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之前究竟是受了什麼傷?”我問。
許是見我此刻心情平復,二哥也不再瞞我:“那日胡媂大鬧你們的婚禮,雖然華樂宮佈下天羅地網,卻不防她祭出燭龍,這燭龍乃上古蠻荒獸,也不知道胡媂是如何從蠻荒地牢中帶出來的,青華不慎被燭龍的陰火灼傷,無法逆轉,只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儘可能的替你安排好一切。”
“那他此刻人呢?在哪裡?”我又問。
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復又看向執明,執明早就忍不住,已經淚流滿面,嘴裡哭哭啼啼道:“我師父只說讓我們照顧好你,他自會去尋一處好地方,讓我們都不要操心。”
我不禁嘆了口氣,剛想問餘果恬,誰知道餘果恬卻先反問我:“是人都要死的,青華君既然已經爲自己找好歸處,便讓他去。反倒是你,爲何始終糾結於他的歸處,還要反覆詢問?”一雙可以洞悉世間一切的眼睛死死盯住我,不過才片刻,就見她滿臉驚愕,“你!”她指着我,“你不會吧!”
我默默點了一下頭。
她臉色大變:“這怎麼可能!”
我苦笑道:“八百年的陰謀早就讓我習慣了防範,當青華拿起那壺美酒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他眼底的悲傷,我將絕情酒存在了喉間,等着他向我坦白真相,如果真的只是爲了取我的心而下毒麻醉我,我自然會在他挖心的時候將它嚥下去,但事實總是出人意料,不是嗎?”
我算到酒有問題,可我沒算到他會定住我的身體,讓我不能動彈,我苦苦等着,一直等到天亮,等到執明他們出現,等到這定身的法力消失……
“青華在哪裡?”我問餘果恬,用我自己的命威脅她,“告訴我,否則,我讓你們全部失信,青華讓你們不管付出什麼都要保下我的吧?沒錯吧?”
“你故做中計,就是爲了從我們口中套出青華的下落,可若我們真的知道,在你佯裝忘情的時候就告訴你
了,又何苦等到現在?”餘果恬把話說的很明白,“青華是真的不想讓我們找到他,蘄霰,放下吧,他是真的救不了了!可你還要活下去!”
我苦笑:“餘果恬,你沒有愛過,你不會知道失去摯愛的感受,他是我的命,沒有他,我胸腔裡的這一顆心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撕成碎片!”
“我有絕情藥,你二哥有忘情水,你大可不必如此悲傷!”她苦勸我,可是因着不想看到一條生命逝去?
我搖頭:“愛從不得救贖,我要的解脫並非遺忘,而是生同寢,死同穴,不管生死,哪怕是燒成灰燼,我也要與他同處一堆!”
“可我們真的不知道。”無言望着我,他的實話總是一次次的讓人絕望。
“老六。”二哥緩緩來到我的面前,我以爲他跟餘果恬一樣想要勸我放下,誰知道等到他開口時卻聽到他這樣對我說,“去找他吧,不管是幾年,幾十年,哪怕是成百上千年,只要你想找,你就一定能找到他。”
“二哥?”
“蘄澤沒甚大本事,但要照看一個華樂宮還是沒問題的。你放心,一切有二哥。”他衝我擠擠眼睛,一如小時候我闖下大禍,他替我背鍋的時候。
“蘄澤,你怎麼可以……”餘果恬大怒,執明也忙衝過來想要阻止我離去,可因着我二哥在,他們誰也沒能攔住我。
一聲凌厲口哨,黑子從天而降,我一個跨步騎上馬背,拉起繮繩:“黑子,走!”
踏雪烏駒揚天清嘯,轉眼便帶着我離開了華樂宮。
“蘄霰!你回來啊!”身後餘果恬他們還在衝我叫。
回?我既已嫁給青華爲妻,那除了青華身邊,還有哪處能被我稱爲是“回”?
天地寬廣,我走遍仙界的每一處好山好水,有人因我是帝妃而對我百般款待,也有人因我是蘄霰而對我刀劍相向,可不管我走到哪裡,也不管我多麼用心的去尋找,卻始終沒能發現有關青華的任何一
點消息,就彷彿這世間從沒有青華這個人存在過一般,令人心碎。
就在我筋疲力盡,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往何處去尋找的時候,腦中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策馬來到泰山之巔,落日餘暉將整座泰山都映成一片緋紅,如花如血。
我沒有刻意去尋他,而他卻主動出現在了我的身後,彷彿一直都在等着我一般。
“青華在哪裡?”我直言不諱,長久以來,他都以神自居,那必然是能知天下事的,正如他知道我今日會來找他一樣。
“青華?”他似是覺得有些可笑,事實上我這話問的也的確可笑,“我不是嗎?”
“你知道我找的不是你。”自青華離開華樂宮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隨着時間的流逝,悲傷就跟蠱蟲一樣將我的心當成了盅,而唯一可以解開它的方法就只有一個:找到他!
“我與他本是一體,你又怎知我不是他?”他展開雙臂,“難道僅僅因爲這一襲黑衣嗎?”轉眼間便換了一身玄色。
緋紅的雲霞之下,玄衣如水,即便知道眼前人不真,可那一顆心卻還是因着面前這一副皮囊而不住歡喜,淚流滿面。
是,他們的確是同一個人,他是青華爲這世界留下的最後一道保障,所以他纔可以那麼無所顧忌的一個人躲起來等死。
可對我來說,這個黑衣的青華是完完全全的神,而我的那個青華是個人,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命!
“青華曾說蘄霰就是蘄霰,他愛的人叫蘄霰,不是孟琦,也不是其他與我相像的人。”腦中回閃過許多畫面,就連我自己都對自己的身份產生過無數次的搖擺,可唯獨他至始至終都叫我蘄霰,接受這個連我自己都覺得唾棄的麒麟幺女,“所以對我來說,這世上可以有許多青華,但我的青華卻至始至終就只有一個!”
“你的青華?”他微微愣了一下,原本的玄色轉而又恢復成之前的墨黑,“可你的青華已經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