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藍、楚汐顏、景姝都接到姜懷憂的消息——蕭瓏在與血龍的大戰中隕落了,妖帝也從景姝那得到姜懷憂傳出的消息。景姝、楚汐顏、青藍、妖帝在接到消息後即趕往帝龍星,一是想從姜懷憂這裡證實消息來源,二則怕姜懷憂想不開,畢竟如果蕭瓏活着也不會想姜懷憂殉情,能攔則攔,能阻則阻,實在不能攔阻,則想辦法拖着,也算是爲小龍崽子一盡薄力。
可當她們踏進河月谷主峰姜懷憂的居住的正殿時,並沒有見到想象中那悲慟欲絕或哀默心死的姜懷憂,卻見姜懷憂立在院子裡咬牙切齒滿臉氣苦。
青藍走到姜懷憂身邊,道,“姜懷憂,關於小龍兒隕落的消息你從哪裡得來的?”
一個聲音突然從屋子裡傳出來,氣呼呼地叫道:“姜懷憂,你到底要怎樣?”聲音陌生,可那喊話的調子語氣卻是在場幾人再熟悉不過的。
青藍調頭就朝殿中衝去,一眼見到坐在殿中滿臉氣咻咻的少女,這少女與帝龍的五官有幾分相似,神息不同,神質卻如同一輒。青藍大喜,衝上去,一把揪住少女的臉頰,觸手肉嘟嘟,她叫道:“小龍崽子,你不是隕落了嗎?怎麼完好地立在這兒了?這一萬多年去哪了?你可不知道你家姜懷憂沒有你都活成行屍走肉生不如死了。”
少女一巴掌拍落青藍的巴掌,晶亮的眸子往青藍身上一掃,再往緊跟着踏進殿中的三人身上一瞅,又仔細地掃視她們四個幾眼,滿臉驚愕地問:“你們有事嗎?”
景姝扭頭問姜懷憂:“姜女帝,她是誰?”
姜懷憂揉額,說道:“我不知道,我也不認識她。”
少女頓時噘嘴,氣呼呼地說道:“姜懷憂,你明明就是我的妻,不能下了牀穿上衣服就不認賬。”
姜懷憂:“……”她想鑽地縫。
屋子裡的四個滿臉驚異地看看面前這陌生少女,又再看看姜懷憂。
青藍嚥了下口水,緊張地問:“姜懷憂,能說下眼前是什麼情況嗎?”
姜懷憂頭痛地撫額,朝那少女一指,說:“你們自個兒問她。”轉身朝偏廳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步子,回頭,沉沉地嘆一句:“沒事!”閨房中事,豈能向外人道也?
少女卻是不甘心,見這幾人似是與姜懷憂熟識,她們互相之前都有一些多少的連繫,特別是其中兩位與姜懷憂牽連頗深,便說:“你們來評評理。姜懷憂是我的妻,我倆房洞花燭……”話到一半,嘴巴被姜懷憂捂住,可依然沒妨礙她說話,聲音不知道從哪裡飄出來,清脆悅耳,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倆上牀,自然得以原形模樣坦承相待,不是嗎?姜懷憂卻非逼得我化形要我變成人族少女模樣,不讓我變回原形與她交合。”
姜懷憂見捂不住這張沒遮攔的嘴,頓時一聲氣喝:“蕭瓏!”
少女飛快扭頭瞥一眼姜懷憂:“我的名字不叫蕭瓏!”她見姜懷憂眼帶怒意,縮縮脖子不吱聲了。
在場幾人都是眼如明鏡般的存在,自然能猜到眼前是什麼情況。蕭瓏回來了,但又不再是之前的蕭瓏了。
青藍清清嗓子乾咳一聲,問:“我問一下,你現在叫什麼名字?你的原形又是什麼?”
少女答道:“我沒名字。”說完,她原地消失,只有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這就是我的原形。你們看見了嗎?”
在場五人,全是矗立宇宙絕巔的存在,五人把眼睛都快看瞎了,也沒見到面前有東西。這隱身術也藏得太好了吧!青藍說:“你別藏了,趕緊現身。”
那聲音又響起:“我沒藏,就在你們面前,我都看到你們,你們沒有看到我嗎?”
景姝、妖帝、楚汐顏、青藍再次巡視,神念掃出沒探到,眼睛看得都酸了也沒見着。
青藍朝姜懷憂看去,一臉驚悚。她問道:“莫不是鬼魂回來了?”這比活見鬼還嚇人!
