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飄飄,安王府就在一片銀裝素裹中迎來了小主子。
安王妃不負衆望,生了個兒子。
宮中賞賜不斷,就連太后也賜下不少寶貝,看着蘇女官領着宮人捧着錦盒、各色錦緞、藥材出宮去,大公主一雙眼都綠了!
楊女官在太后身邊見了,暗罵這眼皮子淺的,可就連她自己也豔羨不已。
安王妃雖然沒了丈夫,可日後有兒子倚靠,可比她強太多了!楊女官不知,她自己的眼也綠啦!
宮裡侍候的誰不是人精,人人都想往上爬,慈和宮裡頭,就沒幾個老實本份的,以前懷王、楊十一郎等年幼常出入太后宮中,她們就沒少在這些爺兒們面前表現,只是隨着楊十一郎犯事流放,懷王成親開府,慈和宮往日的熱鬧的就不復存。
宮女和女官不同,宮女們年過二十五,就有機會出宮除役,女官們則是主子放人,就能除役出宮,有的女官因出身良好,本身才學佳,是以一進宮就授女官職,也有的是良民入宮服役,表現良好,學藝有成,由各處女官舉薦考上女官。
蘇女官就是從宮女一步步往上爬到慈和宮女官的位置,但楊女官不然,她是由太后從楊氏女中拔擢進宮的,一進宮授女官職,但起點高,不代表人緣好,能力強。
不止太后,就是慈和宮裡的宮人和太監也都依賴着蘇女官,曾爲太后倚重的嚴姑姑就勸過楊女官。讓她別跟蘇女官鬥,“不值當。你進宮來是想攀高枝的,又不是想在宮裡長久服役下去,跟她鬥做什麼?”
但年輕氣盛的楊女官怎可能聽入耳,三番兩次想把蘇女官踩下去,都沒能如願,反讓太后冷了她。
最近藉由大公主,重新在太后跟前有了一席之地,但,太后都癱了啊!不知幾時就駕鶴西歸。要是她和大公主沒能在太后仙逝之前。讓她允諾爲大公主賜婚……
思及此,楊女官就重新燃起鬥志來,她一定得在太后西歸之前,讓太后開金口。把大公主許嫁出去。
一旁的宮人和太監們暗暗交換眼神。然後悄悄的退了退。大公主和楊姑姑想出頭,就讓她們去表現吧!只是大公主的運氣很差欸!沒看她一到慈和宮,太后就偏癱了!而且一出生。就把生母克沒了,連個封號都沒掙到就死啦!
住在椒房殿裡這麼久都沒事,偏一到太后這兒,就把太后給克病了!雖然給自己掙得了封號,不過宮人們豈有看不出門道的,孝感公主這名號好聽,可是沒有實惠,沒有封邑,只是一個封號。
還不如秀寧縣主呢!人家原是郡主,有領地和食邑,就算被降爲縣主,也還有賜宅。
大公主卻什麼都沒有。
不過也是,皇上都說了,大公主純孝,發願要侍候太后終老,然後要去給太后守靈,清修之人還給她封邑做什麼呢?是吧!
就算有太后賜婚,但駁了皇帝的旨意在前,沒有封邑實惠的大公主,就算真嫁了人,婆家會怎麼待她?那個時候太后已死,皇帝還在呢!被賜婚的駙馬是捧着太后強行賜婚的妻子好呢?還是照皇帝的旨意,晾着大公主啊?
他們這些人都看得出的事,爲什麼自詡聰明絕頂瞧不起他們的楊女官看不出來呢?
要謀出路,還不如想法子巴上平王或十二皇子,再不濟,四公主也是很好的人選啊!四公主可不像大公主,人家上頭可是有三個親哥哥呢!平王已經開府,十二皇子還沒,等他出宮開府,所需之人衆,他們這些在太后身邊侍候久了的,若能跟去王府,那纔是個優差。
跟着四公主出降,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只是相比起王府來,着實是差了一層。
宮人們面上平靜,其實心裡盤算良多,太后卻絲毫不覺,她老人家半瞇着眼昏昏欲睡,大公主卻不敢稍離,老實的待在一旁侍候。
不知過了多久,蘇女官總算回來了。
太后屏退衆人,大公主不想走,最後還是被楊女官硬拖走。
“蠢……”太后想說的很多,但如今口齒不清,腿腳不利索,最終只簡化成一個字。
蘇女官哄着太后,說起了去安王府的情況,“安王福薄,但好歹有了後。”蘇女官輕輕的爲太后掖好被角,“奴婢今兒在安王府,聽聞了不少外頭盛傳的閒話。”
她先把魯王府姑嫂大戰的事說給太后聽,太后聽了直搖頭,她沒想到秀寧會笨到跟她兄嫂撕破臉。
蘇女官眸光微閃,好戲還在後頭呢!“另外,也不知魯王府是那根筋不對,竟然跟富陽侯府槓上了。”
太后聞言便急了,偏偏話又說不清楚,急得臉都紅了,蘇女官趕忙安撫她,“娘娘別急,別急啊!您這病就是要靜心養着,您要是再有個不妥,您讓懷王倚靠誰去?”
