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被德貴嬪說的身形一震.似是難以置信一般:“麝香.”見衆人皆冷冷注視着她.罄答應彷彿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眼中漸漸蒙上一層寒意.“嬪妾不知.”
她並未說沒有.而是說不知.言下之意便是遭人陷害也可不知.這樣的聰慧伶俐倒叫玉衍有些刮目相看.她重新打量着面前女子.眸光平靜如水.
“既然不知.叫太醫上前查看一番即可.”德貴嬪斜睨着罄答應.眼中有幾分冷傲之意.身邊太醫聞言.即上前細細檢查.然而半晌亦沒有個分明的結果.只是其中一人有些遲疑道:“小主身上有一股清幽的香味.請問從何而來.”
罄答應伸手解下腰間的香包.一言不發地拋到董畢手中.董畢本想拿到天子面前.然而他才一接近.縮在牀上的靈貴人便大喊“好癢”.掀起袖子一看.竟見紅疹又嚴重了一些.密匝匝地覆在她裸露的手臂之上.
罄答應見到此景.亦是吃了一驚.然而德貴嬪手疾眼快.已一把奪過香包.冷冷地逼視她:“這裡面是什麼.”
“也許佩戴麝香並非罄答應本意.不是常有位分尊貴的妃嬪爲防身邊人爭寵而命其不準懷有身孕的麼.”雲屏夫人適時打斷.她目光溫煦如春陽.循循善誘道.“皇上和貴妃娘娘都在這裡.你也無需害怕什麼.你是否受了什麼人命令.譬如……”
她終是不敢說出瑾皇妃的名號.便只是意味深長地看向皇帝.便是在這躊躇之間.門外忽然響起一把清冷如臘月飛雪的女聲:“譬如本宮麼.”
瑾皇妃身着櫻紅長裙.裙襬繡着繁密的赤色彌陀花.擺動之時恍如天際雲霞浮動.立於朝陽下華光曳然.然而她一雙烏黑的眸子卻是冰涼如水.毫無起伏的聲調蘊含着不怒自威的震懾力.面對紛紛行禮的衆人.她卻看也不看.徑直走向罄答應身旁:“你可得好好想出來從哪接觸過這種髒東西.否則有些人可要動些旁的心思了.”
“姐姐莫不是想多了.”玉衍含了一抹淡若山嵐的笑意.深深看着她.“姐姐爲添皇上子嗣不惜廣羅天下女子充入後宮.怎會有人懷疑是姐姐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呢.若是有人陷害.姐姐貴爲皇妃.又有誰敢這般豁出命去肆意而爲呢.”
“人若是被迷了心智.又有什麼做不出來.這一點景貴妃怕是最清楚不過吧.”瑾皇妃的笑一如深秋寒露裡的薄霜.她淡淡收回目光.凝視罄答應.“把香包打開.”
董畢聞言忙將香包內存放之物一一挑出..丁香.艾葉沫.冰片.藿香.蒼朮等等.皆是再尋常不過的草藥.即便偶有一些沉香等物也不足以致使女子不孕.更何況麝香一味.裕灝見香包之內並無不妥.神色也隨之緩和了些.欲要息事寧人道:“誰也沒說懷疑過你.阿瑾.你先坐下.”
那女子並不理會.只是好整以暇地看向衆人:“既然沒有麝香.那倒奇了.”瑾皇妃饒有興趣地捻起一小簇乾涸的花葉.擡眸笑道.“莫不是香包本身有問題.否則佳貴人又怎會遍起紅疹.太醫何在.”
她說話聲中並無苛責之意.卻聽得人心中微微發涼.幾位太醫不敢怠慢.忙圍上前來翻看香包.放在鼻前細細一問纔不禁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綢子是用麝香水浸泡過的.那香味早已滲到料子中去.只是被薄荷.桂枝等遮住.本來就淡若無痕的香氣更是不易發覺了.”
“好精巧的手法.”瑾皇妃掰着護甲上鑲嵌的一顆紫玉瑪瑙.微微揚眉.“若非碰上佳貴人.子卿怕還不知自己身上竟帶了這麼個害人的東西.”
玉衍聽她話中有話.卻不點明.只撫了撫髻邊微涼的鎏金流蘇.但笑不語.
見事態發展愈發出乎意料.裕灝也不禁開口道:“這縫製香包的布料從何而來.”
罄答應面有難色.頗爲顧慮地看向德貴嬪.只那一眼.德貴嬪便預感大事不妙.然而尚不及開口.已見那女子杏紅雙脣微啓:“這綢緞本是德貴嬪送來的賀禮.大部分都裁製了新衣.因爲過於豔麗.一直不曾上過身.餘有一些角料嬪妾覺得可惜.這才做了些零碎玩意.”
德貴嬪面上愈發失了血色.見皇帝眼神如青瓦間的冷霜一般.緊蹙眉頭似是厭惡無比.她身子不由一震.驚恐地面向玉衍:“臣妾不曾在這上面動過手腳.娘娘素來知道臣妾爲人.”
“德貴嬪也是有公主的人了.確實不大會做出這種事來.”雲屏夫人微微別過頭.彷彿是受不住窗外鎏金潑灑的陽光一般.“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瑾皇妃略有深意地審了她一眼.那目光有如積雪覆霜.看得人心底發寒.“是不是誤會.德貴嬪心裡最清楚.那衣服還沒取來麼.”她話音剛落.便有人捧了一襲煙色喜鵲登梅繡螺紋長裙登上殿來.長衣上的花紋精細繁雜.一看便是下了功夫.裕灝微微揚臉.幾個太醫便上前查看.如此檢驗一番.果然是用麝香水浸泡過的.
瑾皇妃並不多言.好似觀看一場好戲一般.唯有德貴嬪一臉驚詫.身體癱軟地跪坐在地上.百口莫辯.
“這衣服若是穿在了罄答應身上……”裕灝的話戛然而止.眼中是淡漠而疏離的冷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德貴嬪顫抖如枯葉.彷彿秋風輕輕一拂.便能將她輕易吹到一般.她跪着上前抱住皇帝雙腿.神色悽離:“皇上相信臣妾.臣妾從不曾做過這樣的事啊.”
“這身新衣你自己穿回去.”裕灝已不願再多看她一眼.“從此不必在御前侍奉了.”
“皇上.”
“德貴嬪.”瑾皇妃的笑意如綻在寒風中的凜凜冬梅.“你若是不願意牽連到如姩公主.便不再要繼續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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