修到這境界還怕鬼嗎?可哪有這樣立在面前她們幾個都看不到的,就算只是一縷意識也能看到點意識靈光吧?
姜懷憂坐在旁邊無力地撫額,說:“你們以大法力去探面前的天道法則秩序吧。”
景姝、楚汐顏、妖帝、青藍齊齊回頭一臉驚悚地望向姜懷憂。景姝皺眉,說道:“蕭瓏前世就已經修煉到身與天合的境界,莫非……”
姜懷憂說道:“她的一縷殘識附在天道法則秩序中活了下來,經過一萬多年的修行又重聚成形回來了,性格沒變,但是前世的記憶全部沒有了。”
景姝、楚汐顏、妖帝、青藍一起呆怔當場。
下一刻,全部以無比欽佩的仰視目光望向姜懷憂。
青藍衝姜懷憂豎起大拇指:“姜懷憂,你厲害,老天爺都讓你給睡了!”
姜懷憂真有股瞬間噴出口老血的衝動。誰能睡得了那看不見摸不着的天道法則秩序?宇宙中誰能辦到?誰能?她不和蕭瓏洞房,蕭瓏就坐在那一直嘀咕“明明是我的妻卻不和我洞房,姜懷憂,你欺負人……”一直反覆地念,煩得她不行。好,那洞房吧,蕭瓏直接以原形相“見”,說是結髮之妻坦呈相見!姜懷憂望着面前什麼也看不見摸不着的“坦呈相見”,淚奔三千萬裡的心情都有。她讓蕭瓏化成人形再洞房,蕭瓏便不幹了,非得堅持原形交合、坦呈相見。她拂袖出門,坐在院子裡,然後蕭瓏就跟個老和尚似的坐在屋子裡唸經,重複來重複去全是那句“明明是我的妻卻不和我洞房,姜懷憂,你欺負人……” 這到底是誰欺負誰!
這些姜懷憂能拿出來說嗎?閨房中事,她能擺出去說?姜懷憂只能把這黃連往肚子裡咽,什麼話也不說了。
蕭瓏也委屈啊,眼睛裡包着眼淚望着姜懷憂委委屈屈地說:“我明明就不是人,非得讓我幻化成人形,平時倒也罷了,哪有妻妻倆到牀上滾牀單了都還以幻身模樣相見活像原形見不得人似的。”
妖帝興災樂禍,笑得雙肩輕顫好不妖嬈。
景姝摸着鼻子低頭悶笑兩聲,着實無語地搖頭,對姜懷憂投去同情的眼神。
青藍點頭如搗蒜地說:“見得人,見得人,小龍兒,啊不,蕭瓏,天道大人,現在天大地大你最大,誰都可能見不得人,唯獨不你會見不得人。”然後“噗”地一聲,笑得前撲後仰,忙問:“姜懷憂,小龍……蕭瓏纔出世不久吧?”太樂了!
姜懷憂臉沉如水,真想一頭撞死殉情算了!她這是二婚呢還是二婚呢?說是二婚吧,嫁的還是同一個貨,說不是二婚吧,哪有這樣的!姜懷憂鬱悶得不行!她怎麼就攤上蕭瓏這個貨!
楚汐顏比較厚道,坐在蕭瓏身邊說:“蕭瓏,我想女帝一定會願意和你承坦相見的,可她是混沌精,一團混沌能量,您是天道之靈,你的原形我們都看不見摸不着,女帝的混沌能量誕生於宇宙存在以前不在天道之內,你倆這坦呈相見是不是有點高難度?要不你琢磨個可以坦呈相見的法子讓女帝照做唄。”得,沒忍住,楚汐顏還是不厚道起來。
“啊——”蕭瓏呆住,兩眼發傻。
旁邊幾人看着這呆模呆樣的“天老爺”又是一陣失笑。好在都知道面前這“天老爺”的來龍去脈,只是附生於天道法則秩序之中有了氣候能夠掌控天道力量而非真正的天道,要不然天道成這呆樣,宇宙大世界還不知道將怎麼樣呢!
