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去了!
範安蘭得知周姨娘死了,攛着範安鬆去鬧,不想卻忘了範安鬆是個軟弱的,自小被周姨娘護得緊,從來不曾自己拿過主意,後來因緣巧合令他如願討得範夫人身邊的冬青,原本就是個耳根子軟的,便被有主意的冬青掌握住了。
在老家讀書時,諸事全由冬青暗地裡幫他拿主意,成親之後,周姨娘看他媳婦不順眼,也是冬青幫他安撫妻子。
周姨娘一去,範安蘭想自己一個去鬧,祖父和父親肯定不放在眼裡,只有拉着三哥一起去,誰知好不容易攛掇着範安鬆頭一熱應了,回頭他又縮啦!連面也不見,讓她三嫂和個姨娘擋着。
範安蘭雖進了三哥的院子,可他人就縮在屋裡,拿門栓從裡頭栓上,不見就是不見。氣得範安蘭在房門外跳腳,“那是咱們的親姨娘,她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難道咱們做人子女的,能撒手不管,不問個明白來嗎?”
範安鬆在裡頭沒應聲,三少奶奶在旁惶急不已,柔聲勸着,“妹妹,妹妹,你別亂說話,姨娘,她那是,那是急病,急病……”
“我呸!什麼急病?”範安蘭猛一轉頭怒斥,“我娘好生生的,是祖父命人押了她去,隔天人就沒了!什麼樣的急病這麼兇。連請個大夫作樣子都不曾,一個活生生的人啊!”範安蘭氣到直跺腳,三少奶奶忙避讓開來,看着小姑子掄起雙手把屋門拍得砰砰響。“哥,你出來,咱們不替娘討公道,難道就這樣讓她死的不明不白啊?丁氏那賤人,肯定是她出門之前,跟祖父說了什麼,祖父纔會不分青紅皁白的弄死姨娘……”
三少奶奶聽得大駭。小姑子竟然罵嫡母是賤人?邱氏是庶女,嫡母治家嚴謹,從小看着她姨娘每日早晚都要到嫡母跟前立規矩,姑娘、媳婦們。不分嫡庶,一早就是到嫡母院裡去請安,然後一起在嫡母房裡做針線活,媳婦們就幫着邱夫人治理家務。
三少奶奶自小就與姐姐合住一屋,兩個姑娘各兩個丫鬟,一間屋子連主帶下人就六個人,嫁進範家之後,真是大開眼界,庶子娶妻,嫡母竟是給了一套院子當新房。婆母也不要她到跟前立規矩,兩個庶出的小姑子也是一人住一套院子,可是被嫡母厚待的小姑子,卻從不知感恩。
當家主母若真心要收拾一個姨娘,哪需要旁人出手。三少奶奶心道,老太爺會出手,可知周姨娘定是觸到老太爺的逆麟,只是她一個晚輩實在不好多說什麼。
由於範安鬆打定主意當烏龜,範安蘭在門外又拍又罵的累得半死,渴得要命,一轉頭。得,只剩她一個人了!她三嫂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她張望了下,走到桌邊想倒茶來喝,手一提,茶壼是空的。氣得她把茶壼摜下,也不管砸破了茶壼和茶杯,甩頭走人。
卻不知,範安鬆根本不在那屋裡,他早在範安蘭找上門時。由冬青領着,從後門溜出去了。
丁嬤嬤熬了一宿,打發人把周姨娘連同侍候她的人一併送到莊子上去,莊頭不解,“丁嬤嬤,周姨娘死都死了,還送到莊子上去幹啥啊?”
“嗐,這女人生前不安份,死了也不得入祖墳,但好歹是侍候大老爺十多年的,又給大老爺生了一雙兒女,情份總是在的,咱們給她安葬,也好讓大老爺記夫人一份情。”
莊頭會意,“行咧!回頭我讓人給她修座墳,不說體面,總之不至於太簡陋。”
“你明白就好。”
給周姨娘修座墳,不過是吩咐一聲,誰說裡頭躺着的一定就是她呢?再說,周氏昔日作爲都被揭出來了,大老爺如今是又羞又惱,但真照他所言,把周氏扔到亂葬崗去,日後他要是後悔了,要發落他們怎麼辦?倒不如在夫人的陪嫁莊子上,給周氏一處墳地,反正大老爺是不會去莊子祭拜的,他開不了那個口。
範安蘭、範安鬆他們更是不會去夫人的莊子,要鬧騰,成啊!鬧吧!人都入土爲安了,看你們多有孝心要挖墳遷葬啊!
莊頭領命去了,不過三天就回報,周氏下葬了,她身邊侍候的丫鬟,也嫁人了,就嫁在莊子上。
範太傅也修書回老家,請託族長將周氏的兩個孩子改到姜、方兩姨娘名下,改祖譜是大事,但因正好範安鬆娶妻要錄入祖譜,便一併改了,老族長心知有異,但範太傅派來的徐管事說了周氏所爲,老族長及衆族老便無二話,改了。
姜姨娘平白得了個已娶妻的兒子和媳婦,自然是高興的,女兒日後也算有個兄弟撐腰了,鬆哥兒媳婦是個老實的,與她脾胃相投,婆媳兩個便時常一起參詳範安菊的嫁妝來。
範安蘭與方姨娘這對新母女卻是極端不合,方姨娘縱使已在大宅門裡爲妾多年,然自小養成的習性難改,和周姨娘相比,方姨娘是地上的泥,連她姨娘一根手指頭都及不上!
