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的清晨是很熱鬧的,天還沒亮,公雞嘹亮的叫聲就已經此起彼落,狗兒低聲應合,莊子上的漢子們已經集結,準備出發尋人去。
杜雲尋眯着眼打量着他們,漢子們知道這位是府裡的貴人,無不挺胸收腹試圖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就盼能被挑進府去當差。
柳管事和杜大總管一起從正廳裡出來,看到杜雲尋已站在廊下,不由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二少爺這麼早起,杜大總管催促他趕緊領人出門去,柳管事不好耽擱,一天找不到杜雲蕾,他在大老爺那裡就交代不過去啊!趕緊的,找人去吧!
杜雲尋看着柳管事他們離開,才轉頭對杜大總管問道,“跟出門的那些人,招了些什麼?”
“說的並不多。”杜大總管一宿沒睡,熬夜審問這些人,“他們都說二姑娘進鎮子去逛,多不喜歡他們跟在身邊,但礙着大老爺吩咐,雖沒給她們好臉色看,但也沒趕她們走,不過最近,二姑娘去逛首飾的時候,總是將她們支開,好獨自和老闆娘說話,她們原以爲婚期將近,二姑娘想私下跟老闆訂些心頭好的首飾,又不想讓她們知道,所以才支開她們。”
然而杜雲蕾一失蹤,她們便覺不好,直覺那個老闆娘興許同二姑娘失蹤有關係。
杜雲尋暗點頭,“不過你還是懷疑莊子上的人有參與?”
“莊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二姑娘這麼一個大活人,想要從莊子出去,沒人幫手。她怎麼出去的?”杜大總管說出他的疑惑。
杜雲尋思忖了下問,“你懷疑的對象沒派出去找人吧?”
“沒有,我讓柳管事把他們三個留下,他們要是心裡有鬼,肯定要想法子溜出去通知同夥。”
“那就派人盯牢了。”
杜大總管自去安排不提,杜雲尋則是回了範安陽那裡,範安陽纔剛起。柳暉家的正帶着僕婦送早飯來。看到杜雲尋,柳暉家的同幾個婦人都看愣了,沒想到二少爺生得這麼好啊!
二少奶奶秀美二少爺俊逸。真真是相配的一對兒啊!隨即就想到了,住在莊子上已有好一段時日的杜雲蕾,柳暉家的不由把她拿來和杜雲尋相比,這兄妹兩個怎麼生得這麼不同呢?
她並不知杜雲蕾和杜雲尋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只覺得大老爺真是狠心,把個嬌滴滴的女兒扔在莊子上住。也難怪二姑娘脾氣大,動不動就扔東西,她閨女兒不也是這樣嗎?姑娘家就是嬌嘛!
柳管事並不曾同妻子說太多,杜雲蕾已被出族。嚴格來說,已不是大老爺的女兒了,他怕妻子要是知道此事。會慢怠了杜雲蕾,要知道。大老爺心裡還是很掛記二姑娘的,好歹也是養在跟前十幾年的女兒嘛!他可以把女兒扔在莊子上住,不代表下人們可以慢怠他的女兒。
但自打柳管事掌理莊子大小事後,柳家就被莊子上的衆人捧着,柳暉家的也狠是享受人上人的待遇,杜雲蕾入住後,柳暉家的曾想要去示好,結果被杜雲蕾的脾氣給嚇着了,讓她在衆人面前出了糗,自此她就不再往上湊,倒是讓柳管事鬆了口氣。
他就怕妻子和杜雲蕾發生衝突,一邊是主子的女兒,一邊是妻子,他不希望任何一邊出差錯啊!
