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心中一窒,但面上仍是那一副冰冰涼涼的模樣。對着李勳,她早就沒有任何的情感可夾雜其中。曾經的枕邊人,也不可能當做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最不願接觸的陌生人。
“你……”李勳含笑望着她,“朕可以把梅園還給你,依舊種上你最愛的梅花,依舊是你原來的宮殿。只要你說出來,朕都會照辦!”
“你看這湖中的蓮花,昔年你甚是喜歡,可惜先帝怕你有危險,不願栽植。如今朕爲了你,將這蓮花悉數種下,到了夏日炎炎此處便是花開並蒂,格外好看。”
“雲華,你喜歡嗎?”
桑榆擡頭看他,“我喜不喜歡很重要嗎?”
“自然是很重要。”李勳忙道,“朕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爲了你啊!”
“那雲華不喜這江山,皇上爲何不爲我棄之?”她面無表情。
李勳面上一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朕有多辛苦坐上這皇位,旁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嗎?雲華,別任性。”
愛你的會告訴你,放下一切都要帶你走。
虛僞的會告訴你,除了他的江山,別的可以討你喜歡。
如同豢養的金絲雀,而不是以夫妻的名義,平等共處。
而今只是不甘心在作祟,等着這份不甘心消弭殆盡,她估計就是第二個秦琉璃。
桑榆,沒那麼愚蠢。
“你到底想怎樣?怎樣才能與朕在一起?”
每當李勳問起這話的時候,桑榆都覺得可笑,滿心滿肺的可笑之極。
她要什麼,他難道心裡不清楚嗎?一遍遍的問,就好像自欺欺人的藉口,說得自己有多情深義重,其實呢?其實只是想告訴她,他愛着她,她必須與他在一起。
你所有的不計一切,其實只是嘴上說說。
“皇上到底想怎樣,才能放過我?”桑榆面不改色。
李勳繃緊了臉,“朕可以不擇手段。”
“桑榆不是九尾狐,沒有九條命。”她盯着他。
四目相對,是心與心的較量。
“你拿你的命逼朕!”他猛地起身,面上怒色。
“誰逼誰,還不一定呢!”桑榆冷笑,“我要的只是自由,皇上卻要死死的攥緊在手心裡,這便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自由,跟李朔一起走嗎?”李勳傾身,俊俏的容臉一下逼近了她。
桑榆眉睫微揚,“難道跟皇上一起困在這四方城裡,纔算是自由?皇上,你想當這天下第一人,不代表別人也會希望變成你這樣。我做夠了高高在上的姿態,所以現在……我不稀罕了。”
不稀罕這皇宮,不稀罕這天下,更不稀罕你李勳!!
李勳點點頭,“你先回去,朕知道,現在對你而言……太過打擊,讓你接受朕你也一時間無法面對。”他擺擺手,如同挫敗的公雞。
行了禮,桑榆頭也不回的就離開。
“皇上?”袁成一愣。
皇帝今兒倒是放手得很快!
“如何?”李勳望着疾步而來的楊雲錫。
楊雲錫將一個木盒畢恭畢敬的呈上,“裡面都備齊了。”
“很好!”李勳的手輕輕撫過木盒的表面,俄而冷了眉眼,“你不是說朕在逼你嗎?而今朕就是逼你了,你又當如何??”
楊雲錫嚥了一口口水,“皇上,那這……”
“送去吧!”李勳冷笑,“她會很喜歡。”
“是!”楊雲錫行了禮,託着木盒掉頭就走。
桑榆快出宮門的時候,被楊雲錫攔下,不解的看了一眼楊雲錫遞上來的東西,“這是何物?”
“皇上說,這是賜給沐姑娘的。”楊雲錫不敢多說。
“蝶兒。”桑榆道。
蝶兒行禮,恭敬的接過在手。
沉甸甸的,似乎裝了不少東西。
“替我謝過皇上!”桑榆放下車簾。
車子漸行漸遠,楊雲錫面色微恙。
帝王對於女人,慣來只有繁衍的作用,但是這一次似乎已經超出了對繁衍的追求。大概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得到。
男人的征服欲,往往擺在最前面。
打開盒子的那一瞬,桑榆面白如紙。
合上盒子,眉眼間只剩下嘲諷,“李勳,果真是好手段!”
好手段!
蝶兒在外頭低低的輕喚,“夫人,沒事吧?”
“沒什麼事,就是被狗咬了一口。”桑榆嗤笑,“總不該回頭就把狗給咬了吧!”
蝶兒不解。
回到梅苑,李朔還沒回來,桑榆也不着急,安安穩穩的睡一覺。
今晚,可得忙了。
這不,夜裡宮門下鑰之後,沐雨珊便悄悄的從皇宮偏門溜出來。
馬車早早的等在宮門外,沐雨珊上了車,便直達四合院外。
“在裡頭。”門口的男子讓開一條道。
沐雨珊拉緊了斗篷,儘量遮蔽自身,疾步走進了院子。
燈火昏暗,程來鳳焦灼的等在屋子裡。
沐雨珊進院子的時候並未見着沐桑榆,連帶着晉王府的人,一個都沒瞧見。心頭尋思着,估計這沐桑榆和晉王爲了避嫌,所以纔會着底下人處置。
如此倒也更好,更是與她方便。
推開門,程來鳳猛地站起身來,瞬間衝到了沐雨珊跟前,“雨珊?”
合上房門,沐雨珊深吸一口氣,終於解開了斗篷,讓自己曝露在微光之中,“娘!”
她低低的喊了一聲,“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口吻冷漠而疏離,沒有半點母女情分。
程來鳳微微一愣,俄而擠出艱澀的冷笑,“怎麼了?只是一段時間未見着,便是連娘都不認識了?什麼叫你還好?娘當初受了什麼罪,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着,程來鳳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當初你丟下我一走了之,我這條胳膊差點廢了,還有……如果不是娘命大,這會你就是沒孃的孩子。”
倒上一杯水,程來鳳似乎很是不滿。
對於沐雨珊當初的不聞不問,程來鳳滿是怨懟之色。
“當初那筆錢,是娘給偷了去賭,如今還要來怪我嗎?”沐雨珊眯了眯危險的眸子,“爲何會落得如此下場,我心知肚明,你更是清清楚楚。”
想起自己在月滿西樓吃的苦,程來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拍案而起,“沐雨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