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王一行原定前往的堪災的地點,是大燕朝最南邊的海南州,也就是範大老爺當年外放之地海南固縣。
然而還沒到海南州,懷王就遇襲,因此就近歇在了平州,平州也受災,負責堪查平州災情的,便是懷王親弟,平州亦是他封地的平王。
平王一行人也遇襲,不過平王本人沒受傷,不像懷王手臂捱了一劍。
不過平王和懷王的人卻未歇在一處,懷王的人由平州知府安排,住進了當地富商的宅邸,平王卻帶着他的人住進驛站。
晨光初綻,驛站裡頭,平王幾個幕僚愁眉苦臉的聚在廊下,雨水潑潑灑灑濺溼他們身上的道袍,良久,才聞門聲響動,他們一起望過去,見是平王身邊的親信太監,連忙上前。
“和公公,王爺眼下如何了?”帶頭那人問。
和公公皺着眉頭,打量了他們一眼,瞧他們神色萎靡,心道,這幾位該不會一宿未眠,在這候了一夜吧?“王爺酒還沒醒,幾位就先回去歇着吧?”
“王爺真不理會懷王使者?”
和公公冷冷的撇下嘴,“王爺被嚇得不輕,怕是要花些時間才能平復,懷王爺派來的使者,王爺只怕是無心力應付。”
衆幕僚心中有數,點點頭後便散了。
和公公看着他們離去,冷哼一聲,朝屋裡的徒弟交代一聲,方纔舉步往外去。
懷王遣來的使者枯等了兩天一夜,最終連正主的面都沒見着,就被趕回去了,這心裡頭不能說不惱。但平王身邊的人也說了,平王被嚇着了,只能靠喝酒助眠,他難道能把平王給搖起來,好跟他懷王要跟他說的話?
懷王遇襲與其他皇子不同。懷王素來享受慣了的,就算出門在外也是很講究的,那天遇襲,起因就是連趕了幾天路,懷王不高興了,要招人來唱小曲兒。結果招來的是刺客。
刺客正愁找不到機會行刺呢!結果天賜良機,能不把握機會大幹一場嗎?所以侍候他的人拚死相護,死了泰半,侍衛們趕來時,懷王都掛彩了!
沒想到刺客不止一波。侍衛們打得力竭,才堪堪護住這主子。
懷王嚇壞了!想到自己離目的地還有百多里路,侍候的人不足,侍衛也不夠,他怕啊!
幕僚們也怕這主子出事,他們不懂,富陽侯早跟他們說了,會安排人行刺。不過是作戲嘛!怎知侍候的宮人、侍衛會折損這麼多?
平王封地就在平州,讓他挪些人保護自己,不是很應該的嗎?
只是沒想到。他連話都沒能對平王說,一直被擋在門外。
平王的幕僚可沒空搭理懷王派來的使者,他們比較擔心,自家這嬌貴的主子,生平沒見過死人,這回卻親見身旁的人被一劍斃命。鮮血噴了他滿臉,那景象光是想。連他們幾個三、四十歲的大人都未必受得住,更何況平王?
受到驚嚇要喝酒助眠。真是才正常不過了!
懷王這邊得知他弟被嚇着了,天天喝得爛醉如泥,氣急罵道:“怎麼這麼沒用!”
他大哥還受了傷哪!都沒他這麼沒用,還得借酒助眠。
懷王身邊侍候的宮人們低頭噤聲,他們王爺是沒喝酒,但自出意外以來,大夫送來的藥湯中,都放了安眠的藥物,王爺喝了藥就一睡到天亮,自然不用喝酒嘛!
若是可以,懷王真想就這樣賴在平州不動了,等到天下太平了,直接回京交差就是。
而往池州、貴州去的安王、誠王等人卻未因遇刺而延宕行程,在懷王裹足不前的時候,紛紛抵達負責堪災的州府。
九皇子去的地方是湖州,丁二舅外放之地。
連日陪着九皇子赴各地堪災,甫回到家的丁二舅難掩疲憊的走進自家正堂。
丁二夫人在女兒陪伴下迎上來。
“老爺回來了。”
“爹回來了。”
丁二舅點點頭,“進去說話。”
“你沒陪女婿回老家去?”
“沒哪!您女婿說路上不平靜,說孩子小,就沒讓我們跟。”丁筱湘道。
丁二舅點頭,這回天災湖州也遭了難,不是旱,而是澇,紀州和梅州早前是旱,進了五月之後,就澇災了。
應變能力若差一點,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啊!
令丁二舅想不明白的是,這天災纔開始多久,竟然就出現亂民,而且膽子還很大的朝代天巡視各地的諸皇子們行刺?
“老爺?”丁二夫人憂心的打斷丁二舅思緒,“您先洗梳更衣吧?”
“喔,好。”
丁二舅心神不定的進屋裡去,在他身後的丁二夫人和丁筱湘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爹這是怎麼了啊?”
“還能爲什麼?湖州地面上不平靜,您爹能好受?”
丁筱湘點頭,“不知老家怎樣?”
“咱們老家還好,地勢高,不愁淹水之苦,倒是你婆家那邊,本就在河邊,這回損失不小吧?”
