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只是離家三天,可是重回範府,範安陽覺得彷若隔了許久,出嫁前,她是範家的嬌嬌女,現在她是出閣的姑奶奶回孃家來,是嬌客。
垂花門前等候相迎的,是範三少奶奶,三少奶奶笑容滿面迎上前來,“妹妹可回來了!母親這兩天可想你了!”
三少奶奶乍看到下車的範安陽時,眼裡閃過一抹妒意,但消失得很快,幾乎讓範安陽以爲自己眼花了。
“我也想大家了!”範安陽笑眯眯的回道,三少奶奶挽着範安陽的手,親暱的與她話家常。
“怎麼沒看到咱們六姑爺?”三少奶奶左右張望着,都沒看到那位俊美似謫仙的妹婿,不由好奇問道。
“哦,他才進門就讓大哥他們接去祖父那兒去了。”範安陽回道。
三少奶奶頜首,說着些不着邊際的話,範安陽便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來到關睢院裡,範夫人早就坐不住,走到上房門邊來候着,看到女兒走過來,她緊緊攢着帕子,熱淚盈眶的瞧着女兒。
範安陽今兒梳得是飛仙髻,一身大紅灑金的衣飾,既有新嫁娘的嬌美,也有小女孩的輕靈,再一細瞧,女兒頭上的頭面是自己不曾見過的。
“這頭面……”
“是您女婿自己畫的樣子,讓人打造的,漂亮吧!”
“漂亮,他真是用心了!”範夫人倒不覺得這女婿沒用。全把心力放在這些旁枝錯節上頭,只看到了他對女兒的用心。
再說這爲官作宰卻不懂升斗小民的難處,就算再有權柄。也不見得是好事一樁。
範安陽跟着親孃進了屋裡,三少奶奶陪着坐了一會兒,便藉口去廚下看看走了。
“二姐姐她們呢?”
“一會兒就來了。”範夫人擺擺手,“你這幾日過得還慣不?去了婆家可不比在自個兒家裡頭,很多事情得忍,知道不?可不許全由着性子胡來。對了,你外祖母那天去杜府認親。聽說把你太婆婆氣得嗆?”
有嗎?不知道啊!範安陽老實說,範夫人也不以爲意。她深知她娘攢着氣,就等着機會朝她那位舅母身上灑,好不容易逮着了機會,能不發作嗎?
不過這個事。她舅肯定不會讓阿昭她們這些小輩知道,再怎麼說,大萬氏都是老夫人嘛!
範夫人拉着女兒問起小夫妻的私事來,範安陽被問得臉紅耳赤。
“他沒跟你分房睡?從新婚夜就一直跟你睡一屋裡?”範夫人擔心了,女兒還太小啊!要是早早圓房,萬一有了,怎麼辦啊?阿昭還這麼小,要是生孩子,豈不是孩子生孩子?能教養得好?
她想到自己當年。進門不到一年就有喜,結果丈夫就被人算計了,這一算計。差點自己一胎兩命,丈夫更是被迷了心竅十幾年,現在雖然好不容易回心轉意,但府裡還有個擅隱忍的姜姨娘呢
!
範安陽見母親欲言又止,以爲她是擔心杜雲尋會提前跟自己圓房,可是任她再怎麼大膽。這種事她實在不好開口,而且她還摸不清那位大哥到底在想什麼咧!
範夫人見範三夫人她們還沒到。屏退屋裡衆人,悄聲問女兒:“女婿可曾對你動手動腳……”
範安陽圓睜着黑亮的眼睛回望她,啥叫動手動腳,請解釋,女兒雖未問出口,但範夫人竟奇異的看懂了她眼裡的問號,訕訕的對她解說起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說話不算話、他要真喜歡你,就會忍不住親親抱抱你等等諸如此類的動作……
話沒說完,範夫人的臉已經紅得幾欲滴出血來啦!好尷尬啊!
女兒已經來紅,可是小兩口又沒圓房,小日子來時,是不是要安排通房去侍候女婿呢?範夫人再尷尬,這種事還是得討論啊!不然女兒小,不知如何應對怎麼辦?
要知道小萬氏之前強留外甥女們,不放人回家過年,爲的是什麼?迎親前一晚,杜家發生了什麼事,別以爲她不曉得。
但沒了外甥女,難道小萬氏手邊就沒人能往繼子房裡塞了嗎?
要是小萬氏藉口阿昭小日子來,不便侍候丈夫,就賞個通房給復常怎麼辦?她不希望女兒太早圓房,可又也怕女兒年紀太小,復常熬不住,要是收用了小萬氏給的丫鬟怎麼辦?
這種長輩所賜的通房丫鬟最麻煩了!