大老爺讓他收拾杜雲蕾,他都沒敢讓妻子知道,就怕妻子知道了會生事,倒是沒想到,杜雲蕾鬧失蹤,把二少爺夫妻給引來,二少爺和杜雲蕾可不一樣,他們夫妻來了,他忙着外頭的事,只能讓妻子帶着人侍候二少爺夫婦。
但他心裡七上八下的,妻子什麼都好,就是這幾年被人拍捧得有些忘形,夫妻兩就生了一對兒女,兒子已經娶妻,不過妻子老嫌媳婦出身不好,誓言要把女兒高嫁,但問題是,他們一家子都是奴籍,想要高嫁,嫁誰去?
早些年他就想把女兒送進府當丫鬟,想着若是運道好,能到二姑娘身邊侍候,也好學些規矩,誰知杜夫人根本不用杜家家生子侍候,只信萬家的家生子,他只得另尋門路,不侍候姑娘,那侍候少爺們也成啊!
女兒柳葉生的水靈,只要見過她的,無不誇她生的好,柳管事是個平凡人,自然也想過若女兒有大造化,那他們一家不就跟着吃香喝辣了嗎?
很可惜的是,他才和府裡交好的管事提了頭,對方就搖頭回了他,原因很簡單,府裡不缺丫鬟。
雖然有些失望,不過柳管事也不以爲意,這次不缺,日後總有缺的時候啊!只是這一等,就等到杜雲蕾住到莊子上來,看到侍候杜雲蕾的丫鬟們是怎麼被主子刁難欺凌,柳管事忍不住慶幸,當初府裡不缺丫鬟啊!
因此雖然杜雲蕾的丫鬟有缺,他也沒讓女兒補上去。
柳暉家的並不知丈夫的思量,她看着硯月幾個的穿著打扮,忍不住懷想,要是女兒也同她們打扮起來,肯定不比她們差啊!嗯,幸好當初沒催着當家的把女兒送進府去給二姑娘當丫鬟,她的寶貝女兒啊!若要侍候人,合該就要侍候二少爺這般的。
柳暉家的浮想翩翩,渾不覺杜雲尋已對她無禮的注目生惱,“這誰?趕出去。“二少爺素來任性,可不管會不會給人難看,更何況這個僕婦沒有半點規矩,竟然大膽的盯着主子瞧。
硯香朝跟着柳暉家來的僕婦示意,讓她們趕緊把人拉出去,誰知,這些僕婦竟似沒看見般的,唯柳暉家的命是從。
杜雲尋氣極反笑,指着那幾個人道,“我們杜家用不起這些眼裡沒主子的人,給我打出去。”
看二少爺氣壞了,硯香和瑞香立時動手,兩個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一手一個就這樣把四個年過四十的婦人給扔出去。外頭自有跟着範安陽來的僕婦接手,不待柳暉家的幾個反應過來,嘴裡就被塞了汗巾子堵住,她們想掙扎卻被人捏在麻穴上,痠軟得不行,莊子上其他人看了有的暗暗叫好,也有的趕緊去通知柳暉的兒女。柳管事帶人出門去了。等他回來就有點晚了。
屋裡總算安靜了,杜雲尋看着她們送來的吃食直皺眉。
不是說不好,而是心理影響生理。柳暉家的眼神令他不悅,連帶着她帶來的食物也令杜雲尋生厭。
範安陽嘆口氣,“這些你們拿去分了吧!硯月你帶人去重做早飯。”
硯月掩嘴笑着,指揮着小丫鬟們把放着早飯的炕桌搬出去。然後領着人徑自去廚房。
廚房已得了消息,柳管事家的婆娘被二少爺給轟出門。一夥人正捧腹大笑,不想就來了一隊娘子軍,管廚房的廚娘收了笑迎上來,“幾個有何貴事啊?”
“不敢。二少奶奶命我們來廚房重做早飯。”
“這是……爲何啊?”廚娘臉色一變,她不傻,打頭的這位媳婦子是二少奶奶的心腹。不然昨天怎麼會替二少奶奶來給二姑娘送添妝禮。
硯月笑了笑,道。“柳管家裡的惹惱了二少爺,你說,二少爺會用經她手的吃食嗎?”