她又總想着要問老太爺討個說法,方姨娘怕她給自己惹禍,死活攔着不讓她去鬧,結果是兩人勢如水火,成日裡爭吵不休。
對此,範夫人和範安陽相對無言。
不過丁嬤嬤這信寫好,到她們手上,已是周姨娘死後近一個月的事了!“祖父將三哥哥和三姐姐改記到姜姨娘和方姨娘名下,那他們還要給周姨娘守孝嗎?”
“不必。”範夫人心道,範安蘭最喜鮮麗顏色的服飾,不知道她會不會給周姨娘守孝呢?範安陽看母親不知在想什麼,想要打斷她的思緒便道:“小路說,懷王這次奉命前往平州、海南賑災,竟然還帶着新側妃一道去,也不怕人說話。”
這是範安嶽昨天從書院帶回來的消息,範夫人聽着抿嘴微笑,“這是去辦正事兒,哪能真帶着側妃去,你聽小路渾說。”
“是嗎?”範安陽歪着頭不解的問:“小路可不會說假話,肯定是有這麼回事。他纔會這麼說。”
範夫人笑着拍拍女兒的手,“就算那個側妃想跟,也得看看另一位怎麼說,那位方側妃纔是真得寵呢!我出京時。聽說懷王正積極運作,想幫方側妃的爹調往戶部去。”
“方側妃的爹原是做什麼的?”
“她爹是工部侍郎,工部雖然也有油水,但不如戶部,戶部可是皇帝的錢袋子,懷王啊!以爲全天下就他聰明,偏偏愚不可及。
範安陽不懂工部和戶部有何不同,隨口一句,“說不定他就故意讓人以爲他愚不可及,長此以往。旁人都以爲他是個笨的,不加以提防,其實人?大智若愚也說不定啊!”
範夫人一愣,她倒是沒往這方面想過,“這麼說似也有幾份道理。”
中宮有子。雖說九皇子極爲平庸,文武皆不成,但懷王想當太子?光憑太后和楊妃,不足以令朝臣們拜服,至少得拿出成績來,給皇帝及朝臣們看看他的本事。
這麼一個表現的機會,就算懷王肯。支持他的人也不會看着他將大好機會給毀了。
“這消息不定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就是想讓懷王被皇帝斥責。”範夫人畢竟是在京裡待了幾年,又與蘭妃交好,多少看得出些門道。
範安陽憨笑,“您知道楊延喜吧?”
“知道。”範夫人眉頭一皺,對這差點害死自己女兒的楊家兄妹甚爲不喜。“怎麼說起她來?”
“您說皇上遲遲不處置她,是爲什麼?”據小路聽來的消息指出,楊十一郎拖着妹妹找上懷王,不知想做什麼,總之雙方不歡而散。
範安陽想想也是。楊延喜原都要當懷王的小老婆了!結果大姑娘不樂意,嚷着滿京城人都知道,她心悅六皇子,想當六皇子正妃啦!進門前逃婚了!追着六皇子滿大燕跑。
懷王但凡有點氣性,都不會再見她,楊十一郎拖着她去見,是想要她去低頭認錯?還是再去給懷王心頭舊傷剜上一刀?
就算楊十一郎是懷王發小,再鐵的情份,也禁不起這般被人消費吧?還是說楊家素來不把懷王當皇子看,而只當家裡親戚,忘了君臣尊卑分際呢?懷王待外家親厚,不代表他樂見外家不把尊卑當回事。
“皇上想處置她,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但人死了,太后那兒會不會又拿着這事,跟皇帝討旁的好處?楊延喜傷的不止是懷王一個人的顏面,更重要的是,打了太后的耳光,皇帝不出手,就是要留着她表仁厚,太后反而會想置她於死地。”範夫人笑着教女兒,“皇上這是以退爲進,逼着太后自個兒親自出手,也省得她總要拿着孝道壓人。”
雖然範夫人覺得,皇帝壓根沒把太后放在眼裡,他像是藉此在收攏剷除楊家的勢力。
思及此,範夫人便覺皇后及其孃家,實在是極其低調的,九皇子明明聰慧得很,卻要在衆人面前裝得不如懷王,九皇子畢竟年幼,有時收斂得不夠快,還得皇后幫着掩飾。
只是明眼人都看出來了,皇帝其實對九皇子很滿意,獨太后老眼昏花看不清。
楊十一郎生氣的拂袖而去,丟下妹妹獨坐客棧房裡痛哭。
丫鬟們躲在外頭竊竊私語,“這下好啦!六皇子正妃、側妃連帶着承儀等有名位的統統都訂好了,就等着正妃進門,她們也跟着進門啦!”
“咱們那位還在癡心妄想,真是,咱們這一路追着六皇子,幾曾見過六皇子的面,更不用說給姑娘一個好臉色了,怎麼姑娘就巴巴的追着人跑呢?”
人家六皇子真沒拐騙小姑娘,他身邊侍候的人一層又一層的,宮女、內侍就有十幾個,再加上侍衛,真沒跟姑娘說過一個字啊!
侍候楊延喜的丫鬟,不禁爲自己的未來發愁。
那邊廂,楊十一郎的丫鬟們也在氣憤難平,“姑娘實在太不知好歹了!虧得十一少爺這樣幫她打算,跟着懷王去災區繞一圈,回京後,求太后開恩,就算給懷王當侍妾,總好過小命不保啊!”
在她們看來,賴活總比死了強,卻不知楊延喜在執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