看看姜姨娘就知道啊!周姨娘恨自己,也恨姜姨娘,自己是正室,丈夫就算再想怎麼寵着周姨娘,爲了前途着想,是不敢做得太過份的,但姜姨娘是個丫鬟擡的妾,她卻能在周姨娘的爲難下生下女兒,在內宅裡安居一隅,絕非是單靠老夫人身邊出來的丫鬟,就能站穩腳跟的。
範夫人絕對不想女兒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
坑坑巴巴的說完了話,範夫人幾乎不敢看向女兒,範安陽則是覺得有點無語。“娘,這個事,呃,不急,回去之後,我,看情況再跟復常說。”
範安陽覺得臉好燙,啊!誰來告訴她,爲什麼她得跟她娘討論這種事情啊!
範夫人聞言點點頭,老實說,她也說不下去了!
不多時範安菊她們到來,母女兩皆鬆了口氣!
範三夫人笑盈盈的進屋來,後頭跟着四姑娘姐妹,互相見過禮之後,範安菊才與姨娘們姍姍來遲。
方姨娘一進來就衝着範安陽直笑,“哎唷!這才幾日不見而已,怎麼我們六姑奶奶出落得越發水靈啊!看來杜府的水着實滋養人哪!”
“瞧姨娘說的,難不成是嫌咱們家的水不養人?”範安陽似笑非笑的回敬她,方姨娘連忙道自己不是那個意思,範安陽笑了下靠在範夫人身邊。
“你啊!嫁了人還這般淘氣,瞧你把方姨娘給嚇得,要是把她嚇着了,回頭有個不好,看你爹饒不饒得了你!”
範夫人話聲一落,屋裡幾個姨娘都看向方姨娘,方姨娘自範安蘭出府養病後,手頭上變得十分寬裕,她毫不吝惜花錢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範夫人也由着她,因此才短短几日,方姨娘就調養得水潤光滑,加上沒了與她對着來的範安蘭,她心情大好
。
侍候起人來便格外用心,一時之間倒是把範大老爺的心給緊緊的栓住了!這些日子除了歇在關睢院,就是歇在她那裡。
之前與她交好的幾個新姨娘爲此,與她有撕破臉的跡象,姜姨娘卻是沉得住氣完全不動聲色。
範夫人看着姨娘們的臉色各異,心裡已有計較。
四姑娘看着範安陽那一身衣飾,心裡酸水直冒。
範安陽那一件大紅灑金牡丹小襖,她曾在如意繡莊看過一模一樣的繡樣,但是還不如她這件精緻,她記得繡莊掌櫃說,那繡件要五百兩,加上框做成炕屏就要一千兩。
她很想要,但不敢開口,卻沒想到人家拿那繡樣來做衣服,而且還遠比繡莊的那件更精緻。
五姑娘則是在看範安陽身上戴的首飾,她沒想到能把首飾做得這般輕靈,既適合範安陽的年紀,也符合她的已婚的身份。
範安菊那天不顧一切的大喊後,提心吊膽好幾天,長輩們都沒因那件事處罰她,可是越是如此,越讓她感到心慌,她不曉得長輩們是不打算計較這件事,還是因爲範安陽甫嫁,年關又近,他們抽不出手來教訓自己。
所以一早她就決定,自己還是低調些,別說話,別引起嫡母的注意纔好,但她不說話,她的眼睛卻很會說話,將她的想法全都表露無遺。
她快嫉妒死了!爲什麼同一個父親,自己要託生在個姨娘的肚子裡,爲什麼範安陽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婚事、擁有嫡母和祖母珍藏的首飾頭面做嫁妝?
範安菊瞪着範安陽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來了!屋裡人都不是瞎子,誰看不出來啊!姜姨娘氣急,可是範夫人和範三夫人在上頭坐着,她一個姨娘哪敢妄動?只能一個勁兒的給女兒使眼色,可惜,姜姨娘的眼色全拋給瞎子看了!
範安陽覺得自己都快被範安菊瞪得冒煙了!她噙着笑,直視範安菊,“二姐姐這是怎麼啦?看着妹妹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來了!啊!我知道了,二姐姐肯定是羨慕我這頭面了是吧?姐姐放心,等姐姐出閣時,我定會爲姐姐添上一套比我這套更漂亮的頭面。”
範安菊像是忽然驚醒似的跳起來,雙手連搖直道:“不,不是,我不是……”
沒人管她說什麼,四姑娘和五姑娘湊在一起咬耳朵,三房的姨娘們羨慕的看着範安菊,六姑奶奶和二姑娘是親姐妹,六姑奶奶手裡的寶貝可多了!隨便拿出一件就甩她們身上穿戴的首飾三條街去。
範安菊忽喜忽惱,喜的是範安陽答應會送她一套頭面添妝,惱的是,她的婚事還沒着落呢!
正說着,範安柏兄弟們陪着新女婿來拜見岳母了!
見到玉樹臨風的杜雲尋,範安菊她們的眼裡真正冒出火來了!爲什麼,祖父寧可把未及笄的範安陽許給他,卻不把她們嫁過去啊!
範安陽將她們的表情看在眼裡,不由冷哼一聲,姐姐們要不要再更明目張膽一點,當着長輩和人家老婆的面覬覦人家的丈夫,真的可以嗎?口水都要流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