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媽媽恍悟,“是奴婢胡塗了。”
曲姨娘的人商議好,接不回二姑娘,接三少爺回去也成,三少爺能說會道,在任上時,老爺帶出門,也是備受人追捧的,五少爺不過是個奶娃娃,拍馬也追不上三少爺啊!
於是隔天她們就打聽三少爺王進修的坐息,不想還挺順利的,讓幾個人放下心來,不過這一打聽,卻發現嫡出的大少爺和大姑娘都不在府裡,爲首的媳婦便着人打聽他們去處。
撒了不少銀錢出去後,總算得到消息,“沒想到大少爺竟有這麼好運道,去了廣陵書院讀書。”
“更好運道的是大姑娘吧?竟然能跟宮裡的嬤嬤學規矩。”曲姨娘雖是良妾,但出身並不高,孃家不過是商戶,雖想改換門楣,可唯一的侄兒去了學堂,只學會吃喝嫖賭,大字竟是不識幾個,曲姨娘極想拉拔孃家人有出息,這麼一來,有孃家人撐腰,看誰還敢瞧她不起。
只是,曲大嫂想給兒子娶王進菀,而非王進蕗!更想把女兒嫁王進順,而不是嫁小姑的兒子王進修。曲姨娘是很想給兒子娶侄女爲妻,可惜她大嫂瞧不上她兒子,想讓女兒高嫁,可日常往來的女眷,多半是丈夫下屬,同僚或上司邀宴,可從來沒她出席的份,她們也不會往王家來。
曲大嫂爲此沒少諷刺她,姑嫂兩因此嚴重不合,曲大哥夾在妻子和妹妹中間和稀泥,不敢向王大老爺訴苦,他又不是正經親家,王夫人丁氏不在,才由得他夫妻常往來走動,藉此名義在外撈了不少油水,眼見薛姨娘越來越受寵。妹妹在後宅的權勢幾被分走一半,連帶着他的荷包也受影響,他纔會建議妹妹。把兒女接回來。
聽了妻子的打算後,他便特意籌了銀錢。讓妹妹派回來的媳婦捎帶給外甥,想要藉此討好拉近關係,說不定便能幫着他們夫妻,招王進順這個嫡子爲女婿!
曲姨娘派回來的人不少,捱了老太太一茶盅的媳婦子,是曲姨娘的表姐,丈夫苗大。原在山村裡打獵過活,一次意外被熊傷了手、腿,日子不好過,苗大家的便拖兒帶女的投靠表妹來了!就算曲姨娘是妾。但這官宦之家的小妾,指頭縫裡漏出的一星半點,就夠她們一家子好吃好喝一整年,尤其王夫人回老家侍疾後,曲姨娘便管着內院。苗大家的身爲曲姨娘的表姐兼心腹,油水可豐了!
倒是沒想到,曲姨娘派她接兒女,老太太會反應這麼大!
本來送了年禮就要回轉,奈何這苗大家的被老太太砸了頭。夫人讓人請了大夫來瞧,說是得好好靜養幾日,一行人只得住下。
幾個婆子想方設法去接近三少爺王進修,可是三少爺早出晚歸,又住在前院,她們讓夫人拘在內院,又是生面孔,三少爺若沒進內院給長輩請安,她們根本接觸不到人。
這日幾個婆子氣急敗壞的來尋苗大家的,苗大原在爲妻子上藥,見到這羣女人怒氣騰騰,慌忙丟下媳婦兒,抓着藥瓶逃也似的溜出門去。
“幾位姐姐這是怎麼了?”
