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這時.永曦似乎聽懂了一般.忽然斂了笑聲.認真地看着面前男子.他的五官雖還未長開.卻已能看出與裕灝眉眼的相似.他見別人都將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小嘴微微張開.含糊地吐出了“父皇”二字.
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說出一個詞來.寧淑媛又驚又喜.瞬時站起身來.永曦見裕灝眼中亦有驚喜之色.便又試着開口說了一遍“父皇”.這一遍已十分清晰.引得裕灝大笑連連.一把抱起他使勁親了一口道:“我兒聰慧.”
親王妃嬪無不紛紛起來道賀.宴會焦點一時只集中在永曦一人身上.連縮在嘉親王身邊的姼嬑見此.亦忍不住感慨道:“大皇子憨厚可愛不說.真是聰穎異常.”她開口之時.席間恰好靜了一刻.這一句便顯得十分突兀.皇后見是上官姼嬑.眉眼間笑意便濃了幾分:“正是呢.本宮聽說.皇上小時便口齒伶俐.勝過其他皇子.永曦是皇上的子嗣.自然是傳承了這樣的天賦.”皇后一番話說得天子喜笑顏開.於是又看着姼嬑笑道:“你羨慕她人做什麼.你與王爺也會有這樣憨態可掬的孩子的.”
裕臣並未說什麼.姼嬑卻已滿臉通紅.她本就生的靈動.如此一來更添幾分嬌羞之意.白羽立於玉衍身後.見她此番神情.不禁低聲道:“這位側福晉可不正像娘娘昔日.”
玉衍一怔.心跳似是漏了一拍.她第一眼見那女子時.便覺得有種久違的熟悉之感.卻一直說不清楚.現在聽白羽說來.原是竟是如此麼.只是這副少女的天真之態.在後宮消磨這些年.她早已沒有了.
蘇鄂見她神色有異.不禁叱責白羽道:“胡說.娘娘是娘娘.”
她們三人竊竊私語間.裕灝也注意到了這邊.他心情正好.便朗聲道:“淑儀這是和下人說什麼悄悄話呢.”
“臣妾還能說什麼.”玉衍笑靨嫣然.擡頭對上那星子般的目光.“左不過是說兩位妹妹好福氣.”
“若論福氣.誰人能及得上姐姐.”趙貴人見天子一開始便將注意力集中在她人身上.便迫不及待地開口接下話道.“娘娘這一胎若生出皇子.可一定要帶着常來慶仁宮與宜順作伴.”
玉衍只笑.“那是自然.”
說話間時間已過去大半.裕灝因着許久沒有這般高興.不覺多飲了幾杯酒.眼神有些迷離地看向身邊寧淑媛.那女子靜靜端坐.面龐在燈光映照下更加白皙如玉.她的恬靜彷彿與世俗格格不入.卻又不叫人感覺高傲.從始至終.她也只是在玉衍開口之時迴應過兩句.便再未展露過笑顏.
似是察覺到了天子的目光.寧淑儀緩緩回過頭來.輕聲道:“皇上……”
“這是爲你.爲永曦舉辦的盛宴.”裕灝握住她纖細的柔荑.酣醉的酒氣傾吐在她面上.“你怎麼好像不開心似的.”
“臣妾只是體力不佳.這會兒有些乏了.永曦還小.想來也……”
“姐姐.”趙貴人擔心她這一離席.筵席也便就此爲止.忙開口打斷道.“姐姐就算不喜熱鬧.可皇上特意準備了這盛宴.總也不能掃了興不是.”
被她這樣一說.寧淑媛只好住了口.手卻不動聲色地抽離了男子掌心.趙貴人見此.笑容更豔.身體幾乎貼上了裕灝玄色滾金的龍袍.一面有意無意地掃過席間.目光最終停在了蒲答應身上.
那女子會意.忙起了身.卻因動作太過慌張.引得衆妃嬪皆注目於她.皇后見狀.微有不快道:“蒲答應怎麼也不知道穩重.”
“回娘娘.是慶仁宮爲賀趙貴人誕下公主之喜.特製了花籃獻上.”
“哦.”裕灝聞言微微挑眉.“你們倒是有心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在她人看來.倒像是趙貴人地位已凌駕慶仁宮之上.宮人才會如此費心思.妃嬪們交頭接耳之時.趙貴人臉色更見光彩.她斜睨着臺下悸貴人.笑意飛揚道:“姐妹們待我如此之好.當真讓我感動不已.”
說着已有幾名宮女擡了花籃進殿.高約三尺的花籃藉以翠竹編成.內置一整塊青玉石牌.上書螽斯衍慶四個大字.筆鋒遒勁有力.更難得是能書於玉上卻不毀玉石分毫.四周以鮮花烘托.此時節正值花繁葉盛.金梅紅桃自是不必說.更有月季.紫玲蘭等襯托而成.只是爲了突顯青玉石牌.花籃內多以時下最盛的白梨爲主.青白兩色仿若天成.雅則雅矣.卻總給人一種莫名的沉寂之感.
玉衍見她們果然照自己說的準備了.不禁輕笑道:“白梨花開甚好.”
在旁人聽來這本是一句讚美.趙貴人的臉色卻瞬間陰沉下來.再看悸貴人.更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便更讓趙貴人覺得這是她們故意羞辱自己.她當即起身走到天子案前.跪地道:“請皇上爲嬪妾做主.”
裕灝奇道:“好好的.你這是爲何.”
“皇上明鑑.白梨花開不詳.怎能出現在此等大喜的筵席之上.”她見男子果然斂了笑容.更是一口篤定道.“芙蕖公主滿月之宴.定是有人心生嫉妒纔會將卑劣之物混於花籃之中.皇上若不嚴懲.便叫她人憑白笑話嬪妾了.”
皇后自是知道白梨在天子心中地位.如此一來不禁暗中倒吸一口冷氣.然即便如此.她卻沒有阻攔之意.只是試探性地看向面前女子道:“即便真如你所說.慶仁宮宮人也並非是故意爲之.畢竟人各有愛……”
趙貴人以爲皇后言下所指正是玉衍.一想到她殿中白梨花前幾日因入不了聖眼而被撤走的謠言.她便更篤定了方纔所說.略含輕蔑道:“喜愛不祥之物的也便只有不祥之人吧.”
“放肆.”
裕灝終於龍顏大怒.他這一聲呵斥.衆人皆驚得匆匆離席跪於地上.新人們因不知天子突然盛怒的緣由.惶恐之中更是相互交換着疑惑的眼神.趙貴人雖不明所以.卻也知天子發怒並非是衝着蒲答應.而是因自己一席話.一時間更是嚇得面無血色.殿內除了嬰兒啼哭聲響.再沒有人敢多說一句.
“不祥之人.”裕灝目視面前女子.眼中冰冷之意幾乎刻骨.看着爲他誕下公主的女子.他眼裡卻毫無憐惜之意.“皇妃喜愛白梨你不知道.湘淑儀喜愛白梨你也不知.你有幾個膽子敢在衆人面前口出狂言.辱蔑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