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都指揮使雖說修整兩日就出發,
奈何嚴池不爭氣,畢竟年紀大了咩!偶染風寒能怪誰?於是乎他老人家養病,嚴筠忙着給他老人家做藥膳調養,範安陽和杜雲尋雖惱了他,卻也不得不體諒他老人家一點,就坐在他屋子裡侍疾。
杜雲尋不是個愛記仇的,但護短,範安陽就算不是他未婚妻,也是他表妹好嗎?嚴池縱使是師父,也不能隨意朝她撒氣啊!所以爲了不讓他抓着自己追問趙褚的事,他便跟範安陽閒聊起他哥纔跟他說的這些陳年舊事。
“你怎麼知道這些?”在她的印象裡,杜雲尋可是素來對這種事不感興趣,怎麼會突然間跟自己說上這麼一大段來?
杜雲尋沒好氣的撇了下嘴角,“之前跟我哥關在一起時,他怕我悶,特意說給我聽的。”
因爲他對杜雲啓的道歉不迴應,杜雲啓只得想方設法找話題跟他聊,連先帝的事都拉出來跟他說,可見有多爲難了!
範安陽抿嘴一笑,“他真疼你。”杜雲尋在家就像個小透明,杜相就是想教這個孫子,也未必有那個閒空,杜雲啓願意教他,杜相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哼!”杜雲尋冷哼,順帶別過頭去,外頭陽光正好只是近秋,風一陣緊似一陣,還不時卷着殘葉自窗外呼嘯而過。
“你說會是誰特地去跟元后說祁國公府的事啊?”外頭忽然傳來官兵出操的呼喝聲,杜雲尋一時沒聽清,待那些人遠去,他方讓她再說一次。
聽完之後,他嘴角微翹反問她:“其實答案真的很明顯,不過當年先帝卻是查到另一位寵妃頭上,那一位當時剛診出有喜,家裡雖非勳貴,卻是閣臣。不過從結果看,答案不言自明。”
楊太后玩了一手禍水東引,一舉剷除了兩個敵人,先帝既令人瞞着元后孃家諸事。可見心裡是看重元后的,更何況她還懷着孩子,一朝突然得知家人全都死絕,叫一個孕婦如何能承受得住?
範安陽覺得,其實先帝若是別瞞着元后,一次一點、一次一點,興許她能承受得住,就是有孕在身,月份尚小,動了胎氣也好救。就是小產,至少大人能保住。
元后又不是笨蛋,她就不信元后看不出來,大家越瞞着她,表示事情越嚴重。時時揣在心裡猜度着,她孕期能過得好?纔怪!直到月份重了,突如其來這麼個大悶棍敲下來,她能不蒙?能承受得住?就是好好的人,也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吧?否則祁國公夫人怎麼去了?。…。
不過也怪不得先帝,畢竟元后的長嫂不就是得了丈夫身殞的消息,而香消玉殞?連帶着祁家長孫也沒了呢!
告訴元后這消息的人。實是揣着惡意而去的。“先帝之後肯定也明白過來了吧?不然不會不應楊太后侄女入主東宮?”
杜雲尋眼眸微垂嘴角微微翹起,阿昭果然聰明,“不過他還是讓楊妃進宮,還生了兒女。”
範安陽暗鄙夷,男人好色唄!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如果她猜的沒錯。先帝元后之死,是楊家在背後搗鬼,那麼楊太后可是當今皇帝殺母殺弟的仇人!
想到原主會夭折,便是這位太后與楊十一郎所害,範安陽不禁握緊了拳頭。她穿過來之後,宮裡那位老太婆不死心,還想毒死她呢!南下湖州時,富陽侯家還派人夜襲,就是她和杜雲尋一起被擄那次,老太婆的人也參與其中呢!…。
想到那個偶爾還會在惡夢裡出現的太監,
範安陽忍不住輕顫,說起來,自她的‘傻’病好了之後,老太婆好像就沒再派人來找她的麻煩了,是自顧不暇嗎?。…。
想到市井間關於懷王府的傳言,範安陽隱約明白了!老太婆這兩年大概很忙吧?
又過了幾日,嚴池總算大好,姚都指揮使便親自帶隊,一行人風塵僕僕來到許先生住處,阿善張大了嘴看着那猶如釘子般,站得直挺挺的,威風凜凜的漢子們,再看帶頭的竟是之前來過的少年書生,他指着杜雲啓半天說不出話來。
“阿善哥,請問許先生在嗎?我們找到桃花釀和煮雜菜粥的廚子了。”
“在,在,在。”阿善愣愣的回答,在看到緩緩走過來的嚴筠和範安陽等人時,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怎麼會有大姑娘跑到山上來啊?
要知道,府裡的那些姑娘、奶奶嘴裡說的多想太爺,要孝順太爺,可真叫她們上山來,卻是沒有一個肯挪動一步的,那這幾位大姑娘怎麼會上山來啊?咦?還有個小姑娘?阿善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裡頭的人不等阿善通報,已知外頭來了人,良伯打發山下客棧請來的廚子燒水沏茶,自個兒迎上來客。
看到杜雲啓兄弟,還不明白嗎?他忙把人請進屋裡,自去屋後請太爺和褚小子。。…。
嚴池父女神色複雜的打量着裡外,嚴筠不知這位許先生來歷,嚴池卻是略知一二,姚都指揮使更是與他曾有數面之緣,最後一次便是送楊進福他們出發剿匪那天。
範安陽扯了下杜雲尋,“怎麼了?”
