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家繡莊都老實了?”因爲房嬤嬤的甥孫女被牽累了,所以範安陽對這件事很上心,不過年紀擺在那兒,又是女孩子,別說丁老夫人,就是丁二舅也不同意讓範安陽知道事情經過、及一應細節。
範安陽想知詳情就只能從大哥這邊探問,範安柏與兩位長輩的看法不同,在他看來,妹妹雖小,但讓她知道這世界上不全都是好人,對她將來會比較好,女孩子長大後就要出嫁,不要以爲內宅是女人的天下,就以爲其中沒有陰私勾當,其實恰好相反,內宅是沒有焇煙的戰場,金珠玉翠間言詞交鋒才叫人咋舌,大宅門裡的傾軋,往往能使一個家族在沒有外敵的情況下迅速崩解。
因此範安陽問了,他便沒想瞞,還把範安嶽找來,範安嶽在書院讀書,結識了不少年齡相近的朋友,剛進書院時,他年齡小,常常領着人帶頭作亂,現在總算沉穩些了,讓山長及一衆師長們大鬆口氣。
不過因朋友多了,難保不會遇上別有心思的人,男孩子總是要在外頭交際,範安柏知道,每個地方都有些花花腸子的人,專找年輕不知事的雛兒誘騙,哄些錢去花花也還好,就怕被人誘惑去了**,小小年紀就沉迷在酒色之間,若是再沾上賭,那可能一輩子就毀了!
小路跟他不同,他自小沉穩,小路卻很跳脫,又聰明,怕的就是他自恃聰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範安柏三言兩語將幾家老字號繡莊算計自家,反吃官司然後互扯皮的事,一一詳說給弟妹聽,範安嶽聽完之後,只有一個想法,“這些東家捨本逐末了吧?”
“怎麼說?”範安柏若有所思的問。
“難道不是嗎?只看到別人家的繡娘好、繡樣好,將自家的繡娘、繡樣棄之如敝屣。就算真花高價搶來別家的好繡娘,自家原有的繡娘難道不會因厚此薄彼,而心生怨懟,做起事來便不盡心。花了錢買繡品的客人拿到這樣的繡品會高興?”範安嶽揚起眉回答他。
範安陽接着說:“眼紅人家生意好,就是算計人家的繡娘和繡樣,一樣的繡稿在不同的人手上,就能繡出不同的味道意境來。繡莊裡頭,重要的可不只繡娘而已,招呼客人的掌櫃和夥計也不能小看的,好繡品也要有人誇,幫着繡娘引介出去,他們若是人問三不知,或是擺臉拿喬給人臉色瞧。回回如此,客人們還願上門嗎?”
範安柏倒是沒想過這一點,自小富貴,出門素來只有人奉承的份,幾曾看過人臉色。故從不知這些掌櫃或夥計會因人而異給人臉色看,聽妹妹這麼說,便不由懷疑,是否有人給妹妹臉色看了。
今生貴爲範太傅的孫女,如今又在二舅的地盤上,那些店家怎敢給她臉色看?但前世的範安陽,是個孤女。一應生活所需,都是自己掙來的,她的錢有限,只能應付基本生活需求,爲了搶便宜折價品,她可沒少看人的臭臉。
“所以我說他們捨本逐末嘛!”
範安陽鄭重其事的對範安柏道:“哥哥可曾想過。當初我們如意繡莊爲何能很快在廣陵立穩?”
範安柏點頭,“姜家繡莊生意越做越大之後,待客的夥計嘴臉很令人厭惡,所以我們的繡莊一開,繡品質量與他們不相上下。卻有南繡與京繡兩種風格,繡品的種模擬他們豐富多樣,選擇更多,價錢也更公道。”
“所以啦,這是如意繡莊的優點,旁人想學,由着他們去,但正如咱們當初學姜家繡莊一樣,同樣的東西,到了不同的人手裡,就會產生不一樣的結果。大哥,你看姜家繡莊在姜唯手裡,生意蒸蒸日上,可是他繼母接手之後,竟然搞出擄人偷繡樣的事情來。”
“這怎麼一樣?”
“怎麼不一樣?姜唯有能力從無到生,把廣陵一些老字號繡莊壓得喘不過氣來,但同樣一家鋪子,姜夫人卻只能看着生意走下坡,姜衡纔會想要替她出口氣,找我們家的麻煩。”
範安柏點頭,“看來咱們也得留心各處掌櫃的和夥計們的表現才行?”
範安嶽笑嘻嘻的拍他大哥的肩頭,“放心放心,弟弟我會很樂意替大哥分憂,到各處去好好巡視的。”
範安柏朝他回以莫測高深的一笑,“成啊!就交代給你了!看完之後,別忘了給哥哥我寫份感想。嗯,包括那些掌櫃的、夥計們的表現……”
範安嶽覺得自己真不該爲了貪吃乾貨鋪的點心而多嘴啊!
因爲幾位主子這一番整頓,包括如意繡莊在內,生意更加蒸蒸日上。
與此同時,雲家竟傳出分家的消息。
“雲老爺子不是還在,怎麼會突然鬧分家呢?”