楚汐顏輕咳一聲,說:“要不折中吧?姜懷憂不化成混沌能量,還是以她習慣的人族模樣出現。你這模樣也是新幻化的吧,估計還有很多不滿意的地方,你看你這兩邊臉,左臉就比右臉肥了一分,明顯不對襯,要不然你進入姜懷憂的靈海重尋前世記憶,然後化回前世模樣,這樣大家都熟,也不會有陌生感。”
蕭瓏考慮了一會兒,最後同意,說:“好吧。”身形一頓,原地消失,順着姜懷憂靈意與天道間的那縷牽扯鑽進了姜懷憂的意識中。
見到蕭瓏消失,青藍問姜懷憂:“蕭瓏在你的靈海中?”
姜懷憂“嗯”了聲,臉色瞬間蒼白,腦袋也變得格外沉重,似有無盡的重量壓入她的腦海,似要將她撕裂剖開。
約摸幾息功夫,蕭瓏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這次卻化了模樣,是前世的模樣。
蕭瓏從姜懷憂的靈海中出來,姜懷憂的不適感立消。姜懷憂擡頭望向蕭瓏,問:“看到過去的記憶了嗎?”
蕭瓏露齒一笑,說:“知道我爲什麼要回來找你嗎?”
姜懷憂怔了下,心說:“不是因爲意識深處的情感牽扯麼?”但她知道蕭瓏既然敢,便不是這原因,於是問:“爲什麼?”蕭瓏這笑臉讓她眼暈,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蕭瓏笑得更加燦爛,歪着頭瞅着姜懷憂,說:“還記不記得我以前爲了護你留了縷帝氣和魂魄在你魂魄上?”
姜懷憂點頭,說:“你得證大道天道法則顯於世間時,你留在我體內的帝氣和魂魄就消失了。”
蕭瓏得意地揚起嘴,說:“可記憶烙印還在啊!我就說爲什麼看到你這麼熟悉,因爲你的魂魄裡有我的一縷意識,本源相吸。”她隨倏地想起姜懷憂立在破裂之地等她回來時的模樣,鼻子一酸,臉上的笑容被滿心的酸意取代,她出現在坐在桌子旁的姜懷憂身邊,一把摟住姜懷憂,低聲道:“笨蛋,我若是不在了,你就該忘了我,何必苦苦守着。我忘了你好幾次,你何必這麼執着?”她緊緊地抱住姜懷憂,道:“對不起。”她以爲她可以大獲全勝、全身而退,卻沒想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竟然重創死身。她知道這已經是一萬三千多年過去,可這些歲月總是懵懵懂懂,清醒的時候更是少得曲指可數,哪怕姜懷憂在她面前她都不認識,平白讓姜懷憂傷心這麼多年、苦了這麼多年。
姜懷憂的鼻間一酸,有幾分哽咽又倔強地不讓自己再落淚省得惹人笑話,她說道:“我知道你會回來的,你不會撂下……小龍兒,我知道你可能逃不過一死,可我總覺得你會回來,就算你不回來,我也只能等你,除了等你,我不知道我還能再做什麼。”
景姝、青藍、楚汐顏、妖帝很有眼力勁地退出主殿,留下小兩口述離別。
青藍踏到院子裡“嘖”了聲:“小龍崽子果然留了後手。”
楚汐顏輕聲接了句:“這並不意外。”蕭瓏對女帝的執念太深,不可能放得下,不可能斷掉與女帝的因果聯繫,在女帝那總能有蕭瓏的痕跡留下。
景姝則嘆了句:“天道法則變了,修行日益艱難只怕跟蕭瓏脫不了干係。”
青藍聳肩,說:“我沒所謂,反正我已經大帝大圓滿了,再難寸進也好,安全,不用擔心天道絕滅。”
妖帝也嘆了句:“宇宙中少些動輒毀天滅地的強者也好,免去諸多滅族滅界滅星殺戮。”她又柔聲一笑,略帶幾分悵然,說:“我輩也將越來越寂寞。”對於蕭瓏,她的心底其實隱隱有了更多的敬畏。以前她就隱隱感到蕭瓏和龍祖不一樣,帝氣中有區別,經過帝城帝龍與血龍之戰她才明白,先天帝氣與天道能量有着本源的接近,而帝龍,只怕在孕育過程中便已經身有天道能量加身。帝城血戰隕落,化歸天道,這個化歸天道不是他們預想中的死亡,而是得證果位成就無上大道。
景姝道一句:“如此,挺好。”她說罷,長長地呼出口氣,擡頭望天,只覺得神清氣爽,壓抑在心底許久的沉重全部消弭無形。沒有誰再伐天,沒有誰再滅世,蒼生的力量都受到壓制便不會再有滅世之禍不再有滅世之驗,她也不必再揹負這份護衛之責過活。她輕輕道一聲:“我走了,諸位保重!”當場散去一身修爲和能量,化爲一個普通魂靈,投胎去了。
妖帝的神情一變,叫道:“景姝!”