“這場合,我在場沒關係?”範安陽單指自己,因爲杜雲啓是奉皇命來請許先生下山的,許先生還特別點了杜雲尋,要他帶桃花釀上山,嚴池父女就不用說了,她夾在這裡就有點奇怪了。
杜雲尋想了下,悄悄道:“一會兒見過禮,咱們一道兒尋個由頭退下就是。”
範安陽點頭,杜雲啓耳尖聽到了,拉長臉扯過弟弟,“我跟你們一道兒,別把我撇下。”邊說手指頭還絞着杜雲尋的袖子。
抽不回自己袖子的杜雲尋只得悶聲道:“知道了!”
嚴池父女心裡有事,就是看到這一幕也無心多想,倒是耳目靈敏的姚都指揮使聽得清楚,忍不住輕咳了下。
不多會兒,許先生領着一瘦高白髮中年人進屋,雙方互相見禮後,嚴筠掩着脣走到那中年人跟前,淚眼模糊的看着對方,中年人面上表情有點僵。身側的手指不斷的交互輕搓,就見他嘴角翕翕,良久,都不曾聽他蹦出一個字來。。…。
嚴池在旁看着都急了。可是趙褚那小子是個傻氣的,久別重逢,就是他自己都說不出話來,要指望趙褚說什麼?
杜雲尋朝許先生揖禮,便帶着範安陽離去,杜雲啓緊跟在後,出屋後,才發現除了趙褚和嚴筠,所有的人都出來了。
嚴池和姚都指揮使有許多疑問待解,尤其是姚都指揮使。他派去支持楊進福的人,除了趙褚外,無一倖存,當年在那座山寨裡究竟發了什麼事?
許先生既然引人來,自不會把這事掩着不提。當下就領他們走到屋後,一座青竹搭建的小閣掩在林中,山風凌厲,衆人分主次坐下後,嚴池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大氅。
範安陽脆聲道:“許先生,可否使個人帶晚輩去沏茶,順便給師父備個手爐。師父大病初癒不能再受寒。”…。
“我這兒簡陋,
方纔那屋子旁的小屋就是廚房,小丫頭你會沏茶嗎?“許先生語氣溫和的問。
“會,只是沏得不好。”範安陽微赧,“一會兒沏了茶來,還請先生多包涵。”
許先生捋須頜首。“無妨,你還小,多練練就會好的。去吧!”。…。
見她退出小閣,許先生起身丟開柺杖,朝姚都指揮使跪下。姚都指揮使怔愣了下,聽其口稱賠罪,心中略有感悟仍忙要去扶他起來,“這是幹什麼?許先生!”
許先生伏下連磕數下,哽咽道:“是我對不住將軍,當初與將軍借調人手前去支持富陽侯世子,不想卻是被他算計,我對不起將軍,對不起那些人。”
若是兩軍交戰,死於敵人之手,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命喪黃泉,但那些人不是,他們是被算計的,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姚都指揮使將人扶起,許先生才緩緩將當年事娓娓道來。
原來那座落石棚山寨寨主是老富陽侯的親信,奉老富陽侯之命,於梅州、樂州、湖州等地建立山寨,以搶來的財貨豢養這些悍強匪徒,一旦坐大引來官兵圍剿,他們便藉機將前去圍剿的官兵中,與己不和的人作掉,然後以寨中親信頂替其位,因衛所裡有他們的人,欲動手李代桃僵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落石棚那次也是如此,不想,先帝好心要幫新上任的大舅子立功,還派了他一向看重的許祥生爲副將,陪他一起去剿匪。。…。
許祥生那知楊進富的人打着歪主意,便向姚都指揮使借人,當時姚都指揮使只是衛所同知,許祥生來借人,他能不借嗎?結果手底下親兵就這麼一去兩百人,連同他老婆的準表妹婿也在內,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許祥生長嘆一聲,姚都指揮使問:“那趙褚又是怎麼回事?”
“那天攻寨,楊進福令他們做前鋒,他的人壓陣,可是攻到一半就不對了,楊家軍不是朝山寨射箭,而是平射,姚家軍殿後的人最先陣亡,那孩子領頭走在前,他大概聽到後方不對,便於千鈞一髮之際縱身往山寨旁的山谷一躍,當時楊進福的人和山寨的人尚在交火,誰也顧不上去確認他究竟是死是活,我那時坐陣營中,聽到哀嚎聲不對,出去一看,正好看到山寨開門相迎。”
他親眼目睹此景,楊進福怎會留他活命?
見衆人面露疑惑,許祥生臉上閃過一抹自嘲的笑容,“他並不知我看見了,他們說了一會子話,那個山寨主回過身,竟是揮刀砍死他的人,楊家軍這方亦然,然後那山寨主與其親信,換上楊家軍軍服,頂替了那數十個被自己人殺了的楊家軍。”。…。
聽到這裡,姚都指揮使已然明白,那些被殺的楊家軍只怕是新兵或是別人安插的釘子,楊進福是藉機掃除異己,將他們當山匪或是於交戰中陣亡,都隨他們高興編派了。
許先生續道:“後來我假作拂袖而去,伺機去探姚家軍有無人生還,才發現那些人真是狠,將人射成刺蝟了猶不放心,還補刀戳屍!楊進福他們離開時放火燒了寨子,大概是不想人發現有何不對之處,要不是他們放火,趙褚也不會因攀附的樹藤被燒斷,而跌下山谷,然而要不是他跌下山谷,老夫一行人興許還發現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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