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村莊,裊裊炊煙升騰而起,在晚風之下,身姿搖曳,扶搖而上,最後徐徐融入這片天地。
這是一個典型的普通人村落,男耕女織,上有八九十歲的老人,下有三四歲天真的孩童。
民風淳樸的村長並不是很排斥外來者,相反這裡的人還很熱情,算不上好客,但卻絕對不是怠慢了客人。
雙眼俱瞎的葉峰很幸運的流浪到了這樣一個村落之中,在村中之人的接濟之下,勉強維持着生命。
在這生命最後的時光中,縱然是雙目已瞎,葉峰也想好好地感受一番這片天地的氣息,至少如今的他知道自己就算是身死也不是死在異界。
手裡杵着一個柺棍的葉峰靜靜的坐在村頭不遠處的石塊之上,在他身邊就是一條清澈見底,散發着蒸騰水汽的小溪。
這條小溪就是這個村落的水源,村中居民做飯洗衣所用之水皆來自這條小溪。
小溪的源頭在一座深山之中,那是一座雪山,終年積雪成冰,尤其是山頂之上更是白茫茫一片,籠罩在寒氣之中。
說是高聳如雲並不過分,當地之人皆稱之爲聖山,每一個月都會送上貢品,虔誠而卑微的朝拜。
村中的壯年人青壯年每隔半個月都會上山打獵,一方面是弄些肉補補身子,另一方面也是要用獸皮換做一些銀兩,貼補家用。
或許正是因爲雙目已瞎,修爲盡廢,生命將走到終點,葉峰的心靈變得更加的平靜與淡然。
對於死亡,如今的葉峰已經沒有恐懼,不但沒有,反而坦然迎接着死亡的到來。
忽而,葉峰神色一動,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微笑,有腳步聲自村中傳來。
“老爺爺!”一個小小的身影跑向葉峰,聲音很甜的喊道,“老爺爺你怎麼又一個人跑到外面來啦,前面就是小溪,很危險的。”
聽着這充滿童稚的話語聲,葉峰蒼老一笑,“是三娃子啊,幾天沒見,三娃子又長壯了一點呢。”
嘴裡說着話,葉峰的手顫顫巍巍的摸着三娃子的腦袋,捏了捏三娃子的胳膊。
“三娃子每天都在鍛鍊的哦。”三娃子小聲道,“老爺爺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娘啊,要不然孃親會打我屁股的。”
“你是不是又犯了什麼事?”面目慈祥的葉峰寵溺的道。
三娃子支支吾吾不說話了,小臉蛋通紅,顯然是被葉峰說中了。
便在此時,一個婦人的聲音遠遠傳來。
葉峰笑笑,知道是三娃子的娘找過來了。
“你這小傢伙還真是調皮搗蛋。”葉峰捏着三娃子的鼻子,扭了幾下道。
見到婦人來此,三娃子的臉上流露出懼怕之意,雙手死死地拽着葉峰的粗布麻衣,小小身子拼命地想要躲藏。
葉峰啞然失笑,整日裡調皮搗蛋的三娃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孃親那個雞毛毯子。
“老人家,三娃子沒給您添什麼亂吧!”快步走來的婦人第一句話卻是問葉峰,她比誰都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有多麼的機靈古怪。
“呵呵……”葉峰笑着搖搖頭,蒼老的手摸索着將三娃子拉到身前,“三娃子其實沒你想的那麼調皮。”
“那就好,我就擔心三娃子夥來捉弄你。”婦人聞言明顯鬆了一口氣,美眸瞪了一眼三娃子,笑着道,“在這陪陪老人家,不要再去捉弄個人,知道了嗎?”
三娃子點頭如搗蒜,靈動的雙眸滴溜溜轉動着,也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老爺爺!”婦人走後,三娃子又開口了。
“嗯。”葉峰點點頭。
“老爺爺我怎麼感覺你很傷心呀?”三娃子仰着小臉問道。
“老爺爺不傷心,就是有些感慨。”葉峰神色慈祥,無言的嘆了一口氣道,“就是三娃子太可愛了,老爺爺有一點不捨?”
“老爺爺你要離開我們了嗎?”雖然才五六歲,三娃子遠比同齡人要懂事很多,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葉峰,小臉皺成了一張苦瓜臉。
“老爺爺本就不是你們村裡的人,當然也不能在這裡一直呆下去。”葉峰笑着道,“不過能見到三娃子,老爺爺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三娃子茫然的瞪大眼睛,一臉的不解。
“記得啊,老爺爺離去後,不要再那麼調皮啦,好好照顧你的家人。”說話間,葉峰的一抹神念刺入三娃子的腦海之中,“這是我們的秘密,可不要跟別人說哦。”
“回去吧。”拍拍三娃子的背,葉峰輕聲道。
眸子中滿是茫然的三娃子聞言,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回走去,一雙眼睛中滿是焦急之色,想要張口大喊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那一抹神念留下的是天地萬化訣跟葉峰的修煉心得。
緣起緣又滅,一個多月前自己流浪到這個村子,得蒙這一家人的照顧,還有三娃子一個月的陪伴,葉峰已經很滿足。
那天地萬化訣跟修煉心得權當是一點報仇吧。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伴隨着點點猩紅的血液,感受着體內越來越濃郁的死氣,葉峰神色灰白,臉上浮現出一抹迷惘之色。
死亡終究是要到來了啊!
