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流光第一個來找自己而不是鏡君時,桀虞是欣慰的,只是過後,她便生出了憂愁。
流光已經是做好了尋找真相的準備,但是見着桀虞飄忽不定的情緒,有些不解,“你怎麼了?”
兩人在桀虞的宮中,東陵帝君坐的稍遠些,目光卻是一錯不錯的盯着流光看。
桀虞看了一眼東陵帝君,有些難言開口。
“他不是壞人。”流光注意到了桀虞的心思,湊近她低聲的說道。
桀虞想了一下,開口道:“你想要恢復記憶,鳳凰淚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話已經很明白了,但凡流光想要想起點什麼,都需要鳳凰淚的引導。
流光皺了眉頭,“鳳凰淚......可是它在鬼蜮域主的手裡。不過若是我們前去討要的話,他應該也會給的吧,畢竟,他也同樣希望我想起鳳湮的下落。”
“不行!”桀虞聽到流光這般的說,斬釘截鐵的回絕道。
“爲什麼?”流光被她這般大的反應嚇了一跳。
“你應當是知曉一些的,我同你說過。鏡君,他傷的小湮極深,我不可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再見到小湮。”桀虞恨恨的說道。
流光默然,是啊,在鬼蜮的時候,桀虞就對自己說過,是青妗,鏡君爲了青妗傷了鳳湮。誰知道他這次不會呢?一旦被傷害了,當事人鳳湮心死,失蹤了。而作爲朋友的桀虞,她在尋找的同時,也會傾盡全力的排斥着鏡君,而身爲鳳湮的另外一位朋友,流光卻忘記了她。爲什麼自己會忘記呢?到底是什麼導致如今的這種狀況?是自己自願的,還是他人而爲?流光一時間想到了東海的長荀......不、不會的,長荀待自己那般的好,怎麼會......
“也許,我可以回東海問問長荀,畢竟是他撿到的我......”流光突然說道。
“不可!”桀虞沉聲道。
不遠處的東陵帝君也驀得擡起了頭。
流光扯了下嘴角,有點不知所措,怎麼兩人都這麼大反應?
“若他就是當年抹去你記憶的人呢?”桀虞正色道。
流光微微垂下眼睛,會是長荀嗎?
“怎麼會是他呢?”流光低聲反駁道。
“怎麼不會?當年我收到小湮出事的消息便立刻回來找你,可還沒來得及問清楚事情的緣由,你就失蹤了。以你的性子,不可能是自己走的,定是有人強行帶走了你。”桀虞說道。
流光的臉色有點發白,兩人都有些僵持不下。
突然,東陵帝君動了動,看着桀虞道:“你們所言,莫不是幾萬年前鳳族九女之事?”
桀虞和流光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桀虞看的出來,這個男人深不可測,自己並不認識他,但是卻覺得有幾分的面熟,以自己幾萬年的歲數來說,這個男人也許是哪一方的隱士高人。當年鳳族九女之事雖說沒有鬧大,被鳳族和鬼蜮兩方壓了下來,但是也不是無跡可尋,着男人知曉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
得了兩人的迴應,東陵帝君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一雙黑沉的眼睛望向桀虞,冷靜道:“你知道她失憶前是什麼身份?”
桀虞看了看東陵帝君意有所指的流光,雖有疑惑但還是直接說道:“我幾萬年前認識她得時候,她是九天之池的琴女餘音。”
東陵帝君驀地皺眉,流光也愣了一下,哪兒?九天之池?!
“當年阿音失蹤了,我也同樣去九天之池找過,只不過都被太古趕了出來,說是我帶壞了他的琴女。”桀虞說起來,嗤笑一聲。
流光是有點不知所措,九天之池,雖然她只去過一次,但是其間的三大琴神對自己好得很,九天之池什麼都有,就是從沒有聽他們說起過還有一個琴女。可是......若自己真的是九天之池的琴女,號鍾他們怎麼會認不出來呢?還是說,這裡邊有什麼隱情?
那邊流光在思考,這邊東陵帝君卻是凝重了神色。
“不可能。”東陵帝君低聲道。
“什麼?”桀虞不解。
“你有沒有聽說過九天之池的繞樑琴神?”東陵帝君忽然道。
桀虞愣了一下,繞樑?
“好像......有點印象,是那個九天之池新生的琴神?”據說,那個僅有萬年壽命的琴身風華絕代,但是卻很少有人見過,不過,聽說前些年神隕了。桀虞皺着眉頭,不解爲何這個男人會突然提起這麼個新神。
“繞樑生於萬年前,名喚餘音。”東陵帝君說着,目光直直的轉向了腦子還在轉彎的流光。
桀虞徹底的僵硬了。
流光的腦子裡將東陵帝君的話來回轉了幾遍,九天之池的那個死的早得繞樑琴神的名字是‘餘音’,而桀虞說自己是九天之池的琴女‘餘音’,繞樑餘音生於一萬年前,琴女餘音卻是在好幾萬年前就同桀虞、鳳湮相識......