“真是氣死我們了!”幾個婆子徑自落坐,幾個人把桌上的茶全喝乾了,纔有人回她的話。
“你可知咱們這些天,爲何都碰不上三少爺嗎?”憤憤的將手裡的茶杯摜到桌上,發出砰地的一聲。
“怎麼了?”苗大家的急急追問。“三少爺竟是拉着二少爺、四少爺去了東陵。”
東陵?苗大家的才進府沒幾年,對王府親戚關係不是很熟,曲姨娘在任上可都是以當家主母自居,自不會跟苗大家的說王夫人丁文芙的事。“咱們夫人是東陵名門丁家嫡長女,幾位少爺閒時,便常往舅老爺家找表少爺們玩兒。”回話的婆子雖是曲姨娘的人,可是這苗大家的憑空而降,生生壓她們這些老人一頭,沒想到在府裡當差這麼久,竟連這些事都不曉得?
“什麼舅老爺,三少爺的舅舅不是常來找姨娘?”苗大家的不快的斥道,卻沒發現,隨她來的幾個婆子臉色變了,她們交換着視線,暗地裡盤算着,她們這幾年巴着曲姨娘撈了不少油水,但那天老太太那一砸,夫人那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她們!
大老爺的任期眼看着就要到了,老太太深恨妾室,曲姨娘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吧!她們還是儘早打算後路吧?
苗大家的和婆子們之間的對話,很快的就又傳到丁文芙耳裡,丁媽媽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這苗大家的既是曲姨娘的親信,怎麼這般分不清呢?”庶子女都管嫡母喊母親,也只認嫡母孃家人爲舅家,姨娘的家人算不得是正經親戚。
苗大家的拿曲姨娘的兄弟當少爺們的舅爺看,當然也不乏是自擡自個兒的身價,試想,連親兄弟都算不得是少爺的舅舅,那她這個表姨算什麼呢?
只是丁文芙主僕沒想到這苗大家的是曲姨娘的表姐,只當此人目中無人,沒把她丁文芙這個正經的王家當家主母放在眼裡。
“讓她們好好的擔足了心,回頭待她們要走了,我再去婆婆那兒求個情,讓二丫頭隨她們回去。”丁文芙似笑非笑的交代着,丁媽媽含笑點頭,自去安排不提。
於此同時,範安陽發現三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越來越不善,去丁老夫人那兒請安後,姐妹幾個往範嬤嬤那兒去,她側頭尋了一番,竟沒看到丁筱樓,不覺訝異的拉着王進菀咬耳朵。
王進菀聽完她的問題之後,卻沒有回答她,反倒一臉怪異的看着她。
“怎麼了?”
“你都沒發現?丁筱樓好些天沒來範嬤嬤這兒上課了!”
“咦?”範安陽瞠大眼,“有好些天?”
“是啊!”不止王進菀點頭,就連墨香等侍候的丫鬟也跟着點頭,範安陽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這幾日她被範嬤嬤盯得緊,各項禮儀動作不止要求要標準,還要求深入骨子裡。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要合乎規矩,舉止更要如行雲流水般的自然。不能生硬!
這些天這麼練下來,全身骨頭都僵了!她應付範嬤嬤都來不及。那有功夫注意一個本就與自己不對盤的人。
“她怎麼了嗎?”範安陽忙問。
“病了!”丁筱真話才說完,丁筱妍就噗哧一笑,“什麼病了!她娘遇事就裝病,現在連她也都用上了。”
丁筱真低聲斥責妹妹不該幸災樂禍,丁筱妍不以爲然,兩姐妹拌起嘴來,王進菀悄悄跟範安陽說:“三舅母不高興範嬤嬤和外祖母給丁筱樓的功課太多。所以便把女兒拘起來,對外說是病了!”
閨學那裡的先生派了功課,詩書女紅外加抄寫佛經以靜心,還有範嬤嬤這邊的功課。三夫人覺得有異,一打聽竟然只有自己的女兒是這等待遇,她當下直覺反應是因範安陽之故,但就是打聽不到起因爲何,三夫人氣惱之下。便對外宣稱女兒病了。
範安陽無語,三夫人大概是因自己體弱,故從小遇事便是裝病,所以她覺得女兒委屈了,覺得婆婆不講理。便讓女兒裝病,這是跟老夫人抗議不公呢!範安陽不明白外祖母怎麼會突然這般針對丁筱樓,這點就連範嬤嬤都沒想透,更何況範安陽,“是裝的就好,我們需要去探病嗎?”
