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怒氣轉而又變成了那說不出的哀傷之色,他低垂了眉眼,問了句:“流玥,你當真這樣希望朕死?”
流玥緊緊閉着眼睛,不做任何回答,過了片刻,才感覺雲非墨把自己放開。他冷笑了一聲,那聲音是流玥從未在他身上聽過的哀傷:“流玥,這樣吧。只要你可以給出花祭,朕便就把命給你,如何?”
那個叫南宮晴兒的女人,竟然可以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流玥先身子顫了一下,啞然失笑。
“朕一言九鼎。”他擰眉直視流玥,“一言九鼎。”
流玥不知爲何,只覺自己心中莫名的痠痛。她擡起頭望着雲非墨,這個看起來無往不勝的男人,勾起一抹淺笑,“那便好。”
她終究是想要自己的命。
雲非墨臉上的冷冽之色更勝幾分,“今日的事情全當沒發生過。”
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聽在流玥耳中,卻乾澀刺耳。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流玥拒絕跑上前來想扶起自己的公公,一個人努力的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向門外走去。藕色的外衫被地上的塵土污了一大片,因爲雲非墨的力道太大,透過薄薄的衣衫手臂隱隱有血絲滲出,背影淒涼。
她要時刻記得自己的國仇家恨,要不自己……流玥捂住自己溫熱的胸口,要不自己就淪陷了。
而後的幾天,雲非墨都未曾露面。午後,流玥在睡榻上打盹,宮女都被支退,獨留她一人。
多夢讓流玥睡的極不安穩,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她便醒來。流玥揉了揉自己痠痛的頭,叫了聲繯碧。門外接着傳來腳步聲。繯碧推門進來。
“娘娘,”繯碧低頭站在流玥面前,說道:“御花園的花都開了,我們去看看吧。”
流玥點點頭,剛剛的夢太過雜亂,讓她頭疼欲裂。此時出去也是好的。
“去看看。”流玥點點頭。
御花園四季都種滿鮮花,甚是漂亮。
跟着繯碧穿過幾條狹窄的甬道,進了英南門,瀾華殿前空曠的廣場就展現在眼前,大片的空地上花綻放,空氣中有股不知名的異香瀰漫,一陣風吹來,流玥腳下的飄落的花隨風輕輕搖曳,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這是瀾華殿,流玥一定不會認爲這地方居然是在皇宮。
“真好看。”流玥伸手接住花瓣,露出一個微笑。
雲非墨從來不曾見過她對自己這樣笑過,心中似乎是砸下來什麼,竟泛起了一陣漣漪。他走上前,來到流玥面前,“跟朕出宮吧。”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流玥的表情,“宮外更美。”
流玥不知雲非墨是何時來的,連忙斂了笑容,彎身行禮,“皇上。”
“和朕出宮。”雲非墨並不看流玥,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自己所說的話。
現在局勢已穩,何況經過這次的事情,羣臣上下都紛紛引以爲戒,他更不需要擔心什麼。此時出宮,正是好時機。
流玥摸不透雲非墨的心思,卻知就算自己不
答應也會被帶出宮,還不如應承下來。她點了頭,“謝主隆恩。”
雲非墨的臉上浮出微笑。
若真的要說,什麼樣的日子是令雲非墨最爲心動的,莫過於這宛如平常人家粗茶淡飯的日子。他不再身着華衣貴服,他只是一個站在這間簡單的茅草屋裡最平凡不過樵夫。
並非說雲非墨厭倦了官場的爭鬥,他手握天下,可以說掌握着離憂國所有人的生死。他揹負起整個國家的責任,他並非沒有感覺到疲憊,但他卻明白,這個位置除了他雲非墨,沒有人能夠坐!