感受着村民口中聖山所傳來的那種虛無飄渺的氣息,葉峰一聲輕嘆,佝僂的身軀在這一刻悄然直起,一步踏出,葉峰自原地消失不見。
這一幕剛好被走出屋子的婦人跟身不由己的回到籬笆院落中的三娃子回首看見。
啪嗒!
婦人手中的盤子墜落在地,剎那間四分五裂,無數碎片四濺。
“老爺爺……”三娃子焦急的大叫聲終於在院落中響起。
一如來時無影,葉峰去時無蹤。
對於這個村子來說,他只是一個過路的旅人而已。
只是今日的因他終究已經種下,而這份果是葉峰怎麼都沒有想到的。
嗡!
磅礴浩瀚的聖山終年積雪,尤其是山頂之上的白雪更是無數萬年來都不曾融化過。
撐着最後一口氣的葉峰自虛空中墜落而下,跌入深深的白雪之中,蒼老的身體一震顫動,劇烈的咳嗽聲中,五臟六腑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彷彿隨時都可能會燃燒一般。
這一次,他是真的油盡燈枯,根本已經沒有力氣再起身。
“其實,在這裡死了也不錯。”費勁力氣的葉峰翻過身,周圍的冰雪傳來陣陣寒意,侵蝕着葉峰的身體。
體內最後一點真氣也已經耗盡,現在的葉峰就算是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就跟一個半隻腳跨進了棺材的老頭沒什麼兩樣。
已經瞎了的雙眸茫然而空洞的仰望着蒼穹,這些年來的一幕幕自腦海中如同幻燈片一樣的劃過。
漸漸地葉峰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解脫的笑容。
“就這樣深埋在這冰雪之中吧!”心中呢喃的葉峰向着,雙手波動着冰雪。
噗通!
厚達一丈的冰雪轟然坍塌,將葉峰深埋在冰雪之中,不過是片刻,葉峰的身上就結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呼……”
最後一口氣伴隨着最後的一點生氣吐出,葉峰衰老的心臟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靈海之中暗淡無光的神格停止了旋轉,甚至之中的靈魂陷入了永恆的睡眠之中。
“主人!”紫軒稚嫩的聲音在神格之中響起,四個聖獸虛影驀然出現在神格之中,圍繞在葉峰靈魂周圍,神色悲慼,嗚嗚大哭。
這種靈魂的沉睡遠比輪迴轉世要來的更加的恐怖,因爲這意味着將來有可能再也無法甦醒。
而且隨着時間的流逝,沉睡的靈魂會漸漸地退化成天地的本源之力,最後消散在天地之間,返本還源,成爲天地的一部分。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聖獸的虛影分四個方向圍繞着葉峰,而後匍匐在地,悲傷地眸子緩緩合上,紫軒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沉睡。
當葉峰靈魂消散的那一刻,它也會煙消雲散,而如同葉峰的靈魂有朝一日能夠甦醒,自然也就能夠喚醒它。
同生共死,這便是紫軒此時的選擇。
這一刻,葉雲、蘇囡、葉狂瀾、司徒雨菲、白燁、牛仁……,所有跟葉峰關係密切的人都是心神大亂,一股痛徹心扉的悲苦之意自心靈深處不可抑止的涌出。
兩行淚水順着眼角滑落,立身在風雲島邊的司徒雨菲仰天大叫,神色悽苦而悲涼,隨即向後仰倒。
在巨大的悲痛之下,司徒雨菲陷入了昏迷。
蘇囡的心很痛,痛的像是隨時都會劈裂,都說母子連心,她此時的感受之深遠比別人要強烈太多。
刷!
蘇囡不曾暈過去,而是閃身出現在司徒雨菲身旁,扶住了即將跌倒的司徒雨菲,美眸中滿是悲痛與茫然。
……
所有人都知道葉峰出事了,真的出事了,而這一次的出事很可能意味着死亡。
當死亡這個詞語浮現在腦海之中,人們本能的排斥,不相信,可心中的悲意卻在提醒着他們,這很可能是一個事實。
轟!
玄武國的一座城池中,驟然有一股驚天動地的凶煞氣息鋪天蓋地的席捲而出,剎那間天地震動,彷彿隨時都會崩碎開來。
“啊……”淒厲瘋狂的吼聲如同一隻絕世兇獸被觸犯了逆鱗,滔天凶煞之氣如同一個魔神降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