這下連丁筱真也無語了!
“祖母說她這病會過人,所以過兩天要再沒好,就要挪到莊子上養病去,剛剛三嬸被逼急了,纔會失態。”丁筱真撫額,敢情這小表妹方纔在外祖母房裡什麼都沒聽見?就是因爲外祖母態度淡然的這般宣佈,逼得三嬸完全沒了主意,所以剛剛纔會失態的惡狠狠的瞪着範安陽。
範安陽聞言直呵呵傻笑,心裡卻在想,難道身體僵硬,連腦袋瓜子也僵掉了?她是感覺到三夫人的惡意纔回過神,之前她都在恍神……
“妹妹會心魂不屬也是應當的。”王進菀摟着範安陽,心疼的嘟着嘴道。
丁筱真姐妹也點頭附和,“小姑姑總算想起表妹來,還讓人做了冬衣,母女連心,表妹這是想小姑姑了!”
姐妹幾個一致定調,範安陽這幾日的不對勁,定是因爲京裡,小姑姑使人送來的冬衣所致。
範安陽苦笑,她確實是因這事有些心神不寧。
就不知她那娘怎麼會記得有這個女兒,還讓人給她做了冬衣?
因爲送冬衣來的是範府外院大總管派來的人,對內院不熟,面對丁老夫人的問題,來人只道,是內院備好讓送的,其餘的一概不知。
丁老夫人厚賞來人,另一方面打發心腹上京一趟。
這箱冬衣樣式新穎,質地輕暖,數量雖不多,但件件都是費了功夫的,丁老夫人仔細的看過,每件衣服的針腳細密,而且都是出自範夫人之手,女兒的女紅,是丁老夫人手把手教的,自然認得出來。
範安陽就沒這能耐,只是看着那一件件手工精細的衣服,再想到原主前世的遭遇,不禁有點鼻酸,丁筱真姐妹沒想到小表妹竟然哭起來,手忙腳亂的哄起來,沒想到越哄這潰堤的洪水完全沒止住的態勢,反而越加嚴重,王進菀忙摟住表妹往外祖母那兒去,“表姐快使個人去範嬤嬤那兒說一聲,我們陪表妹去外祖母那兒吧!”
範安陽打來到丁家,從未情緒這般失控過,小姐妹幾個不知如何應對,只能先把人送到外祖母那兒去,王進菀和墨香半扶半摟的將範安陽往正房送,丁筱妍有些被嚇住了,拖着姐姐的手,低低道:“都是表妹是個傻的,可我看,她一點也不像個傻子,看她哭得這麼傷心,可見是知道自己受了委屈的。”
丁筱真拍拍妹妹的手背,“咱們見過幾個傻子?能知道傻子應該是什麼樣兒的不成?再說小姑姑素來拿範表妹當心肝兒疼,一夜之間親孃不記得她,受盡庶姐、丫鬟欺凌,能不委屈?”
姐妹兩形色匆匆,絲毫沒發現,由丫鬟文梅扶着來到正房的丁筱樓,她神色不定,讓文梅提心吊膽,“姑娘,咱們還是回去吧?”三夫人回房後就氣惱的破口大罵,十三姑娘聽了便坐不住,堅持要來跟老夫人請罪,想把錯攬到自個兒上來,卻沒想到遇上這種場面。
“嗯。”丁筱樓神色複雜的看着正房,此刻不是她請罪的時候。
房嬤嬤焦急的親自撩了松花錦緞門簾出屋來,“先去熬安神湯來,再把大夫請來。”看到遊廊上遠去的丁筱樓主僕,她微眯着眼,思量了一番,招手喚來個小丫鬟,低聲吩咐幾句,小丫鬟乖巧的點頭,隨即拔腿追着丁筱樓主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