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蘄霰是個妖女，她是如胡媂一樣的妖女，還望師父三思啊！”朝宇殿外，執明一連跪了三天，但他即便不吃不喝也依舊不斷衝屋內叫喊着。
我緩緩睜開雙眼，青華就在我的身邊，他望着我，絲毫不爲屋外的執明有半分牽動。
“孟琦……”我想對他說。
“我知道。”他說，“你休息，一切由我。”
青華緩緩打開朝宇殿的大門，透過層層疊疊的垂紗我看到兩個人影一直守在門外，一個是一看到青華出來就激動不已的執明星君，而另一個則是託着一盤食盒，始終靜靜等待着的孟琦。
“梨花糕。”她微微上前一步，將手中的梨花糕遞到他的面前，亦如一萬多年前那樣恭敬，溫柔，全然不提我，也不提之前的所有，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四目相對，一個是淡然如水，一個卻是情深不移。
“師父，小師弟，不，小師妹已經什麼都跟我說了。”執明見青華遲遲不開口說話，還以爲他是因爲孟琦其實是個女的而在生氣，不由主動上前道，“她不是存心要騙您的，當時也是情況所迫，師妹她也是爲了拯救整個西海龍宮啊！”
“爲什麼？”他開口問她。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一雙蔚藍色的眼睛天真而又茫然。
“爲什麼不逃？”他問，“你該知道本君不會留下你。”
“師父？”執明愕然，“師父，你不該這樣對小師妹！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錯，錯的是蘄霰！你爲何不懲罰蘄霰，卻要爲難小師妹？”
“她不是你的小師妹！孟琦早就在一萬多年前就死了！”青華直視着那雙蔚藍色的眼睛，“臨兵在哪裡？”
原本平靜的表情突然猛地一變，她似乎是想哭，但最後還是淡淡笑了一下：“師父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懂。我只是在封印了胡媂之後沉睡了一萬多年，我沒有死，更不知道大師兄的下落。”
“是嗎？”他拿起食盤中的一塊梨花糕，“那你還記得
爲師讓你抄寫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嗎？”
孟琦一愣，但很快點頭，隨即便當着他的面背誦起《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彷彿只要背誦了這部經書，就能證明她的身份一樣。
他緩緩伸出一隻手打斷她的背誦：“你只要告訴本君，什麼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萬物本空，真實不在於形式，形態，所有一切在於心而不在於形。”孟琦回答。
“那你告訴本君，你是真實存在的嗎？”他問。
孟琦又是一愣，胸口彷彿受了什麼打擊一樣不斷上下起伏着。
半晌，她強笑着回答：“當然，我當然是真實存在的。我的名字是在《仙靈錄》上有着記載的。”她指着屋裡的我，“她纔是幻化而來的。”話到這裡，原本忍住的眼淚復又盈滿眼眶，“我知道您當初捨不得我，這才創造出一個蘄霰，但如今我回來了，真實的孟琦回來了，您完全可以將那半顆心收回來，蘄霰除了禍害這個世界，給您惹禍以外根本毫無用處。而我卻可以守護您，爲您鞍前馬後……”
“本君還沒有墮落到需要一個傀儡來守護的地步！”青華再一次打斷她，原本手上白糯的梨花糕轉瞬就成了一灘黑色的灰燼。
這讓正看着他們的執明不由面色大變：“都是假的嗎？”
而孟琦也傻眼了，她慌忙看向食盒裡剩下的梨花糕，看着它們一塊一塊的變黑，變鬆，變成一灘灰燼，嘴裡不由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別人給我設下的圈套！一定是有什麼人在我的梨花糕上動了手腳！”
青華冷冷看着她：“難道你非要本君將你身爲沉棺木雕刻的本體也顯現出來以後纔會承認自己只是個傀儡的現實嗎！”
“怎麼會？”執明大吃一驚，他呆呆的看着身邊的這位小師妹，“她怎麼可能是個傀儡？自古以來傀儡都是作惡多端的，可自她回華樂宮後也從沒見她做過什麼壞事，而且她還抓住了胡媂
！如果她是個傀儡，那又是誰將她塑造出來的？那個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青華冷“哼”一聲，“她真的抓住胡媂了嗎？還是隻是跟着胡媂演了一場好戲？”
孟琦愕然，她猛地擡頭，不住激動道：“我是真的抓了胡媂，沒有跟她演戲，我的心也至始至終都爲你一個人跳動着的！師父，我不是傀儡，我是真的孟琦！”
“你既然是真的，那你爲什麼要吃人心？你既然真實存在那你收集人心有什麼用處？”他直接點破她。
孟琦微微開口，似要狡辯，但可能是想到對方是帝君不由又閉上了，眼淚“唰唰”的往下掉着。
“所以，那個挖人心的惡魔其實就是小師妹？師父，你沒有搞錯吧！”在執明看來，孟琦如此能幹又正義，爲華樂宮掏心掏肺，如果這話不是出自青華之口，他恐怕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眼淚順着臉頰緩緩淌下，一向在我面前驕傲跋扈的孟琦在青華面前簡直柔弱不堪，她緩緩跪在青華腳邊：“孟琦斗膽，有一句話一直想問問師父。”
青華看着她。
“當初你將心分成兩半，那一半究竟是給我的？還是給一個從不相識的陌生女子的？”她沒有看我，但我知道她一定在心裡望着我，恨不能吃了我。
這是一個帶着尖刺的問題，因爲沒有孟琦何來蘄霰？我們本爲一人，只是她在前，我在後，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但若真的青華回答了，那也從另一面否定了蘄霰的存在。
“你覺得重要嗎？”他說，“一切不過是緣分使然，給孟琦，給蘄霰，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此刻，本君的要保護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我的夫人——蘄霰。”
“夫人！”孟琦猛地擡起頭，她難以置信，也始終都不明白青華的意思，“你爲什麼要娶她？你該娶的人是我纔對啊，師父，你看看我，我是孟琦啊！我是那個爲你做梨花糕，爲你去不周山守山，燃燒魂魄封印胡媂的孟琦啊！你當初也是爲了我纔將心一分爲二的，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