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平樂和甄平祿的談話就要長久多了,兩人隔着門扉,分別席地坐在柴房的門裡門外,遠處是蕭鐸安排的人遠遠的守候,既不會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也能夠保證甄平樂的安全,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甄平樂和甄平祿展開了真正的較量。
反正各自知道的事情也差不多,甄平樂開門見山的說道:“你發現我的秘密了吧?”
甄平祿眼神複雜的落在甄平樂身上,聽見她這麼坦然,猶豫的點了點頭。
“果然,”甄平樂轉頭看向甄平祿,“你這麼聰明,這麼冷靜,果然你不是甄平祿,所以很多秘密你似乎都能發現。”
甄平祿搖了搖頭,道:“不,至少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弄清楚。”
“是什麼?”甄平樂緊跟着追問,直覺告訴她,甄平祿沒弄清楚的事情,一定也是她想知道的事情。
但是甄平祿又怎麼會告訴她,如今已經看開了的甄平祿,倒是坦蕩多了,直言不諱的說出他的目的,“我要去京城,我要幹一件大事,我希望我們能握手言和,就算以後會在京城遇見,我也希望你不要阻攔我,我們最好做到互不相干,相對而言,無論你要做什麼,我也會當做沒看見。”
這話算是說的很明白了,甄平祿往後退了一大步,他希望甄平樂也能稍微退一小步。
但是甄平樂要的不僅僅只是這樣。
“除了這些條件,我還要你答應我,以後碰到平安的事情,你都能夠迴避。”甄平樂說出這番話,幾乎做好了甄平祿反駁的準備,“你要知道,我們之間最大的矛盾就是平安,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討厭我們,但是你可以對付我,如果你敢對平安不利,任何一件小事我都會記你一輩子。”
“你在威脅我?”甄平祿眯了眯眼睛。
甄平樂笑道:“怎麼會是威脅,不過是好言相勸,畢竟再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也希望你能迴歸正途,不要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甄平祿嗤笑一聲,“你就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沒有意義?”
甄平樂目光炯炯的說道:“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你太狂妄了,你不適合做大事,如果你願意歸隱山林,說不定還能享受更多的快樂,當然,這些只是我對你的看法,具體你要怎麼做,還是需要你自己選擇。”
“你知道就好。”甄平祿沒好氣的說道,對於甄平樂的說法有些憤憤不平。爲什麼他就不可以做大事了,憑什麼她的一兩句話就想打消他那麼多年的心願?
“其實你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甄平樂看着甄平祿的眼睛,“你可以浪跡江湖,不管是做一個大俠,還是做一個盜賊,我想你都可以很自由,也會開心得多。”
“我謝謝你,但是我不需要。”話不投機半句多,甄平祿還沒和甄平樂說上幾句話,就覺得說不下去了,她的每一句話都讓他聽着不舒服。
特別是她對他的判斷,甄平祿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很清楚,甄平樂說的都是真的,不過他卻不能早早的放手,所以還是不甘心,想要努力一把試試。
甄平樂看見甄平祿的動作,也不以爲意,而是換了個話題,說道:“你知道我會讓你怎麼做吧?”
“哼,不就是想讓我離開王府麼,你不說我也會走,只不過原本我要晚一些纔會去冒險,既然你那麼看不慣我,那我就只好早一點咯,對我來說,在哪裡都是一樣,因爲這裡就不是我的家,我在這個世界沒有家。”甄平祿說到這裡,眼神有些落幕。
甄平樂看着甄平祿,其實她很想可憐他,但是她可憐他就會讓自己更可憐,甄平祿是那種會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的人,不管他露出什麼樣的神情,她都不能被他表面的陷阱騙了。
“我只能說,你若是有心,何處不能是家。”甄平樂看了一眼遠方,心思沉沉。
比起活着卻不能相見,或者得到之後又失去,一開始沒到手,最後可能更加輕鬆一點。
甄平祿很意外甄平樂沒上當,他很清楚甄平樂的弱點,就是心太軟,每次只要有人露出難過的表情,或者可憐兮兮的神情,甄平樂大多都會放鬆戒備,低頭給人安慰,但是今天她沒有這樣做。
她爲什麼變心了,爲什麼她會變得這麼冷漠?
甄平祿站在柴房裡面,甄平樂坐在柴房外面,隔着幾根木頭,他能看見她閃動的大眼睛,裡面再沒有純粹的讓人想要毀滅的東西。
甄平祿嘆氣,又坐了下來,“其實你也不容易,我怎麼就不能放過你呢?”
甄平樂似笑非笑的看着甄平祿,“現在知道悔改了,知道懺悔了?”
“我不是懺悔,只是突然覺得沒意思,好像一下子着了魔,一定要消滅有些東西,一旦真的看不見了,又會覺得懷念。”甄平祿對甄平樂最大的印象就是,永遠都那麼善良,永遠都那麼心軟,不管是符文貼身,還是狗血淋頭,她就算被萬人唾棄,她依然純淨的讓人無所適從。
現在她也變得渾濁了,他卻開始思念以前那個乾乾淨淨的小姑娘了。
所以說人都是犯賤,他總以爲他很強大,就看低了這世界的人,其實人家壓根沒在意他,他一個人的小丑喜劇,落幕了,也就只剩下他一個人緬懷,她麼,或許她根本不知道他在難過什麼?
“你好像變了?”甄平樂看着臉色落寞的甄平祿,第一次感覺他也是有心的人。
“是人都會變,你不也變了麼?”甄平祿反問甄平樂,兩人目光相對,忽然之間有了一種萬事皆成定局的感覺,甄平祿顯露出了一個笑容,緊接着甄平樂也笑了笑。
兩人就這樣時不時的笑一笑,說說話,很多事情不用開口,他們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或許這就是活過一輩子的人,和沒有活過一輩子的人的差距,甄平祿的和甄平樂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可以歸屬爲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