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過堂,吹動裙角,牀簾,發出沙沙的聲響,牧秋語看着百里沙半晌,吞吐,只一句:“我……”
兩人僵持許久,百里沙心中的百轉千回化作一聲深沉的嘆息,轉身入座:“能告訴我嗎?”
近日兩人越發的熟稔,上次百里沙探望後,察覺牧秋語話語間對宮外的嚮往,於是總是白日在京城各處尋得些稀罕玩意兒或者好吃的,晚上帶賴昭陽宮,希望能讓牧秋語開心。
兩人對彼此也越來越瞭解,牧秋語覺得百里沙身上擔負的責任和心事太多,就沒有將赫連鴻軒對自己的挾持和盤托出,沒想到今日百里沙來早了,躺在屋頂看星星,卻看到了赫連鴻軒給牧秋語解藥的一幕。
牧秋語嘆一聲,心裡明白今天是逃不過去了,便道:“你是我在這宮裡唯一的好友,這些事自然是能說。從前只是覺得你身上的責任重大,這些小事不必讓人掛心罷了。”
百里沙不悅的嗔怪一句:“既是朋友,你的事又怎麼會是小事!”牧秋語的每一件事,百里沙都覺得是大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牧秋語的一顰一笑都能讓百里沙跟着心情愉悅,這種舒適悅人的笑容百里沙再也不想失去。
牧秋語無奈一笑,緩緩道來:“其實我與弟弟秋恆原本住在一個偏遠的村莊,赫連鴻軒受傷逃難到村裡,我見他可憐救下他,誰知他卻看我與御國公主容貌相似,就起了利用之心。我本不願意,卻被他挾持到宮裡,爲了確保我爲他所用,不僅囚困了秋恆,還下了慢性毒藥控制我。”
儘量平靜的敘述完,牧秋語見百里沙眼中滿是擔憂,寬慰道:“你真的不必太過擔心,你看這宮裡也蠻好的,不愁吃穿,又有如此華麗的衣衫,我應該開心纔是。”
雖然牧秋語對那段過往輕描淡寫而過,但百里沙明白以牧秋語的心性,當初必然抗爭了許久,處處被赫連鴻軒控制挾持才至今日境地。
見牧秋語還調侃着安慰自己,百里沙心裡莫名的泛起一股心疼,可惜自己勢單力薄啊,唉。
免得牧秋語再心憂自己情緒,百里沙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白天特意讓尋兒去買的,九層糕,你快嚐嚐。”
牧秋語打開油紙包,四四方方的小點心,做工精緻,她還特意數了數,的確有九層:“這樣小的尺寸還能做層,這師傅應該是有雙巧手。”
百里沙含笑點頭:“這是家百年老店,尋兒排了一下午,纔買來這幾塊,快吃吧。”
牧秋語也不客氣,拿起一塊放入嘴裡,九層糕酥酥軟軟,用舌尖輕輕一劃,立即融化,芳香在口中四溢。牧秋語一塊接一塊的吃的香。
百里沙看着牧秋語的模樣,忽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在這風雲國能遇到秋語,也慶幸自己能成爲秋語的一份依靠。不知不覺當中,百里沙在心裡爲牧秋語謄出一方天地。
“想吃什麼就告訴我。”
牧秋語點點頭,吃的不亦樂乎卻沒聽到百里沙似喃喃自語,又似承諾牧秋語:“秋語,我遲早會帶你離開這裡,還你一份自由。”
見牧秋語吃的正香,百里沙忽然想道什麼,對牧秋語道:“對了,我準備在宮外開一家酒樓。”
牧秋語聽話未來得及細想,隨口答了句:“開唄。”話出口牧秋語才覺得異樣,追問一句:“什麼酒樓?”
百里沙略帶得意道:“我要開的不是一般的酒樓,這間酒樓只接待達官貴人。”
牧秋語聞言來了興趣,吃下一塊糕點後認真的看着百里沙問:“怎麼講”
百里沙將自己的想法和盤而出:“開這間酒樓可以給這些朝廷官員一個集會的私人場所,以富貴家族所選爲宣傳語,附帶精品菜餚,小吃糕點應有盡有,而且全部設爲雅間,這樣給他們提供一個可以暢談的地方是不是極好的。”
牧秋語理解過來,挑眉笑問:“然後再安排人手暗地裡記錄他們談話的內容?”
百里沙拿了塊兒九層糕,壞笑道:“你真是太聰明瞭,一點就通。”
牧秋語也頗有興致的問道:“需要我幫你什麼嗎?”