“嗐!誰說不是。”
雲家分家一事,榮登年前各家宴會上最熱門的話題之一,今年範家也在自家辦宴會,招待親朋好友,丁老夫人怕外孫女一個人忙不過來,特地把丁筱妍和丁筱樓打發過來幫忙,丁文芙自然是把女兒也送過來,讓她們表姐妹幾個一起表現一下,趁機讓她們實地操作一番,看看沒有她們幫着,這些小姑娘們能做到什麼程度。
丁老夫人還特意去了趟嚴家,與嚴池相商,把嚴筠請過來坐鎮,論輩份,嚴筠是範安陽的師姐,卻是丁筱妍她們的先生,嚴筠一來,與範嬤嬤兩個相處融洽,有嚴筠和熟知宮規的範嬤嬤在,以範安陽爲主的宴會辦得很成功,而有了實地操作經驗後,丁筱妍她們再上課時,很能舉一反三,讓嚴筠很高興,直說她們姐妹幾個有天份。
姚囡囡看得眼紅,也吵着要辦宴會,姚大少奶奶疼小姑,自然是順着來,而且這對小姑也有好處,光學不練,很容易就將所學遺忘,再說自己在後頭把關,也能讓小姑少走些冤枉路。
於是姚家、蘇六夫人的侄女也都各自辦了宴會。
小姑娘們舉宴。請的自然也都是小姑娘,討論的話題從衣服、首飾到最近熱門的話題,無一不談。
其中大家最感興趣的,當屬懷王府方側妃有孕了。懷王妃還不知何時能圓房,太后和楊妃挑來挑去,總算爲懷王訂下另一位側妃人選,是富陽侯世子夫人孃家的侄女兒,其父任兵部員外郎。
“咦?不是聽說太后給楊十一郎賜婚嗎?怎麼沒有後續的消息?”
“不知道。”回話的是蘇九娘,她瞟了問話的小姑娘一眼,似笑非笑的問:“古妹妹不是一向消息靈通得很,怎麼這回不靈啦?”
小姑娘嘆了口氣,“不瞞張二奶奶,京裡現在都盯着諸皇子的行蹤呢?聽說楊十一郎如今不在京裡。而是護着楊延喜追着六皇子滿天下跑呢!”
範安陽正好走過來,聽到這一句,不禁爲皇帝的大度量感到佩服,楊延喜原定是懷王側妃之一,結果她放話要嫁六皇子。並在成親前逃家,楊家爲她上表請辭,說是她福薄不堪爲五皇子側妃,結果,她就滿天下追着皇帝的另一個兒子跑,唯恐天下人不知,她看上了六皇子。欲嫁他爲妻。
這般打臉的行徑,真虧得皇帝肚量大,沒跟楊家計較。
想到這兒,她悄悄與王進菀說,王進菀卻冷哼,“皇帝肚量大不大。我不知道,不過她敢這樣打臉,還不是仗着太后嗎?不過她雖是太后的侄孫女,但能越過五皇子去嗎?”
雖都不是太后親生,但五皇子在太后心裡的地位。肯定要高過楊延喜的,而且懷王也不是個大度量的人,楊延喜的行爲,也同時甩了他一耳光,而且她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六皇子?皇帝看似輕輕放下,沒對富陽侯府有任何懲處,但這樣打皇家的臉,以爲是外戚就能全身而退?範安陽覺得想得太美啦!
搖搖頭,她將之拋諸腦後,這種事離她太遙遠,想也無用,還是繼續聽八卦吧!
“聽說雲大太太和她嫂子,爲雲仙兒作媒,說的是顧四海家的侄兒。”
“那個大海商到底有幾個侄兒啊?”一個穿撒金紅地面裙的小姑娘扳着手指頭算了算,就她所知,廣陵一地大概已有十位姑娘都是嫁顧四海的侄兒。
丁筱湘等年輕的媳婦們知道的更多些,“顧四海僅一嫡親女兒,去年曾在樂州相中一名門後生爲婿,結果被人溜了,那位顧姑娘認死扣,硬要嫁,可人都不知去那兒,怎麼嫁?”
“顧家怎麼這麼多侄兒啊?”
“說是侄兒,其實大部份是他死掉的手下人的子侄,不是親的啦!”
顧家要在樂州落戶,便廣撒網與人結親,給這些侄兒們娶妻,進了門就等於跟他家綁一塊兒了!官家不與海商聯姻,雲仙兒的親爹不是官身,她嫁海商也是可行的。
但是,雲夫人不喜啊!她連自己的婚事,都不容嫡母做主了,怎麼可能會讓妯娌做主她女兒的婚事?
她與丈夫軟言請罪,字字句句都把過錯攬在身上,實際上卻是在丈夫面前上了不少眼藥,雲渡飛一怒之下,就果斷跑到他祖父那兒去告狀,說他大嫂手好長,伸到他房管他女兒終身大事來,老太爺火大了,朝兒孫撒氣,大孫媳婦等一衆孫媳也訴苦,小叔只顧自家好,拿出範安陽以嚴池的字,刻在長命鎖上來送禮一事來左證,小叔不顧家人的可恥行爲,他年紀比範安陽長,拜在嚴池門下幾十年,兄嫂請他幫個小忙,跟他師父討副字就似要他命一樣的把他們頂回去。
相罵無好話,雙方展開激烈言語衝突,看得老人家傷心無奈,震怒中揚言既然大家容不下他們祖孫,不如分家吧!
範安陽知情後,深感冤枉,她拿嚴先生的字去刻長命鎖,事後先生覺得好看,敲了她一筆,金銀長命鎖各五份呢!人家她可是付了錢的,雲大嫂她們想白拿,中間要過雲渡飛這一手,嚴先生怎麼可能同意?
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