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鍾已是愁眉不展許久的了。那日北海淺灘之行,綠綺見着天歌的慘狀,一時悲憤之下闖進北海神殿,硬生是將那顆玲瓏心換給了奄奄一息的素女。號鍾攔不住、也沒有立場去攔。萬般無奈之下,他只有帶着綠綺回了九天之池,而那時,焦尾也帶着天歌回來了,靈犀和餘音東陵三人沒了蹤影,天歌受傷甚重,焦尾又是心不在焉的,大致的同號鍾說了說天歌母親一事,號鍾心下大亂,但想着,還有什麼是能奈何得了那三人的呢?所以他便以鎮魂珠吊住了天歌的命。之後,便是北海之主不斷地繞着九天之池的結界,目的就是想進來,他想進來幹什麼號鐘不用想也知道,任憑他在外如何的焦急,號鍾就是不放人。其實他也急,綠綺這邊的情況拖不得,倚天總是傷害綠綺傷害的至深,卻也是對着她得性命有着一絲的希望,可是綠綺就是咬緊牙關,便不鬆口,號鍾這輩子都沒有這般糾結過。
只是,那三人遲遲不歸,過了許久,靈犀纔回來了,卻帶回了一個令他們都措手不及的消息。餘音失蹤了。號鍾當下心焦不已,再大的事情,那丫頭怎能說跑就跑呢?又聽聞靈犀說起東陵帝君的態度,號鍾心下惱怒。無法,號鍾只得出去尋餘音,順便着朝東海神殿溜達了一圈兒。
天歌的傷勢只是暫時的穩定着,而綠綺這邊確實有些棘手,號鍾是一個頭兩個大,況且,餘音還沒有找到。這麼長時間都尋不到她的氣息,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斂了周身的神識,這簡直是胡鬧!幸的號鍾氣急之際,東海那邊來了消息,說是餘音已是安好,這他才鬆了一口氣,本想着親自去接地,但綠綺這邊又走不開,後來轉念一想,長荀定是會照顧好餘音的,便也就隨着去了。
哪知!沒過多久,餘音便回來了,獨自一個人。那是號鍾自己的妹子,獨自帶了一萬年的妹子,她心裡想什麼,號鍾看一眼就能猜出來。
那丫頭低着眉、斂着目,一句話都不多說。號鍾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好,那位帝君並沒有在她身邊陪着。
九天之池,繞樑殿內。
餘音就仰躺在牀上,一瞬不瞬的睜眼盯着上方的帷幔。她這般樣子好幾天了,也是不吃不喝的。雖說神身不食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是餘音慣是個愛美食的主兒,號鍾聽着繞樑殿那邊仙娥報過來的情況,不禁皺了眉頭。
一腳踏進餘音的繞樑殿,號鍾揮退仙娥,進了裡屋,一眼便瞧見了那個癱在牀上的丫頭,她的眼神都直愣了,號鍾心裡一咯噔。
“阿音,同大哥說說,這是怎麼了?”號鍾走進,坐在了牀邊上。
餘音眨眨眼,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號鍾,笑笑說道:“沒事。”
號鍾皺眉。
“三姐和天歌那邊怎麼樣了?”餘音突然開口。
號鍾嘆氣,“還能怎麼樣?天歌借鎮魂珠吊着命,綠綺......哎,真是孽緣啊。”
餘音知道號鍾在嘆什麼氣,綠綺同北海之主倚天的這場分分合合、糾糾纏纏,當真是叫人無話可說。
“阿音啊,你真的沒事嗎?”號鍾問。其實餘音回來的當天,他就想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但是她卻不多說一句話。號鍾納悶兒她在東海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那和餘音不說,他也不好多問,而派人去東海問?怕是有些不妥。
餘音坐了起來,“大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號鍾一聽,就是敷衍的話,這小祖宗明擺着是不想說罷了,算了,號鐘有些頭疼的想,人沒事就好,如今九天之池個個兒是傷員,先解決了命危的再說吧。可那天歌同綠綺,一個是失了血脈,一個是沒了本心,這要怎麼解決?
“大哥,天歌有鎮魂珠,怕是一時半會兒沒有什麼大礙,三姐呢?”號鍾正想着呢,餘音突然開口道。
是啊,天歌沒了血脈理應會消散,但她卻有着鎮魂珠守護,而綠綺......號鐘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幾日,他的眉頭就沒有鬆懈下來過。
“我可以把我的本元之心給三姐。”餘音突然開口道。
號鍾擡眼,似乎沒有聽明白餘音的意思。
“我可以救三姐。”餘音的手指上自己的心口處,她歪着頭對着號鍾說。
號鍾臉色大變,“把你這荒唐的念頭收回去!”