“會不會,你們兩個真的認錯人了......”半晌,流光悶着聲音說。
“你確定她是繞樑?”桀虞眯起眼睛道。
“你確定她是琴女?”東陵帝君同回道。
“當然,我怎麼會認錯她?”桀虞嗤笑一聲。
東陵帝君回予同樣地眼神。
“那個......”流光小聲的插進來。
“你爲什麼會說這些?你信的過我?”桀虞無視掉流光的話,接着問東陵帝君。
流光的話被憋回去,神色有些蔫蔫的,東陵帝君瞧了,靠近些,想要拍拍她得頭,卻被流光下意識的躲了過去,然後東陵帝君的那隻手就僵在了半空,良久才放下,眼中好似的是多了些什麼。
“你我對她神識的認知都不可能出錯,如今時間差了好幾萬年,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從中作梗。”東陵帝君若無其事的對着桀虞說,“你需要她想起你們那個時候的事,我亦然,幫你們,也是在幫我自己。”
以前,東陵帝君記得清楚,那丫頭斷不會躲開自己,她對自己的依賴東陵帝君清楚得很。可是如今,她卻躲開了。其實當東陵帝君在綠林確定了流光就是餘音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慶幸,慶幸這丫頭兜兜轉轉又被自己找到了,然而,下一反應就是怒火,號鍾、長荀,演得好一齣金蟬脫殼!原本只是陪着這丫頭來魔域,沒有想到這個桀虞竟然扯出這麼古怪的事情。他自己不必多說,那桀虞也是活了幾萬歲的了,斷斷不會認錯的。是以,這其中蹊蹺,可不小。
“你的意思是......”桀虞低頭在想着什麼,突然擡起頭,驚呼道,“是太古?!”
東陵帝君點點頭,“當年太古身邊有一琴女,深得太古的喜愛,常年帶在身邊,這本是四海八荒都知曉的事,而幾萬年前,她突然消失,也是奇怪的很。”
“那消失的不就是阿音嗎?”桀虞問道,“那你說的繞樑又是怎麼回事?”
“琴女無故消失,幾萬年後九天之池誕生新神,這其間,千絲萬縷。”東陵帝君冷靜道。
“前些年,繞樑也是不聲不響的便神隕了......”桀虞低聲呢喃道。
東陵帝君點頭,神色暗了下來。
“那日,便是東海龍神來接的阿音。九天之池同東海的關係可是不錯呢......”桀虞突然冷笑一聲。
東陵帝君對上桀虞的眼珠兒,來那個人像是達成了什麼共識一般。
當然,一旁的流光是聽得亂七八糟,半天也沒理順出來。他倆說什麼呢?什麼琴女、繞樑的?不是在討論怎麼拿到鳳凰淚叫自己恢復記憶嗎?這都哪跟哪兒?
“好個九天之池,好個太古遺音!看姑奶奶我不扯吧碎了他們!”突然,桀虞怒氣直彪,一掌下去拍碎了一張八仙桌。
“怎麼了這是?”流光還在想啊想,突然被桀虞這一聲巨大的響動給鎮住了,看着碎成渣渣的八仙桌,她震驚了。
緊接着,桀虞就猛地撲過來抱住自己,流光嚇得憋住一口氣,說實在的,每次在這位姑奶奶身邊兒,她都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阿音!你受苦了!”桀虞哭喊道。
流光滿眼的慌亂,情急之下目光求救一旁的東陵帝君,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依賴,被東陵帝君一瞬察覺,下一刻,流光就被東陵帝君帶離了桀虞的懷抱。
“桀虞,你這是怎麼了?你們兩個剛剛的談話,我都沒聽明白?好歹我也是當事人,給我說說。”流光扯扯衣袖說道。
桀虞穩下了情緒,見着流光一臉的懵懂,重重的嘆了口氣,“阿音啊,你這樣子,和當年可是如出一轍。”
當年,她們三個相遇於危險時刻,但是卻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桀虞是魔域的公主,天上地下的,有多大能耐就闖多大禍的主兒,奈何她頂上有一個疼她得老哥,所以一年到頭各界的亂竄。鳳湮,鳳族九女,雖是至尊身份,卻是有着不爲人知的辛酸過往,常年不居於鳳族領地。而餘音,則是九天之池的琴女,常年追隨太古遺音上神,難得的出來一趟。三人偶遇在了一起,遇難了,齊心協力,逃了出來,結下友誼。
本來桀虞以爲,三人會長長久久的時候,卻是因着一個小賤人給毀了,鳳湮生剝了自己的鳳凰淚、她負氣回魔域。待到她氣頭過了回來時,卻聽聞鳳湮的噩耗,然而還沒等鳳湮的事情過後,餘音也消失了,說好了一起遊離各界,可是,一夕之間,兩個人都消失了。桀虞也去九天之池找過,卻次次被太古給打出來,言自己帶壞了他的琴女,以至於如今生死不明。桀虞覺得,這輩子都沒有過對不起誰的想法,可是在被打出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小湮,因爲自己的臭脾氣、自己對不起九天之池、自己更對不起阿音。
找了幾萬年,從沒有停歇,就在桀虞都幾近放棄的時候,流光出現了,桀虞欣喜若狂。可是那個男人說什麼?她還有另一個身份?九天之池繞樑上神?桀虞不傻,相反,她還很聰明,活了這麼些年,她精明的很。在同那個男人的交涉下,她徹底醒悟過來,原來,自己尋了幾萬年的人就在那九天之池!至於這其中的曲折,太古早已於大荒之戰中神隕,死無對證,但是,九天之池,不是還有號鐘上神呢嗎?桀虞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流光莫名覺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