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正是回孃家的好日子,範安陽妯娌不約而同挑在同一天回門。
出門時,杜雲尋夫妻兩笑盈盈的相偕登車而去,杜雲啓卻未陪着妻子回孃家,身後是人單影只的杜大少奶奶,只見她扶着藍媽媽的手,眼裡淬了毒似的瞪向範安陽的車駕。
藍媽媽不敢明着提醒,只能侍立一旁,等杜大少奶奶自己回神。
“上車。”她這一等,就等到杜雲尋他們的車隊走遠,消失在眼前了,才聽到大少奶奶厲聲的這一句。
藍媽媽不敢怠慢,連忙扶着杜大少奶奶上車,叮囑着跟車的丫鬟們小心侍候,她方纔退開來,目送杜大少奶奶離開。
範府上下歡欣鼓舞的迎回年前出閣的六姑奶奶,範夫人看到女兒,高興的直掉淚,還是三夫人提醒,才抹着淚擁着女兒進門。
杜雲尋跟範夫人及三夫人問安後,就讓人領着去了外書房見範安柏兄弟去了。
進了關睢院,就見姜姨娘等人早候在此處,範安陽疑惑的睃了明堂衆人一眼,赫然看到瘦得不成形的範安菊,她不禁轉頭疑惑的看着範夫人。
“她年前病了一場。”範夫人低聲嘆道,“她婚事遲遲沒有着落,心思又重,原只是染了風寒,結果生生被她自己胡思亂想給熬成這德性。”
範安陽看着雙目茫然的範安菊,不由低頭暗歎。
有三夫人在。場面熱鬧了許多,不過她是個聰明的,聽說上科的進士昨日授職。今天範安陽夫妻就回門,想來是有事要跟長輩商量吧?所以說沒幾句話,她便起身告辭,讓她們母女兩說體己話。
可是她曉事,不代表旁人也懂,姜姨娘因女兒的婚事,想請範安陽幫忙。對三夫人的暗示視而不見,鬆哥兒媳婦和方姨娘等人。皆隨三夫人告退,範夫人笑盈盈的送她們離去,才轉回頭來。
冷睨着姜姨娘母女半晌,“姜姨娘還有事?”
“是。婢妾想請六姑奶奶幫忙……”
“她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幫着婆母管家就已經夠累了,你還想要她幫你什麼?”範夫人沒好氣的直問。
範安菊回過神來,見到嫡母質問她姨娘,忙起身撲倒在地,嘴裡迭聲的請範夫人寬宥,別怪責她姨娘。
範夫人冷笑,“二姑娘言重了,這可不是我要爲難你姨娘。而是她自己不知好歹,大家都知道,阿昭今兒回來是有正事。大家見過禮就都避退了,可你們孃兒兩呢?”
“你不用老是在我前撲倒下跪,我可沒怎麼了你,好吃好穿的供着,你還想怎麼着?早跟你們母女兩說過,你們別淨是挑挑揀揀。先掂量下自個兒再說吧!你們不聽,偏要挑那高門。高門媳婦的飯碗端得起嗎?受了點挫折,就哭天抹地,彷佛全天下的人都虧了你似的,告訴你,當初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後果就得自己受着。”
範夫人冷冷的看着姜姨娘母女,姜姨娘跪在女兒身旁抖若篩糠,範安菊渾身直抖,卻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
範安陽坐在炕上往下看,見範安菊抵在大紅雙福地衣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嗯,應該是氣的吧!
“我跟你們母女都說過,阿昭這門親事,是杜相親點的,人家復常是嫡子嫡孫,你一個婢生女,憑什麼說這門親事該是你的?你從那一點得出來的結論啊?”範夫人冷笑,“阿昭與復常青梅竹馬,又同拜在嚴大畫師門下爲徒,這緣份早在他們南下湖州之時就訂下了,你是那根蔥,那根蒜,說該是你嫁去杜家?”
範安陽瞠大了眼,和墨香等人交換了個不敢置信的眼神。
範安菊萬萬沒想到,自己私下同姨娘抱怨的話,嫡母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她不敢置信的轉向姜姨娘,姜姨娘畏縮的閃避女兒的眼睛。
“姨娘,是你說出去的?”
“二姑娘,二姑娘,你聽我說,姨娘是爲你好啊!就算真如你說的,這門親事該當是你的,那又如何?六姑娘都已經嫁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年歲不小了,又與人退親過,親事本就不好找,你再成天胡思亂想,早晚會惹禍的。”
姜姨娘心疼的伸手撫向女兒瘦削的臉頰,範安菊卻瑟縮着避開她的手。
範夫人不耐煩跟她們再扯下去,“把她們帶下去。”
範安菊還得掙扎,範夫人冷冷一眼瞟過去,她便沒了聲音,姜姨娘目露哀意的望着範安陽。
範安陽嘴角微翹的回望着她,“姜姨娘,你當我是傻子嗎?二姐心心念念想要搶我的丈夫,你還要我幫她選婿?給她製造接近我相公的機會嗎?”
“這,怎麼會!”姜姨娘訕訕的低下頭去,不敢再迎視範安陽像看透一切的眼睛。
“怎麼不會?我要是傻傻的應了你的要求,二姐就能光明正大的去找我,理由再明白不過,要與我討論她想要選什麼樣的丈夫嘛!然後就能伺機接近我相公嘍!”