只是,當雲非墨在這個茅草屋面前,面對着眼前的青山綠水,卻不得不放鬆了自己的腦袋,那些繁瑣雲煙在這一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非墨的眼前就只剩下了流玥妙曼的身影。
流玥是個極美的女子,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現實,她有着傾城傾國的容貌,卻清麗脫俗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雲非墨並非聖賢,他褪去真龍天子的光環,不過也是一個男人。
而流玥則是能夠挑起雲非墨興趣的女子。
現在,流玥也並非穿着華麗的服飾,她穿的也不過只是粗布麻衣,她埋身與空間雖小但卻如麻雀一般五臟俱全的廚房裡,利用她畢生所學來完成她面前這一份甜品,將要送給雲非墨的一份甜品。
流玥的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她甚至在製作這份甜品的時候,心情甚好。遠離皇宮遠離心驚膽戰甚至遠離了國仇家恨,流玥從未感覺如此輕鬆暢快。雖然身着粗布麻衣,但是流玥卻沒有任何不適,如若可以她寧願永遠都是像是現在這般生活。
不!流玥掛滿淺笑的臉龐上忽然僵硬了下來,她停下了自己手中所有的動作,她望着幾乎被她弄成一團糟的竈臺,流玥呆住了。
清晨的陽光不溫不火,從茅草屋東南角的窗口照射進來,正好鋪設在流玥的身上,雖只是粗布麻衣,但卻在她的身上反射出了一道光暈。流玥美麗的側臉變得有些僵硬,她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她望着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我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流玥完全的陷入了自己的迷譚之中,她在這幾日裡過着閒雲野鶴的生活,幾乎快要讓她忘記了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
望着自己眼前已經幾乎是做好了的甜品膳食,流玥在此刻卻起了將它付之一炬的想法。
她不應該有這樣舒適的念頭的!
或許是這幾日過的太過於平靜,平靜得讓流玥快要忘卻她到底是爲何出現在這裡,爲何會……救這樣乖乖的當雲非墨的俘虜。甚至,在這裡傻傻的爲他準備甜品膳食。
……報仇。
流玥的腦海之中突然浮現了這樣一個詞兒,它存在於自己的腦海之中並不是一時半刻了。流玥會來到離憂國,不過也就是爲了這一個詞,針對雲非墨,不過也只是這樣的一個詞罷了。
流玥,你在做什麼?!
但,流玥明白,現在還不是說殺雲非墨的最好時機
,她現在所能夠做的,不過就是儘自己的所能取悅雲非墨。
雲非墨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詭異,他有時候溫柔的不像話,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將自己身上所有的傲氣與冷冽都收斂。對待流玥的時候,溫柔的不像話,宛如……她的真命天子。
但,只要一轉眼,雲非墨的臉色就宛若天空之中陰晴不定的雲朵一般,瞬息萬變,下一秒他便不再有任何的溫柔哄騙,反而惡語相對。
流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取得了這離憂國的王的信任。但,她知道自己正在努力,不讓他發現任何的破綻,也在一步步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端起一個精緻的盤子,在陶瓷上印着的蓮花栩栩如生,看了不禁叫人食慾大增,這怕是極好的裝飾吧。流玥收斂起自己臉上不應該有的表情,繼而掛上平常她應該有的溫柔笑臉,她將自己做好的甜食小心翼翼的擺放在了有着極美精緻裝飾的磁盤上,看起來就好像是一件藝術品。
拍了拍有些弄髒的粗布麻衣,流玥不禁間又流露出了一絲遺憾的神色。
雲非墨一直都站在茅草屋前,盯着自己眼前秀麗的景色,一時之間出了神,宛如神一般雋刻的臉上在此時此刻竟流露出了一股落寞。站在這連綿不絕的大山面前,即使是雲非墨這般從不感慨自己的命運的人,在這浩瀚的大自然面前,卻也只有卸下王甲,俯首稱臣。
“皇、哦……公子,甜點膳食已經爲您準備好了,請問是現在進食嗎?”流玥的嗓子有些啞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在竈臺前待了太久的原因。她皺了皺眉頭,沒有再開口。
雲非墨一直都閉着的眼睛在這一刻睜開,他用力的呼吸着來自森林之中的新鮮空氣,臉上那狂妄的笑容在這一刻也消失殆盡。他轉過身子,臉上的微笑也隨之收斂,他望着流玥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裡,就算是身上的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了她身上綻放出來的光芒。
她美極了。
在這綠色的景色襯托下,流玥的美無疑是幾乎與它們融爲了一體。她低着頭的模樣,像是已經完全的誠服與自己,但是她微微上揚的嘴角與眉眼,卻讓雲非墨知道,她並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這樣,她像是在和森林之中還爲他這王未征服的野獸美人。
雖然她的美是一個未解之謎,但是雲非墨卻已經深深的爲她的美所感覺到不可思議。
甚至……他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變化。
在這瞬息萬變的皇宮之內,雲非墨知道就算是自己是掌握生死大權的王,卻還是能夠在一個不小心之中被人所推下那御龍寶座。
雲非墨負手而立,逆着光望着謙遜的流玥,望着她被這溫和的陽光包裝成一個最完美的尤物。不得不說,雲非墨的心底,有閃過一絲的猶豫。
自己眼前這個在皇宮之中爭議頗多,所有大臣都在向自己彈劾她的存在的妃子--流玥,到底是潔白美豔的薔薇花,還是隻是被薔薇花花瓣包裹之下的罌粟蝕骨毒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