餓極了自然是會吃啊!不過早聽說二少爺幼時曾遇意外,所以對吃食特別的講究挑剔。廚娘的表妹曾在府裡的廚房當差,所以她略知一二,聽硯月這麼說,便忙張羅給杜雲尋的吃食了。
“二少奶奶也陪着二少爺沒用,大娘您費心了。”
“欸,應當的。”廚娘笑開了臉,低聲問了硯月,二少爺夫妻喜歡吃什麼,可有什麼不吃的,正說着,忽地有人急吼吼的衝進來。
“你們在幹麼?爲什麼我的早飯到現在還沒送來?”硯月聞聲望去,不禁愣了下,來的是位年約十六的大姑娘,生得眉清目秀,但眼中戾氣讓人不喜,廚娘悄悄對硯月道,“她就是柳管家的女兒。”
她爹在莊子上形同土皇帝,她當然就如同公主一般啦!就算杜雲蕾住在莊子上,但不管是誰都是先緊着柳葉,畢竟杜雲蕾是失寵的主子,就算怠慢了她,她也沒法跟大老爺告狀,柳葉就不同了,怠慢了她,回頭柳管事知道了,不狠削他們一頓纔怪呢!
但現在二少爺夫妻來了,他們夫婦纔是正經主子,自然得先緊着他們夫妻,再說,二姑娘失蹤,柳管事自是要被究責的,日後這莊子上,是不是柳管事說了算,還兩說哪!
柳葉不如這些人精明,她只知道莊子上來了人,二姑娘丟了,她爹急得嘴上起了一圈泡,還聽說二少爺來了莊子,看過二少爺的人無不誇二少爺生得俊美,柳葉心裡火燒火燎的,就想去探個究竟,可她娘叫她嫂子看着她,不許她亂跑。
氣得柳葉一晚上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本想吃過飯,就溜去看二少爺,若人真的好看又年輕,她就讓她爹想辦法,讓她進府侍候二少爺去。
她舅舅總說,她生得好看,若能進府去侍候,肯定能有大造化,大造化是什麼,早兩年她小不懂,但有她表姐例子在前,她還有什麼不懂的?生的好,進府侍候少爺們,開臉做通房,要是少奶奶沒生養,日後家業全是她兒子的啊!
她表姐原是在一大戶人家裡做丫鬟,因生的好,被主子看上,開臉做了通房,正室無所出,她命好,一個接着一個生,雖連生三個女兒,但第四胎總算是個男丁,喜得那家老夫人直說她表姐是個有福的,催着孫子給擡姨娘。
之前柳葉還怨嘆,來莊子上的爲何是個姑娘呢!不過因她而引來二少爺,倒也是好事一樁啊!
杜雲尋還不知有人盯上自己,想拿自己當攀雲梯,他正在和範安陽說那首飾鋪的事。
“我覺得那老闆娘肯定有問題。”
“嗯,你打算怎麼辦?”範安陽揉揉額角,倒了杯茶來喝。
杜雲尋笑,“我打算請王大哥幫忙。”
“又要欠他人情了!”
“他想咧!”杜雲尋冷嗤,“我幫他栽培了多少人才啊!這是讓他還我人情。”
範安陽懶懶的翻個白眼。
杜雲尋說做就做,立時派人給暗衛統領送了信去,日上中天時,柳管事帶着人回來了,他們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他向杜大總管回報後,便頹唐的返家,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屋裡妻女哭天喊地,他心一驚,三步並做兩步走。
看到他回來,柳暉家的和柳葉忙搶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告狀,柳管事卻聽得頭皮發麻,這孃兒兩都做了什麼啊!二姑娘失蹤,是他失職,她們孃兒兩還去招惹二少爺,不知道這位主子比大老爺還難侍候嗎?
他覺得眼前一黑,腳下一軟就栽倒下去,耳邊傳來驚聲尖叫,他想讓她們別叫了,但黑暗很快就將他的神智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