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賞花宴向來是東陵城的年後的大事,每季都有賞花宴,春賞春花夏賞荷,秋賞菊花冬賞梅,間中還有零星的小花宴,如蘇家老太君的壽宴,蘇家小姑娘們的生日宴,也都以賞花宴爲名目請來各家女眷做客。
這天的賞花宴其實是蘇十一孃的生日,她今年滿十三歲,婚事已定,她姐姐九娘比丁筱湘大月份,已經及笄,上個月剛下定,現在忙着繡嫁妝,她與丁筱湘要好,丁家姐妹一到,她就拉着丁筱湘避到角落去說話,讓妹妹和族裡的其他姐妹去招呼客人。
“你不去幫着招呼客人不打緊嗎?”
“沒事兒!咦?怎沒看到十三妹?”蘇九娘眨眨眼問,又朝三姐妹身後張望了下,“不是說你家表哥把妹妹送來你家長住嗎?怎麼沒帶着她一道兒來?”蘇九娘好奇的問。
這裡只有蘇九娘身邊侍候的和丁家姐妹,蘇九娘毫不隱瞞自己的好奇,“聽說你這表妹是個傻子,是真傻嗎?會不會打人?脾氣好不好?”一口氣問了一大串問題,蘇家的丫鬟面面相覷,早知自家姑娘對這範姑娘好奇,可都沒想到她會這樣口無遮攔的問了出來。
丁筱湘也愕然,不過就算範安陽真是傻子,她也是自家小姑姑的女兒,是祖母的外孫女,是她的表妹,外人如何說她,她這個當表姐的卻不能說她,但蘇九娘跟她要好,知道她好奇沒惡意,也不能由着她扯着這話題。
“表妹長得玉雪可愛,愛笑,看着就像上回咱們在觀音廟裡看到的玉女似的。”
蘇九娘有點失望,“今兒怎沒把她帶來?”
“她還小呢!剛剛離了兄弟,想家,祖母心疼她,把她帶在身邊哄着。”
“老夫人真疼她,看來你們姐妹幾個要失寵了!”
“說什麼呢!祖母行事向來公正。那有什麼失不失寵的。”
蘇九娘笑了下。又問:“你家十三呢?你們都來了,她肯定要跟的,怎麼沒看到她?”
“她啊!”丁筱妍笑着接口:“前兩天走路不當心,絆了腳,撞到頭了,九姐姐也知她嬌,受了傷就撒嬌,三嬸心疼她,寸步不離的守着呢!”
“你家三嬸如今就她一個女兒在跟前,當然疼她。你吃味兒啦?”蘇九娘挽着丁筱妍的手。俏皮的問道。
丁筱妍嘟着小嘴,“當然啊!十三是家裡最小的。素來嬌寵,什麼好的都是她的,叫人怎不眼紅?”
蘇九娘點點頭,“我娘也是最疼十一娘,誰讓她最小呢?”蘇十一娘當然不是家裡最小的女孩,但她是蘇夫人親生的小女兒,蘇九娘將幾個庶妹全排除在外了。
“不對啊!我記得你四叔家還有女兒吧?”
“筱平妹妹行六。筱安行八、筱樂行十一,都不算最小的,我們這一輩裡最年幼的,是大伯家的筱清妹妹,她行十四,不過她隨大伯在任上,家裡頭就數十三妹妹最小。”所以看到人家有什麼就想要,人人都得讓着她,誰讓人家是三嬸的寶貝女兒呢!
丁老夫人育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四子一出生就過繼給早逝的小叔,四老爺丁文全成親後就努力開枝散葉,他們這一房的兒女不少,前兩年還把丁筱平和丁筱安、丁筱樂姐妹送回老家來小住,因此蘇九娘對丁筱平姐妹也很熟悉。
蘇九娘點點頭,她是見識過丁筱樓的,嚴格說起來,她很討厭丁筱樓,那眼神和言行就是讓人看了不喜,能與蘇九娘交往的小娘子,誰不是家裡嬌寵的,可就算是眼皮子淺,豔羨人家身上穿戴的,也不至於明明白白顯露出來,丁筱樓不然,她在家裡就是看什麼要什麼的主兒,哥哥姐姐都讓她,誰讓她一出生就是個體弱的,她孃的身體本就不強,生幾個兒子時,她還年輕,懷小女兒時,兒子們正是皮得時候,又遇上孃家長輩過世,因此三夫人直到三個多月才發現有孩子了。
大概是因此三夫人覺得虧欠了小女兒,沒在胎裡時好好照料她,一出生就體弱多病,所以她教幾個孩子要愛護妹妹,她要什麼他們能給的就給吧!結果縱得女兒成了個小霸王。
丁筱湘笑着打了岔,“光說我們了,還沒恭賀十一孃的婚事定下了。”
“急什麼,她那兒這會兒還缺得了恭賀的人不成?晚一點再過去吧!對了,你家那幾位嫂子還在家裡住着?”
“是啊!”說是嫂子,其實是族裡隔房的堂嫂,“幾位叔祖母說讓她們在我家多住幾日,好跟着我娘她們多學學。”
“家族大人多就是這點不好,那些不爭氣的族人上門求助,不但不好拒絕,還得好吃好喝的待着。”蘇家也有不少這種族人,蘇九孃的叔祖爭氣,祖父這族長當的人人稱頌,可沒人知道箇中辛酸。
丁筱妍笑眯眯的挽着蘇九娘問:“姐姐還沒跟我們說,十一娘許的那家啊?”