範安陽話聲方落,墨香她們恍悟,小聲的討論着,“原來如此啊!”
“怪道三夫人怎麼暗示她都不肯走,原來是想哄着姑娘應下這事。”
“姜姨娘也真是的,爲了二姑娘這樣謀算的啊!”
“可是姑爺不是那種人哪!”
“哎唷!你傻啊!你忘啦!那邱姑娘是怎麼勾搭上高三郎的?”
“等一下,那豈不是說,二姑娘故意設計好與姑爺獨處,就能達成她進門的目的了?”
“喂喂,這姐妹同夫,老太爺他們會同意嗎?”
“自然是不可能。不過要是在這之前,她們就先弄死姑娘呢?”
“不會吧?”
“怎麼不會?姑爺都和姑娘成親了,二姑娘還想着要嫁。不弄死姑娘,難道她要進門爲妾?”
丫鬟們嘰嘰喳喳討論得歡,姜姨娘母女的臉色由紅轉白再到青,姜姨娘恨不能摀住那幾個碎嘴丫鬟的嘴,可是她不敢,範夫人坐在上頭冷冷看着她們母女。
她可沒忘周姨娘是因何而死,勾結外人謀害範家子嗣。老太爺壓根沒讓周姨娘有辯解的機會,直接就把人處置了。
範安陽輕咳了一聲。看着範安菊的臉,“二姐,你和你姨娘齣戲演得可真好,真是可惜了!”
範夫人朝丁嬤嬤揚手示意。丁嬤嬤便讓人把姜姨娘母女的嘴給堵了,把她們母女一併送回範安菊的菊院裡,丁嬤嬤狠狠的甩了姜姨娘兩巴掌,老人家手勁兒不大,甩這兩巴掌純屬泄憤,範安菊見狀跳了起來,揚手要打丁嬤嬤,押她們母女回來的僕婦怎會讓她打着丁嬤嬤。
一個孔武有力的僕婦一個反手就將範安菊的手扣住,一扭一扯。就把人牢牢的困住。
丁嬤嬤走過來,朝她冷冷一笑,唾了一口濃痰在她腳下。“我呸!你們母女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虧得夫人還費心思給二姑娘挑女婿,誰成想,你們心心念唸的都是想取六姑娘而代之!”
範安菊不服的叫着:“都是父親的女兒,憑什麼她就高我們一等?”
“這不該問我,而該問你姨娘。問你爲什麼要教你跟六姑娘爭?”丁嬤嬤轉頭看着姜姨娘,“老夫人果真沒看錯人。當初老夫人擡舉你而不是擡舉那個竹秀時,老婆子心裡還納悶,竹秀樣樣比你拿得出手,你老實本分,擡舉你作妾,怎麼鬥得過周姨娘。”
姜姨娘狼狽的別過臉去,丁嬤嬤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老夫人把你一家子的身契交給我時,跟我說,你看似老實低調,但其實不叫人的狗才會咬人,竹香樣樣比你強,可是她有一樣及不上你,那就是心計,這些年下來,老婆子我不得不承認,老夫人確實看人很準。”
“我們一家的身契是在你手上?”姜姨娘聽聞此言,愕然問道。
“是啊!真是可惜了!你花了那麼多銀子,就是想買通人把身契偷出來是吧?”丁嬤嬤嗤笑,“是誰告訴你,身契撕毀了,你就是自由身了?你難道不曉得,這奴僕婢傭的文書除了主人那裡有一份,在官府那裡還要存一份嗎?”
丁嬤嬤再給予她重重的一擊,“本來夫人決定,二姑娘出閣之後,就與大老爺商量,把你老子娘和兄弟放出去,現在嘛!哼!”
姜姨娘頹坐於地,抱着膝頭放聲痛哭,她兄長的兒子很會讀書,她娘讓人捎信給她,讓她跟範大老爺求情,放他們一家子做良民,如此一來,她那侄子才能去考功名。
也就是因爲如此,範安菊纔會覺得自己應該能跟範安陽一爭高下。
丁嬤嬤把她們母女丟在菊院後,就讓人關上院門離去。
範安陽這廂好奇的抱着她孃的手臂追問着,“娘是怎麼發現二姐和姜姨娘有問題的?”
“姜姨娘不是向來低調隱忍?”範安陽點頭,“你二姐隨她,可在你出閣前,她竟然在你祖父的院子外頭如此膽大妄爲,我就想,她到底是那來的底氣,敢如此的放肆。”
“就查到姜姨娘的老子娘從莊子上給她帶話了?”
“嗯,她侄兒確實有兩下子,不過那是跟莊子上的人比,真要去參加科舉,只怕是秀才都考不上。”範夫人唏嘆着,“她們母女一直被周姨娘母女壓得緊,周氏死後,姜姨娘緩過勁來之後,你三哥記在她名下,你三嫂孝順,她手頭日益寬鬆,我又忙着你的事,沒空搭理她,便縱得她心大了。”
“我覺得她不去當戲子實在可惜了!”
“不說她們了,我聽你爹說,女婿要去太學教畫畫?”
“您女婿說了,皇上其實是想要師父去太學授課,可師父沒官身,又不肯進宮受命,所以皇上只好繞着來,您放心,沒事兒!”
“哼哼,我就怕他們神仙鬥法,你們這些小仙遭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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