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訥的轉過頭，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她穿着一身火紅的衣裙如天火一般緩緩從天而降，白皙到幾乎透明的肌膚，杏核般的媚眼，只是一個輕笑便能顛倒乾坤，令日月無光。
“你……”因着悲傷凝喉，我發不出更多的音節。
而她卻似讀懂我的心一般輕輕道：“你聽過我的名字，我叫胡媂。”
胡媂！
一心要毀掉三界的妖女胡媂！
心裡猛地一驚，卻是周身瞬息萬變，剛剛還有的青山，轉眼遠去，只留下一個無限黑暗的空間，而這個空間裡只有我和胡媂兩人。
“幻術？”強壓下心頭還未褪去的悲傷，我硬是擠出一抹輕笑，“人人都說妖狐胡媂乃魔君轉世，法力無邊，今日一會果真如此。”
胡媂掩嘴輕笑，真是說不出的清純好看：“你當這是我的幻術？”
“若不是幻術，我又怎麼會爲與我毫不相干的兩個人悲傷？”我直截了當道，“你找我所爲何事，直說吧！”
“毫不相干？”杏核般的眼睛眨了兩下，繁星都失去顏色，“你不認得青華君嗎？”
相傳妖狐胡媂狡猾多端，我吃不准她來找我的意圖，又聽帝君說過此人心狠手辣，但凡對人出手必下死手，莫說我右手使不出力道，即便我身體無恙也絕不是她的對手，只能先聽她怎麼說，走一步算一步。
“還有那匹雪狼，嘖嘖嘖……”她不住搖着頭，“真是可憐吶，蘄澤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居然不認識他，也不知道這心得多痛！”
她說什麼！
我瞪大了眼睛想再看一眼那匹雪狼，可此時哪裡還有雪狼給我看？
“你究竟在說什麼？你知道我二哥在哪裡？”
她微微笑着猶如在看一出好戲一般。
我定了定心神，暗自勸導自己萬不可被她嚇唬住。
“你既然說剛纔不是幻術，那剛纔是什麼？”我問。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可她卻似玩上了癮，“別用這種懷疑的目光看着我，我只是覺得你跟我一樣可憐故而出來提點你一兩句，我並不需要你爲我做什麼，也不怕你告訴青華君，若是將來你真能成一番大事，興許我還能來找你，到時候你我也許會合作也不一定喲！”張開雙臂，紅衣的胡媂如鳥兒一
般飛向天空。
我有心想追，卻見她的衣角燃起一團烈火，還不等我驚愕，那身紅衣連帶紅衣裡的人轉眼便成了灰燼。
這又是怎麼回事？她居然死了？
念頭才起，忽覺自己右邊陣風襲來，銀鈴般的聲音再度響起：“好玩嗎？死了又活，活着卻比死了更痛苦？老朋友，我在地獄裡等你啊！”
猛地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小竹樓裡，之前的所有隻是一場夢，可……真的是一場夢而已嗎？
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一支藍色的水晶髮釵赫然出現在我面前，這是！
天藍色的曇花開在透明的枝幹上栩栩如生，我將它捏在手裡，一股寒涼便透徹心緋，這是我二哥送我的曇花水晶髮釵沒有錯！
“帝君！”我猛地站起身朝屋裡叫了一聲，可沒有任何迴應。
獨自拄着柺杖往朝宇殿走，還未待走近便遠遠看到一身玄衣的帝君正站在殿前，以他的修爲如何會不知道我來了，可他卻目視前方完全無視我的存在，彷彿我是空氣一般。
怎麼？我又不是他的小白了？
嘴角輕揚，我以最正統的天宮之禮躬身叩拜：“帝君。”
一聲輕喚如被風吹散，隔了許久都沒有得到迴應。他不動，我自然更不敢動，只得在九十九級臺階下站着。
“菩提子死了。”他突然開口，卻更像是自言自語。
原本還想將懷中的曇花水晶髮釵拿出來問問他的，此刻看來是要緩一緩了。
“菩提子一家十六口，最小的那個還未足月……”他的聲音無波無瀾彷彿只是陳訴一個現場而已，“被發現溺斃在自家的水缸裡。”
我猛地一驚，只覺得懷中揣着的那支髮釵涼的可怕。可是因爲有人聽到了我對帝君的試探，故而真的殺害了菩提子一家？
胡媂的模樣映入腦中，那一身紅衣如血如滯，令人望而生畏。是她嗎？爲什麼要幫我殺菩提子？爲什麼？
“好玩嗎？死了又活，活着卻比死了更痛苦？老朋友，我在地獄裡等你啊！”銀鈴般的笑聲如是鬼魅，縈繞心中，久久不肯散去……
“我去的晚了，沒能找到你說的那支髮釵，但是我找了這個。”一朵顆綠色的植物自虛幻中而來，只是一個揮手便從他的手中到了我
的面前。
這世上養花的人很多，可因着“曇花一現”，肯爲那匆匆一眼而耗費幾年甚至十幾年功夫去養着曇花的人卻很少。
帝君沒能找來發釵卻給我帶了一顆真的曇花來。
小心將它捧入懷中，只覺得那枝葉間都沾着露水，甚是較弱。
“帝君有心，能爲我找來曇花，想來應是耗費了不少心神，蘄霰感激不盡。”養花養草原是我的愛好，但自麒麟山大劫之後，誰還有心去擺弄那些個東西？
帝君似有似無的看我一眼，嘴裡淡淡道：“也沒怎麼耗費心神，本來就是在那溺斃孩童的水缸裡養着的。”
拿着花的手猛地往下一沉，彷彿這枝葉之上多坐了一個鬼魂。
虧得剛纔沒將髮釵拿出來，不然菩提子這一家的命豈不是都算我頭上了！
心中思慮片刻便知那個給我送髮釵來的人不安好心，是胡媂？還是……另有其人？
“陵光說你答應了他，如果他三日內找不到小白就來帶你離開華樂宮，今日便是第三日了，你要跟他走嗎？”他問我。
月光如霧般撒下來，將這一身玄衣的帝君大人籠罩在一片迷茫之中，讓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陵光也真是太過正人君子了，既然決定要帶我走，又爲什麼要告訴帝君？以帝君的性格怎麼會輕易放我們離開？他問我，不過就是爲了試探我而已。
“怎麼會呢，我好不容易纔進了華樂宮，又怎麼會輕易離開這裡？”我輕笑一聲，更何況我還等着看你和昭慈的好戲呢。
“是嗎？”他低下頭似乎是笑了一下，轉而看向我身後，“陵光你聽到她的回答了，本君可沒有逼迫過她。”
猛然回頭，陵光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華樂宮，還站在了我的身後！
一雙硃紅的眼睛裡蘊着這一整夜的月色，看他疲憊不堪的樣子想來這三日一定馬不停蹄，日夜不休。
“我本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纔好，世間哪裡有那麼多的桃花源？”低低淺笑一聲，一如既往的溫柔相望，明明是我負了他，可他卻說得好像我幫了他一樣，“多虧蘄霰沒有當真，也感謝師父原諒陵光之前的無理。”一記弓身行禮，陵光頹然轉身，落寞如針刺一般扎進我的心頭，可我卻只能這樣望着他漸行漸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