“是啊!”要不然她相公爲何不放心,硬要回去看看。
“娘,行刺九皇子的那幾個人可招了?”
丁二夫人白女兒一眼,“你問這做什麼?”
“好奇嘛!”丁筱湘搖着母親的手,“那可是皇子耶!身邊侍衛都是皇上欽點的,能有差的嗎?可還是讓刺客差點得手,您就不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有這種手下啊!武藝這麼高強。”
丁二夫人瞪女兒一眼。“這事啊!你可千萬別再問了啊!”
丁筱湘嘟着嘴,跟母親撒嬌,“行啦!別再問了,就算他們招了,你爹能跟我說不?”丁筱湘這才罷休,丁二夫人揉着額角。她這女兒自小懂事,怎麼當了娘反倒越變越小了呢?
這種事情也是她們能過問的嗎?還好奇咧!這種事能好奇的?九皇子是皇后嫡子,素日都在深宮,有皇帝、皇后護着,想傷他半分談何容易。所以他一出京,就遇到危險啦!
這些她一個內宅婦人都想得出來,她相公和那些幕僚們不懂?別逗了!懷王他們遇刺,肯定是作作樣子而已。
至於懷王受傷。
他不受傷,這場戲能逼真?
“所以你覺得,懷王遇刺是富陽侯他們安排的?”杜雲尋摸着下頜。邊端詳着棋盤上範安陽的棋路。
“嗯,你不這麼想?”範安陽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
“可是懷王的人折損最重,懷王還受傷。”
範安陽呿了一聲,“懷王是長不是嫡,所以有心想爭的人。當然也把他絆腳石啊!”
杜雲尋將手中雲子落下,“這麼說也有道理,那麼,懷王的人會折損的這麼嚴重,是因爲他不止遇到一批刺客?”
“我記得我大哥說,梅妃的父親是宰相之一。”
“是,方相頗有才幹,但私心頗重。做事先計利益得失。”
範安陽擡頭看他,“方相有意扶他外孫當太子?”
“這很自然啊!你別跟我說你姑祖母夫妻就不想着外孫當太子。”
呃,這個。人家就算有此打算,也不會跟她說吧?“皇帝正當年,有必要早早就立太子嗎?”
“太子,國之儲貳,早立有早立的好,皇上可以趁着年輕力壯有精力。手把手的教導太子爲君之道。”
“我看太后和富陽侯家對懷王很用心,他們是想扶他做太子?”
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嗎?“有什麼不對嗎?”
“我在懷王身上看不到任何的企圖心。感覺上他就是閒散度日王爺的料啊!”範安陽可以從杜雲尋身上感覺到他對父祖的憤怒,對小萬氏的恨之不能欲取其命的衝動。在杜相身上可以感受到,老人對這個國家社稷的憂心,杜大老爺雖不似其父那般爲國爲民,但她可以感受到他每次面對杜雲尋時,那種愧疚心疼種種複雜情緒。
但懷王……
就是誠王,身上也有種想爲百姓做點什麼的心,若不是她與誠王妃親近,不然她也不知,誠王私下贊助不少莘莘學子,幫的其實不多,但至少有心,讓那些丄時阮囊羞澀的學子們,暫有棲身之處以待科考之期。
可懷王他連他那表妹側妃逃婚,追着誠王滿大燕跑,他也沒強硬的表示些什麼,他的妻子被庶妹和姨娘算計,差點沒了小命,也不見他與岳家,表示過不滿,就這樣淡然的接受了。
杜雲尋頜首,“祖父也說,懷王被太后和楊妃護得太緊,自小有什麼事,都有人替他出頭,從前是楊十一郎,後來楊十一郎被流放,懷王就沉靜下來,後來出宮開府成親,諸事都有懷王妃在打理。”
範安陽忽地托腮望着他笑,“你會不會很羨慕他啊?什麼事都有人幫着處理的好好的,真是好命哪!”
“是好命,不過,相形之下,他也失去了很多,不過懷王自己大概也不在乎吧?”
雖然貴爲皇子,但諸事皆操控於旁人之手,這樣的人如若當了皇帝,妥妥的就是個傀儡皇帝的節奏啊!誰當操控者?除富陽侯還能有誰?
“太后記恨我家,就是因爲祖父當年力阻楊氏女爲太子妃。”
“其實當皇上由着太后和富陽侯做主懷王妃的人選,就看得出來,懷王與大位無緣了。”範安柏笑着走進畫室。
“大哥怎麼來了?”
“來看你不好?”
“好啊!”範安陽傻笑,起身讓坐,範安柏也不客氣,“來,咱兩下盤棋。”
範安陽看看時辰,便問:“大哥想吃什麼?”
“我什麼都好,不拘什麼。”
範安陽點點頭,自去安排,杜雲尋看她走遠,才問:“有事?”
“嗯,安王遇刺,性命垂危。”
“怎麼會?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杜雲尋問。
範安柏道:“適才才傳進京的消息。”
“那你怎麼還能出宮?”
範安柏直笑,“我都出宮了,消息才傳到西山。”天子近臣消息太靈通不好,所以他裝着不曉,往妹婿家來蹭飯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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