百里沙笑着打趣一句:“你啊,負責美就好咯。”
一個月後一座富麗堂皇的酒樓在最繁華的西街開張,樓高三層,正中書寫三個大字——“富貴樓”
尋兒曾看着這三個字欲哭無淚,只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三個字更俗氣的了,但自家主子說了,是公主親自賜的名,說什麼越俗氣越引人矚目。尋兒撇撇嘴,他越來越覺得自家主子特別慣着這位假公主了。
說來這地段可是尋兒求爺爺告奶奶的發動自己的各方人脈,用盡辦法幫百里沙尋到的地方,百里沙自是滿意,尋兒卻流下了疲憊的眼淚,雖然說最後一步是主子搞定的,但自己前期的辛勤打探也不能用一句口頭表揚就打發了啊。
其實這兒的酒樓,原本是京城裡最大的酒樓,來往生意倒也是富足,只可惜這酒樓老闆九代單傳的兒子得了怪病,久尋神醫不得。前幾日卻傳有人送來了神醫救了他家兒子。
開業當日,富貴樓一樓大廳熱鬧非凡。
一位身着青色錦袍的客官小聲的和朋友說到:“你聽說了嗎?這個酒樓的本來老闆還不想賣,全靠這個酒樓賺的錢去治療他那兒子,你說他那兒子真可憐,一出生就患有怪病。”
另一位瘦高公子搭腔道:“是啊,不過也不知什麼緣故,一個月前這裡就開始裝修了,而且聽說老闆兒子的頑疾被人治好了,老闆就把這店賣了那個人”。
錦袍公子:“我看多半把這店送給人家,畢竟多少年了求了多少名醫都沒治好……”
瘦高公子讚歎一句:“那這富貴樓背後的老闆可不得了了。”
“可不是嗎,聽說這富貴樓二層以上的包廂可是非達官貴人不得進呢。”
錦袍公子搖搖頭:“這些朝廷上的事咱們這些平頭百姓就不要參合咯。”
“客官您的菜來了。”開業第一日,尋兒假扮着點小二觀察着店內的情況。
衆人見菜上來了,就都招呼着吃起來了,話題也隨着換了幾波。
至此,富貴樓就深深的紮根在達官貴人中,幫百里沙打探着朝中的消息。
再看宮裡,月色撩人,赫連鴻軒卻無心賞景,他正在御雄殿內看着傅鑫調查的結果。
自那日牧秋語探聽處孟貴嬪的虛實告知赫連鴻軒後,赫連鴻軒就讓傅鑫仔細查來,果然在孟也嘯處發現些許書信來往,其中大部分都是與孟貴嬪商討如何同赫連鴻軒周旋之事。
這些書信呈到赫連鴻軒面前時,赫連鴻軒冷着臉看完,怒拍桌案,道:“好,很好!”
傅鑫單膝跪拜在堂下:“皇上可屬下將孟也嘯暗殺?”
赫連鴻軒擡手阻止道:“不必!直接暗殺孟也嘯容易引起赫連雲玉一方勢力的懷疑。朕要讓他孟家心甘情願的去死。”
赫連鴻軒思忖片刻,將計劃告之傅鑫,命他好好安排。
幾日後,孟貴嬪遊園之時,不小心將頭上戴的珠釵掉入池塘。
孟貴嬪近日正頗爲喜愛那珠釵,見它沉入池塘也無可奈何,正巧這時從一旁來了一隊侍衛,聽聞孟貴嬪在尋珠釵,就有一侍衛自告奮勇,跳入池塘,反覆潛水數次後才幫孟貴嬪尋到珠釵。
孟貴嬪欣喜,連聲說謝,又讓那侍衛去華陽宮領賞。
次日,侍衛求了恩典,來到華陽宮,跪在堂下行禮。
孟貴嬪笑着讓魚兒賞下黃金,道:“你倒是個膽子大的,也不嫌那河水冰涼。”
那侍衛低着頭:“屬下爲貴嬪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孟貴嬪聞言,心中狐疑,替他圓道:“也是,你們吃的就是這口飯,護皇上及妃嬪安危。”
那侍衛忽然擡起頭,看着孟貴嬪,堅定道:“不,屬下只爲貴嬪。”
孟貴嬪看清那人面容,心中一驚,呆滯當場。
魚兒見孟貴嬪失神,連忙遣走了殿內的其他人。
孟貴嬪這纔回過神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侍衛答到:“我求人許久,才入宮供職,也等了許久,才能見到春兒你一面。”
原來這侍衛曾是幼時與孟貴嬪定下婚約青梅竹馬的方遠。
孟貴嬪一驚,想到怕是別人給她的圈套,皺着眉頭冷聲道:“春兒是你叫的嗎?先在本嬪是皇上的嬪妃,你不過是皇上的侍衛,主僕有別,方侍衛要注意分寸纔是!”
方遠神色黯淡幾分:“是,屬下越矩了,請貴嬪責罰。”
孟貴嬪一時心煩意亂,揮了揮手,讓方遠退下了。
原來,方遠與孟春兒本是一對兩小無猜的有情人,只因方家一朝衰落,孟也嘯也爲了公主大業,終還是將孟春兒送入後宮爲妃。先在方遠突然有再度出現,孟春兒懷疑是敵人作祟,便遣了魚兒去探聽清楚消息。
魚兒打聽清楚後又一一說與孟貴嬪聽。
說來這方遠也是癡情之人,知道孟春兒入宮後,仍是舍不下往日情深意切,將家中所剩家產散盡,換了一個入宮爲侍的機會。又等了許久,纔有機會再度與孟春兒相見。
孟貴嬪聞之頗爲動容:“這麼說來,方遠他真的只是單純的爲了本嬪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