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則面對這種雙方相抗衡的場面,也唯有靜聽纔是保全自己之策。
“依臣妾之見,倒不如各宮以彩錦金絲縫製荷包等物懸於窗櫺或檐下,”昭貴嬪打破冷場道,“一來這爲女眷們親手所制以表誠心,二來也不用耗資損財。”
“果然是甚妙的法子。”皇后臉上一喜,連連讚道,“本宮看就以此去做,只是務必在壽辰來臨之前趕製完成。”她當下決斷,又命了昭貴嬪督責。妃嬪們都起身領了命,依次退去。青鸞與蘇鄂隨在昭貴嬪身後出來,剛邁步宮外,便見蘭貴人站在宸妃轎輦前極盡奉承。
青鸞見宸妃斜睨着自己,便上前幾步福身道:“恭送娘娘。”
宸妃側目望去,但見青鸞神色謙和,全然沒有意向中剛晉爲貴人的驕躁之氣,不免暗自咂舌道:“湘貴人,本宮未細賀你晉位之喜,你若有空便來凌仙宮坐坐吧。”
“承蒙娘娘垂愛,嬪妾感激不盡。”
蘭貴人見宸妃不理睬自己,卻親近青鸞,心中大爲不快,卻不敢立時發作。待轎輦走遠,才尋事擋在昭貴嬪身前,憤憤道:“嬪妾素來敬重娘娘,娘娘何苦與嬪妾過意不去。”
昭貴嬪亦是詫異,只道:“妹妹何出此言。”
“合共皆知我蘭溪因幼時頑劣,不善女紅,爲此還受過太后訓責。如今娘娘出了這麼個主意,豈非成心讓我在衆人面前難堪。”
青鸞聽她口氣漸有不敬之意,不免上前一步道:“蘭貴人入宮數載,應知這再氣也罷,長幼尊卑是不能亂的。昭貴嬪娘娘位份尊你許多,你本該稱一聲嬪妾纔是。”
“罷了妹妹,都是自己姐妹便不計較這些了。只是本宮亦是體諒皇后娘娘,卻忘了妹妹你不善女紅。”昭貴嬪盈盈看着她,笑容可掬。“不過這倒無妨,本宮那裡上有一些好的繪面,妹妹不妨挑了喜歡的拿去如法炮製,也可入太后尊眼。”
“既然如此,那妹妹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蘭貴人起身一笑,眉間盡是得意之色。青鸞雖一言未發,心中卻總有些莫名的不安。然而像她這般仗勢欺人的女子,宮中果然也是久留不得的吧。
“妹妹怎麼出神了。”青鸞聞聲擡頭,見昭貴嬪正笑容溫和舒雅。“天氣尚早,妹妹若閒來無事,便到本宮殿裡小坐一會吧。”
“娘娘開口,嬪妾本該奉陪的。但是嬪妾惦念賢妃娘娘腹中胎兒,想前去探望,還請娘娘見諒。”
“既是如此,本宮怎好強邀。”那女子神色如常,面上依舊如春風蕩過,“還請妹妹替本宮向賢妃娘娘問安。”
青鸞福身下去,送走面前的女子,方纔在蘇鄂攙扶下緩緩起身。彼時春光正暖,蘇鄂擡頭望了望那浴在光中遠去的轎輦,才輕嘆一聲:“昭貴嬪也算是個溫順之人。”
“饒是如此,溫順亦非好欺。誰知這溫順之人發起狠來會是什麼樣呢。”
蘇鄂眼中微有詫異:“小主是說……”
“我不便多做揣測,只是你且記着,莫與她殿中人深交便是了。”
蘇鄂便也不必再多問,二人只緩緩向着熙寧宮走去。近來聽說賢妃害喜害的厲害,不便出來見人,皇上便免去了她所有請安。太后聞知此事自是喜不自禁,凡事都要派人親自來過問。然而與此相反,皇帝反倒沒有初時那般上心,兩個月以來只去了寥寥數次。
青鸞擔心皇上總召自己侍寢,這般長久下去既會惹人非議,又難保不與賢妃產生罅隙,,便總時常送些自己縫製的嬰兒衣物過去。好在聽白羽她們說,賢妃每次收到倒也開心得很。
她想得入神,甫一擡眼,正看到一水藍碧雲長衫的女子自花樹間匆匆跑過,瞧那身影可不正是水巧。青鸞見她神態慌張得很,便吩咐蘇鄂叫她過了來。這會太陽還不見烈,她額上卻滿是細密的汗珠,腳步還未站穩便匆匆道:“小主,奴婢剛聽說王爺被送回了京,這會高燒不退,微弱得很。”
青鸞聞言一驚,脫口而出:“你說什麼。”
“水巧!”蘇鄂眉頭緊蹙,開口斥責,“小主已是貴人,你還提王爺做什麼!”
“讓她說。”青鸞反手扣住蘇鄂,盡力剋制的平靜卻掩不住那一抹肅冷之色。她只覺得早春的寒意那般肆虐,只抑制不住的想要打寒戰。
“奴婢今日從內務府回來,聽見裡面的奴才們都在議論,說兩江水患,橫屍遍野,王爺爲勘察疫情不慎染了急症,路上便一直高熱不退,又沒有及時醫治,此時……此時已是奄奄一息了!”
女子臉色瞬間煞白,只怔怔道:“那太醫呢,太醫怎麼說。皇上怎麼吩咐。”
“奴婢只是下人,哪裡敢隨便打聽,只得了信便急急通報小主來了。”
青鸞只覺得心中急如火燎,然而萬般念頭都難以實現。她想要出宮,想去見他,然而終究只是枉然。她自然知曉,妃嬪與外臣聯結是什麼樣的罪名,她剛剛在宮中站住腳,皇上因了從前之事也並非疑心全無,她自然不能白白斷送了自己和裕臣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