太后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原先的她裝裝病,就能令皇帝順着她的意思來,現在她真的病了,才發現自己真是蠢,把自己折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想好?難了!淚水從混濁的眼裡慢慢滑下,她錯了!真的錯了!
安王妃產子,京裡不少人前往送禮,宮裡賞賜不斷,讓懷王府和平王府的下人們有些眼紅,尤其是懷王府,他們家大公子降生時,宮裡的賞賜就遠不及安王府這位大公子的豐厚啊!
下人間議論紛紛,懷王兩位側妃也略有不滿,倒是懷王妃一派平靜,襄城侯夫人來探她時,就忍不住道:“你怎麼就不惱不氣啊!”
“孫女兒惱什麼?氣什麼?安王府的這份殊榮,是安王以生命換來的,終其一生,那孩子都與那大位無緣了!我跟他計較什麼?”
襄城侯夫人一噎,低頭細想,這話也是,安王死都死了!就算安王后繼有人,皇帝有這麼多個兒子,怎可能把皇位傳給這個孫子?更何況安王不居長又非嫡出,就算他在,這東宮也輪不到他坐,他那遺腹子這輩子就是當個安樂王爺的份兒。
“如此說來,陛下給他賞賜這麼豐厚,也是情有可原了!”
懷王妃淡然一笑,拍着手哄兒子朝她走來,大公子搖搖晃晃走了過來,撲到她的膝上,懷王妃輕輕拍撫着孩子的背,她沒有力氣抱孩子,只能讓孩子這樣親近她。
襄城侯夫人看着輕咳了聲,與她說起了家常,話裡話外無非是讓她幫着拉孃家人一把,幫忙提攜妹婿們。
“祖母這話實在好笑,孫女一介內宅女子,如何幫忙提攜‘妹婿們’?”
聽到懷王妃強調那三個字,襄城侯夫人才恍悟過來,隨即脹紅了臉,這個死丫頭!
懷王妃微微淺笑,就像貓兒逗弄着老鼠一樣,看襄城侯夫人老臉透紅,才悠悠的道:“祖母年紀大了,孫女婿們都是晚輩,想來是都不用避嫌,所以一時半會兒的,就忘了,孫女雖貴爲王妃,可這皇家規矩大着呢!孫女就算心疼妹妹們,也不好越過王爺,去幫襯外姓人。”
這話讓襄城侯夫人氣到臉色發白了,她擡眼看着孫女,這個死丫頭是在爲她娘出氣?
不過不管是不是,襄城侯夫人今兒個是鎩羽而歸,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那個孫子被記到長媳名下,這爵位就能傳下去,待懷王登基,能不把岳家的爵位擡一擡嗎?
可孫女婿們就不然了!尤其當中還有她孃家侄孫呢!他們若能有好前途,對懷王不也是有好處嗎?偏偏這嫡長孫女不開竅!真是氣死她了!尤其想到那句皇家規矩大着,她就想到當年長媳進門,仗着有太后撐腰,處處跟她這個婆婆作對。
氣呼呼的襄城侯夫人登車離去,一路催着車伕快些,她要回府找老頭子,讓老頭子想辦法跟懷王搭上線。“早就跟侯爺說了,想靠着大媳婦從懷王那兒討好處,那是作夢!他還不信我,我呸!就該他自個兒來瞧瞧那死丫頭的臭臉纔對。”
襄城侯府的馬車在侯夫人的催促下於京中橫衝直撞,不想,適巧遇上另一隊馬車,雙方車速都極快,這麼一撞,侯夫人的車就翻倒在路邊,襄城侯夫人氣急敗壞想找人晦氣,可是她撞傷了頭,才爬出車廂就昏了過去。
對方的車半傾,按說車內人應該傷得沒侯夫人嚴重,但架不住人車裡有孕婦……
“左方過來的車隊,應是襄城侯府的,這右邊過來的,是那家的啊?這徽記我怎麼沒見過?”
路旁的酒坊三樓的包廂窗口,站在幾個正舉杯遠眺的年輕人,正好看到了這起車禍,其中一名身着灰緞錦袍的男子撓着頭看了半晌,愣沒認出右方來車的徽記,轉頭把坐在屋裡下棋的範安柏和杜雲尋給喚來。
“來來來,幫瞧瞧,這是誰家的車駕啊?跟懷王岳丈的老孃撞到一塊兒了,這下子可樂大發啦!”男子幸災樂禍的道。
杜雲尋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往他讓出來的位置一站,一看就認出來了,“這是輔仁侯府的車駕。”
“輔仁伯?他不是在紀州,幾時回京了?”聞言,範安柏也起身走過來瞧,“還真是他家的車。”
“輔仁伯是誰啊?”男子不解的撓着頭問。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着範安柏和杜雲尋。
“當陽縣主的兒子,輔仁伯張故江,其父曾是名猛將,甚得先帝器重,其子承父業,長年駐守在紀州的衛所。”
也是楊大老爺的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