景姝立在空中,展顏一笑,衝妖帝揮揮手,便消失在這片天地間。
妖帝呆怔當場!
景姝是活太久活太累,寧可去做一個不斷輪迴經歷生老病死的凡人麼?答案只怕只有景姝自己知道。
楚汐顏說了句:“若天道變化乃蕭瓏所爲,將來的這世界的變化還是掌握在蕭瓏的手中。”她的話音一落,感覺到姜懷憂踏步而出,一回頭便見蕭瓏也跟在姜懷憂身邊。
蕭瓏說道:“我雖依託天道法則秩序以天道能量重世,但天道改變不是我的作爲,或許是天道感應到這宇宙大世界的蒼生所作所爲而生出的相應變化吧,畢竟天道一直都在運轉都在改變,非主人意志可以主導和改變,我、我們也不過是這宇宙大世界中的一顆不起眼的塵埃,一點擁有自我意識的能量聚集體罷了。”
妖帝問蕭瓏:“那你現在是什麼?不是天道麼?”
蕭瓏說:“我能融入天道,我的原形是天道法則秩序的模樣,但我只是這無數法則秩序中的一條,極小極小的一條,我這類的秩序法則鏈條有許多,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主制裁,也就是天譴。”她驕傲地揚起下巴,說:“不過我是與衆不同的,因爲我是唯一一條擁有自我意識的天譴法則鏈。”
青藍斜眼,在心裡補充句:“你還是條能自己亂跑的天譴法則鏈!”
妖帝則果斷與蕭瓏再次拉開距離。如果說天譴也算是一種能量,一股擁有意識的天譴便可以統馭無數的天譴,這是天譴之王啊!上輩子隕落在天譴中的妖帝對天譴有着本能的恐懼,這會兒一條天譴之王在她身邊,她纔不想呆下去,果斷撤走,回妖界!她再想起當年龍祖他們遊說她伐天、她中途堅決地退出了,深深地欽佩自己當初的英明決定。伐天?做夢呢,在天道面前,她們都是一粒小得不能再小的灰!妖帝自我催眠:“回去當妖帝,回去當妖帝”,火速奔回妖界,然後決不承認她是被蕭瓏給嚇跑的,回到妖界定下心神之後的妖帝才忽然想起自己聽到蕭瓏的話就直接跑了,連個表面過場都沒做,這簡直明擺着她是讓蕭瓏的那句來歷介紹給嚇跑啊!丟死妖了!妖帝撫額!好沒臉啊!
青藍目瞠口呆地看着一言不發狂奔而去死也不回頭的妖帝身,半晌纔回過神來,問:“小龍兒,妖帝這是被你嚇跑了嗎?”
蕭瓏抿嘴一笑,說:“大概吧?”
青藍湊到蕭瓏身邊,說:“要不你跟我說說天譴是憑什麼來感應、降下天譴的呢?”
蕭瓏斜瞅一眼青藍,笑而不語。
青藍和楚汐顏回了魔界,依然風風光光地當她們的魔帝和攝政天王。
姜懷憂則閉世不出,與蕭瓏一直隱居河月谷,種種花養養花,研究研究這天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偶爾也滾滾牀單份量縷縷以姜懷憂腰痠背痛地鬱悶爲告終。姜懷憂就像妖帝不承自己膽小一樣絕對不會去承受她自從蕭瓏化歸天道重生之後就成了萬年受的事!蕭瓏也不會承認她在和姜懷憂嗯啊的時候一激動不小心把姜懷憂給劈得全身頭髮倒豎混沌氣息炸開形象盡失是激動的時候漏出的天譴力量,每次都瞪圓一雙寫滿無辜的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上一刻還嬌喘連連、媚眼如絲,下一秒便被劈得頭髮根根直立、滿臉驚愕、呆愣的姜懷憂裝無辜。
咳,混沌能量是引不來天譴的,牀上戰鬥不小心走火而已,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