號鍾怒斥的大聲,但是餘音卻咩有想平日一般被嚇到,只是眼神平靜的望向號鍾。
“你到底在想什麼?”號鍾看着餘音平靜的眼,心裡竟有些不安,她怎麼了?她怎麼會生出這種念頭,將自己的本元之心給出去?綠綺是有救了,但是她自己呢?她自己可是會死的啊。阿音經歷了這麼多的劫難,甚至身毀都不曾放棄過,怎的這會子卻要變相的尋死呢?不錯,變相的尋死,她向來是呆的,號鍾從沒有在她的眼中見過如此平靜卻又滲人的目光,她不想活了。這個念頭在號鍾腦子裡倏然的炸開來,號鍾變了臉色。
“阿音,帝君現在何處?”號鐘的聲音厲色着,一股不安的情緒自他的心中升起。她對那位帝君的喜愛已然是很深的了,就算是爲着那位帝君而慮,阿音也不可能生出如此的念頭。
餘音聽見號鐘的話,平靜的有些愣的眼珠忽然轉了一轉,最終停在了牀尾的一個精緻的木盒子上。號鍾順着她得目光看過去,先前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在意,如今在意了,卻是身子一震。
繞樑之弦?!
號鍾瞪大了眼睛。
餘音默默地爬到牀位,捧起那個木盒子,咧開嘴笑了。
“大哥,你若不放那北海之主進來,那三姐便必死無疑,我不會看着三姐死,所以定會剜出我的主元之心。是違背三姐的意願,還是看着我死?”餘音看着號鍾問道。
號鐘被堵的無話可說,他不可能看着任何一個妹子死去,那麼,放北海之主進來是必選無疑的了。
但是先拋開這個不談,“你到底怎麼了!着盒子裡的琴絃哪裡來的?”
“大哥,你曉得當年是哪位帝君扯了我的琴絃嗎?”餘音突然問道。
號鍾一愣,當年餘音遭此橫禍,他還真的不曉得是誰嚇得手。只道是一位帝君,但是......這四海八荒,帝君者又寥寥無幾,號鐘的視線掃過木盒子又掃過餘音,來來回回幾遍,臉色驟然陰沉了下來。
“是他!”號鍾地吼道。
“靈犀姐姐已經回來多日了,想必她也都與你說了那日在浮屠山的經過。”餘音道。
號鐘點頭,靈犀是同他都說了,阮浣!那個女人的話能信?號鍾本着不信的緣由一直的不願去猜疑東陵帝君,但是如今這話從自家妹子口中說了出來,號鍾才覺得這真是......
“其實我在迴天池之前去了一趟崑崙之境。”餘音說道,“崑崙之主將琴絃剝下來還給我了。”
號鍾聽了,一把抱住妹子,他心疼!
“你就因着這個不要命了?你不要你大哥了?不要你二哥三姐了!”號鐘的心啊,纏纏繞繞的篡在了一起,又惱又疼的。
“我心裡難過,太難過了,難過的想要把心挖出去。”餘音窩在號鐘的懷裡,悶悶的說。
“胡鬧!”號鍾怒斥着,但是聲音卻打着顫兒,“大哥陪着你千年萬年,還比不過那麼一個認識才不久的人嗎?你這個蠢丫頭給我打消尋死的念頭!”
餘音悶在號鐘的懷裡不說話。
號鐘有些急,“你聽到沒有?”搖了搖餘音問道。
末了,餘音發出一聲嘟囔,“知道了......”
號鍾自繞樑殿出來的時候,心裡沉重,命仙娥死死的守住繞樑殿後,第一時間通知了守護仙童,放北海之主進來,之後便匆忙的趕往棲霞殿,準備寸步不離的守着。雖說餘音答應了自己不再起那尋死的念頭,但是號鍾想起她那與往日不同平靜的可怕地眸子,還是覺得守着綠綺比什麼都保險。
號鍾同靈犀說了這件事情,靈犀沉默半晌終是嘆氣。兩個人在棲霞殿,出了嘆氣也幹不了別的了。直到北海之主倚天來了,兩個人還是沉着臉。
倚天自是有辦法救綠綺,素女的心再一次的被他帶了過來。
“你這般三番五次的剜了素女的心,她就是身爲西王母之女也終究會死。”靈犀說了一句。
“本君掏了侍女的心養着她。”倚天說道。
“普通侍女的心?你還真是殘忍,那得需要多少侍女?早晚有一天素女的身體會排斥那些低等仙靈的心。”靈犀說道。
倚天冷哼。救活綠綺是他的目的,其餘的,倒也無所謂活與不活。
“你做下的種種,綠綺不會原諒你。”號鍾說道。
“本君不求她原諒,只要她安好。”倚天說道,“你們也不用旁敲側擊的再同本君尋要那小鮫人的血脈,早就落到阮浣那個女人手裡了。”
號鍾自是不願倚天接近自己的三妹,奈何就只有他能救。
綠綺是早就昏死過去的,倚天這次,換心換得很順利。
就在號鍾、靈犀堪堪安下心來之時,餘音那邊還只出事兒了。
待到號鍾、靈犀趕到七痕殿的時候,什麼都晚了。
七痕點內一片狼藉,天歌跌落在地上狼狽至極,身上殘留的那一點鮫人的特徵完完全全的被抹掉了。焦尾在她身邊,像是被什麼打擊了一般,神色驚詫的望着不遠之處。
號鍾望過去,餘音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慘白,嘴角滲出幾絲血跡,她的心口,赫然敞着一個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