“舅母孃家的後生,剛滿十九,已經是個秀才了。”
十九?這年紀好像有點大,不過這年頭家裡進學的兒郎,甚少十五、六歲就成親的,也有拖到二十出頭才議親的,甚至有人家爲了進學,年近而立才娶妻的。
“要緊的是他房裡沒人吧?”丁筱妍道。
蘇九娘掩嘴輕笑,就算有人也不打緊,婚前打發出去也就是了!就算不打發出去也沒關係,成親後,多的是手段對付這樣的女人,蘇家是世家,隨姑娘出嫁的嬤嬤都不是省油的燈。
丁筱湘笑着又把話岔開去,丁筱真則是嗔了妹妹一眼,傻子,問這什麼話啊?“九孃的嫁妝備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就是姜家繡莊的繡屏沒買着!”蘇九娘嘆氣,丁筱湘聽着心裡一動,丁筱妍卻想要開口,丁筱湘忙道:“他家的繡屏是好,可旁的東西你還少了嗎?我聽說你娘託你伯母給你備了京城滴翠坊的頭面呢!滴翠坊的首飾向來精貴,不知幾時送來?到時候可要讓我們開開眼界。”
“就你消息靈通,連這事你也聽說了!”
“嗐,可不是我消息靈通。是你家十一娘豔羨。在信裡跟我說的。”丁筱湘笑道。
蘇九娘粉臉嫣紅,細數起她娘給她的嫁妝,完全把自家辦的賞花宴丟到腦後去。
蘇十一娘好不容易脫身出來,看到姐姐和丁家姐妹閒坐一旁,忍不住嘟着嘴抱怨:“九姐姐真壞,怎麼自個兒拉着丁家姐姐們躲在這兒偷閒呢?”
“有她們幾個陪着你,還嫌人不多啊?”蘇九娘遙指那幾位隔房的蘇姑娘們道。
十一娘不悅的道:“甭提了!她們幾個也不知在想什麼,巴結着那幾家姑娘說話呢!把人惹惱了也不知道。”十一娘嘆氣,她年幼又向來是被衆星拱月的主兒,自是看不慣族姐們那般低聲下氣巴結人的嘴臉。
丁筱湘笑着拉她坐下。親手給她倒杯茶,“來來來。咱們的小壽星今兒可出風頭了,這麼多人來賀你芳辰呢!”
“咦?你家十三呢?還有範家小表妹呢?怎麼都沒看到人?”十一娘接了茶,毫無大家閨秀作派的大口喝乾了茶。
“十三受了點傷,三嬸兒不放心她出門,表哥他們一早回書院去了,祖母怕小表妹想他們,哄着她呢!”
十一娘點點頭。“你三嬸兒現在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在跟前,自然是寶貝得緊,不過好好的,怎麼會受傷呢?”
“十三那脾氣你們還不瞭解嗎?磕磕絆絆的,這回傷得有點重,撞到頭,所以三嬸兒很憂心。”
“我那兒有瓶京裡御醫開的傷藥,是上回我大哥受傷,叔祖父請御醫開的藥。如秀你去我房裡取來,撞到頭,沒撞到臉吧?姑娘家的臉蛋可重要了!”
九娘也讓人去她房裡取藥,“叔祖父那次討要得多了,我們姐妹幾個都分了幾瓶,你拿回去讓她直管用,不夠再使人過來取就是。”
“多謝了!”丁筱湘起身曲膝謝過,丁筱真和丁筱妍也跟着起身福禮,“哎呀,你們還跟我們客氣什麼,讓十三好好養傷,回頭得閒我們就上門去探望。”
丁筱湘笑着道謝,“十三肯定歡喜。”
不久丫鬟取來藥,丁筱湘讓丫鬟接過收好,一個穿着翠柳拂花的媳婦子走到九娘跟前,“九姑娘可要擺飯了?”
“好,走吧,吃飯去,可不好再躲懶了!”蘇九娘笑着請衆人入席,賞花宴沒有長輩在,蘇九娘姐妹巧笑嫣兮招呼着衆家要好的小娘子,飯罷,蘇十一娘領着衆人去評花,九娘又拉着丁家姐妹脫隊。
“這樣不好吧?”丁筱真遲疑的問。
“有什麼不好?今兒是十一孃的好日子,本就該她出頭,咱們去我那兒喝茶吧!”
丁筱湘暗點頭,今日是蘇十一孃的生日宴,蘇九娘讓給妹妹去主導場子,不去搶風頭,可是她也不是甩手掌櫃,時不時有丫鬟、僕婦過來請示,只是場面上的活兒全讓給十一娘去做了。
“我表舅之前捎了東北纔有的雪果來,這個雪果可特別了,皮薄鮮甜,小小一枚,一株雪果樹一年只結十來顆果子,偏這雪果樹不好種,我表舅在東北三十幾年,也才活了十來株。”
“這麼難得啊?”
“嗯。”蘇九娘笑盈盈,“表舅家就要跟我家結親,所以……”
哦!瞭解。“是你表舅家的女兒要嫁你家的那位哥哥?”
“不是哥哥們,是三房的十弟弟。”蘇九娘笑道,丁筱湘的臉色卻微微的變了,蘇九娘像是沒看到似的又道:“十弟弟自幼喪母,雖然有三伯再娶,但畢竟不親,看着他年紀也該議親了,三伯母不肯管,三伯就求了我娘,我娘便想到表舅家的表妹和他年紀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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