆沙棗樹,什麼都沒有。房門緊閉,但是窗戶上卻映着兩個身影,瞧着似乎是在下棋。
有聲音道:我如今將他帶來了,算我贏。
另一個道:那你有本事叫他進來,不然還是輸。
於是,那聲音變衝着李朔喊,“你到底進不進來?”
李朔又不是傻子,你說進來就進來?
轉身,就走。
“瞧,我就知道他不會進來,算你輸。”
嘩啦一聲響,是棋子被人拂落的聲音。
“你這小乞丐好大的膽子,竟敢不聽本姑娘的命令,小心我告訴我爹,把你的耳朵揪下來喂狗。”稚嫩的小丫頭聲音,帶着任性的不甘與慍怒。
卻是這樣的熟悉,讓李朔的脊背駭然繃緊。
不敢置信的轉身,李朔瞪大眼眸,死死盯着窗戶上的兩個影子。
那小丫頭的聲音繼續道,“果真是賤皮賤肉賤骨頭,小乞丐就是小乞丐,沒見過世面就是沒見過世面,那糖葫蘆有什麼好,吃多了會變傻。已經這樣傻,若是再傻一些可怎麼好!”
“別說是要飯,怕是連吃飯都不會,彼時真的要餓死了!我可告訴你,你若是餓死了,我是不會管你的。到時候別指着我給你收屍,往那亂葬崗一丟,還能給狼餵飽肚子。”
李朔紅了眼眶,飛起一腳就踹開了房門。
屋子裡的燈,瞬時黑了下來。
有人站在屋子裡,低低的問了一句,“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丟下我自己逃命嗎?若是我死……”
音未落,便是那溫暖的懷抱襲來,抵死的纏綿,哪還敢再鬆手,哪還敢再讓自己後悔一次。
黑暗中,那悶悶的低吟,帶着情難自控的嚶嚀。
驀地,傳出桌椅板凳被掀翻的聲音。
院子裡的鬼醫扭頭望着自家師妹,“你家閨女兇悍得很!”
“少胡說。”女子冷着臉,“不怕扯了你這鬍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鬼醫撇撇嘴,一臉的不甘。
俄而瞧着小師妹臉上的擔慮,不由的嘲笑道,“你在擔心什麼?小兩口幾經生死,好得很呢!”
“你懂什麼!”女子輕嘆,“大齊跟大燕,隔着國仇家恨,饒是相愛至深又如何?能敵得過人言可畏?能敵得過這……”
“嘖嘖嘖,瞧瞧,伺候過皇帝的女人就是不一樣,還榮華富貴,人言可畏呢?”鬼醫一臉的嘲諷,“若是真的稀罕那些個,這大齊的天下還輪得到這李勳?”
“你自己落不得好,不相信什麼狗屁愛情,就不能讓別人也聞一聞這狗屁的滋味?我老頭子瞧着這小兩口倒是很不錯,一個比一個情深義重,哪像有些人……哼……不要丈夫連閨女也不要,一走就是這麼多年。”
“臨了還眼瞎心盲,自家閨女都不認識,差點以死謝罪!”
女子紅了紅臉,“師兄就不能嘴下留情?”
“怎麼,做得出來還怕我說?”鬼醫翻白眼,“李朔和桑榆小丫頭的事兒,我老頭子幫定了。小丫頭是我捧出來的,也是我送進宮裡去的,跟你沒關係!!”
“師兄……”
鬼醫哼哼兩聲,插着腰看着黑漆漆的屋子。
也不知道這裡頭髮生什麼事了,怎麼一下子都沒聲音了?
殊不知這會,某人正騎在李朔腰間,將李朔壓在了桌案上,一臉戲虐的笑着,微涼的指尖輕輕掠過他滾燙的胸膛,那一副不要臉真當像極了初遇時的模樣。
“小乞丐的身段不錯。”她笑盈盈的說着,只是難掩口吻中的虛弱,“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銀子,正好本公主近來缺錢花,給送花滿樓裡換點錢,就當是你給本公主獻身了!”
李朔眉心微蹙,黑暗中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
死死抓着她纖細的腰肢,那一刻他仍覺得不夠現實,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這黑暗中的影子,生怕一晃神又把她弄丟了。
“不知在公主心裡,這小乞丐能值多少錢?”他啞着嗓子問。
溫熱的呼吸噴薄在他臉上,略帶灼熱的舌尖掠過他的喉結,輾轉在他胸前。被她扯開的胸襟,失去了遮蔽的功能,將身上略顯斑駁的傷痕悉數呈現在空氣裡。
隨着她的舉動,他覺得那些傷彷彿突然間全部開裂,疼得撕心裂肺,疼得他滿臉是淚,卻又忍着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